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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时刻(近代现代)——稚楚

时间:2024-08-21 10:24:42  作者:稚楚
  “东门出去右转巷子口最近有人支摊卖烤冷面,这几天晚上秦一隅都会溜过去买,十一点左右。”
  女生的眼睛明显亮起来了:“真的吗?”
  “信不信由你。”南乙走到车边戴好头盔,发动了车子。
  “我会保密的,保证不出卖你!我发誓今天的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回应她的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南乙已经骑车驶离现场。雨中,他几乎和黑色的摩托车融为一体,只伸出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晃了两下。
  仿佛在说再见。
  作者有话说:
  南乙:老公?哦,你说关键时候可以想都不想直接拿来卖的对象。
  秦一隅:真是好新鲜的定义呢。
  ——当晚的东门巷子口——
  迟之阳站在严霁的伞下,看着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的小吃摊,咬着牙问身旁的秦一隅:这就是你说的没人发现的冷门宝藏小摊儿?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基地???这些不是人是鬼吗?
  严霁(温和微笑):不可以这么说哦,这都是粉丝啊小阳。
  秦一隅(声音快被叫声淹没了):是哦,怎么回事?昨天还一个人都没有啊……(扯这嗓子)哎能不能给我留一份烤冷面啊!你们都买了我吃什么?
  最后他们三人白跑一趟,谁都没吃到不说,还被围堵着差点没跑出来。
  迟之阳:再也不相信秦一隅的鬼话了!
  严霁:果然下雨天还是不适合出门呢
  秦一隅(独自发呆):小乙怎么不接我电话……
  ——粉丝视角——
  “妈呀秦一隅真的来了!!!!”
  “卧槽还带了严霁和迟之阳!!”
  “诶南乙怎么不在?好可惜啊!!”
  透露消息的小姐妹在人群中深藏功与名:他肯定不在呀,他跑了!
  烤冷面买不到,南乙又不接电话,秦一隅出来一趟跟丢了魂儿似的,伞都是往上翻的
  严霁提醒:你是用伞接雨吗?
  秦一隅这才傻愣愣把伞面翻下来。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哎南乙!”
  秦一隅立刻回头,结果发现被骗了,非常无语: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学点儿好吧!
  “你也有被骗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乐子人终成乐子哈哈哈哈”
  “不知道以为你叫南乙呢!”
  “原来贝斯手是主唱召唤器啊。”
 
 
第84章 少年日记
  去CB园区时, 陈韫被簇拥着。
  诚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而陈韫作为二代,背景强硬, 皮相也不错, 曝光一直不少, 他在大众面前始终维持着温和的贵公子形象——这也是诚弘的营销之一。因此,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得出他。
  而他也伪装出谦逊有礼的样子, 大手笔买了高档甜点犒劳工作人员,无论走到哪儿,都在微笑, 就连偶遇备采的ReDream, 看到父亲的情人阿丘, 他也十分体面, 仿佛从未和这位吉他手有过任何的瓜葛。
  这张假面只在遇到两个人时发生了碎裂,其一是南乙,其二则是秦一隅。
  后者, 他是在路过排练室时遇到的。隔着玻璃窗,他清楚地看见秦一隅就坐在里面,叼着根棒棒糖, 正在听另一个吉他手弹琴。
  明明过去很多年,可他如今的模样, 和高中时几乎没分别,吊儿郎当, 漫不经心, 笑起来也没个正形, 无论做什么, 都会被一群人包围。
  陈韫向来都不懂,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莫名其妙、毫无缘由地喜欢这个人,因为这张脸?还是所谓才华?但他最不懂的,还是南乙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他。
  明明谁都不放在眼里。
  从小,陈韫就知道,他和其他人不是同一阶层,而这一切都是父亲给他的。母亲生下他没多久就离婚出国定居,唯一的亲情寄托只剩下父爱。他很崇拜父亲,却又痛恨他从不回应。
  从小,陈善弘就会毫不避忌地带男人回来,儿时的陈韫还不懂,直到十岁那年亲眼撞见。一种扭曲又恐惧的心理像蛇一样从心口往外钻,爬上来,缠绕住他的脖颈,令他窒息。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次看着父亲带回不同的男人。有时候他甚至会分析他们的共同点,探寻父亲的喜好。
  他发现,父亲似乎很喜欢摇滚乐手,再不济就是歌手,这些男人通常有不错的皮囊和一副好嗓子。
  跟鸟儿一样。
  于是他开始养鸟,各种各样的鸟,卧室里、花园里满是金丝鸟笼。但有一天放学回来,他发现所有的鸟都死在了笼子里。
  是毒死的。
  “它们太吵了。”
  这是陈善弘面对哭到歇斯底里的陈韫,给出的唯一回应。
  他不敢反抗,只能花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偷偷养,而且比之前更多。在家他总是诚惶诚恐,所有脾气都在学校发泄出来,带着一帮狗腿子,四处找麻烦,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多么离谱的事,他爸都会替他摆平。
  这算是爱他的一种方式吧,陈韫想。
  很普通的一个午休,和往常一样,他来到学校的树林——这里是鸟最多的地方,只是这次,他看到一个瘦小的陌生身影,坐在他常坐着的长椅上。浓绿的树荫下,那个男孩儿摊开的手掌、肩膀,甚至头顶上,都是褐色的小麻雀。
  他在喂食。
  陈韫怔愣在原地,看了很久,当那人扭头,伸出手指逗弄肩膀上的鸟时,太阳光斜斜地落下来,一连串如梦似幻的光晕,好像都落在他眼里。
  一双浅色的瞳孔,令陈韫想到杜鹃鸟。
  第二天,他找到这个人,刚入学的初一学生,名字和眼睛一样特别,叫南乙。
  第一次接触是在食堂,他拉住南乙,想逗逗他,以为他认识自己,他也想象过很多种会发生的状况,但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无视了他。
  瘦瘦小小,像只鸟一样的家伙,居然对他视若无睹。
  这激怒了陈韫,他开始挑衅,尝试用更过激的言语,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南乙都仿佛看不见他。
  这种绝对的无视,令陈韫想到了被父亲对待的样子。
  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孤立、嘲讽,午休时去南乙的教室,在黑板上写下羞辱他的话,把他的书桌搞得一团糟,即便如此,还是一样。
  他从没用正眼瞧过他一次。
  某天下午,他带着张子杰一群人从食堂回教学楼,意外在镜湖边发现了南乙。他蹲在草丛里,手里似乎捧着什么。
  和平常一样,他们习惯性上前,想找茬,但忽然间,陈韫停住了脚步。
  他不走,张子杰一行人也不敢动,先是看陈韫的眼色,又扭头,盯着不远处的南乙。
  他捧着一只黑色的鸟。那鸟似乎受伤了,扑腾着翅膀,没能飞起来。
  张子杰眯着眼瞅着:“乌鸦?他捡了只乌鸦?真他妈晦气!”
  谁知一旁的陈韫拧着眉骂了他一句傻逼。
  “那是乌鸫。”
  “乌冬?”
  意料之外地,陈韫没再继续靠近,反而转身就走了。
  张子杰不明白,觉得陈韫只是单纯心情不好,想给他找点乐子,于是他跟着南乙,看到他把受伤的乌鸫藏在镜湖背后那棵玉兰树下的灌木丛。在南乙走后,他摸过去,在冬青丛里找到一个小纸箱,里面果然是那只鸟,还有塑料盒装的面包屑。
  纸箱上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请不要扔掉,我晚上就会把它带走,谢谢。
  张子杰看了只想笑。他扯掉那张纸条,揉成团丢到一边,一把抓住了那只鸟,掐死之后,趁着南乙做值日的空档,扔到他的抽屉里。
  为了让陈韫乐一乐,他拍下照片,洋洋得意地发过去。
  那张照片陈韫是在车里看到的。那天放学,管家开着保时捷来接,他上了车,就收到了张子杰的消息。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之前被毒死的满房子的鸟,血液逆流,几乎无法呼吸。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什么,是路边吗?他听不清。那时候的他头晕耳鸣,盯着屏幕里僵硬的鸟,浑身无法动弹。
  第二天他将张子杰狠狠揍了一顿,这还不够,他甚至想找到南乙,告诉他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南乙便冲到了他所在的教室,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像恶鬼一样攥住了他的衣领。
  他双眼通红,嗓子却好像几近失声那样,但还是努力地、歇斯底里地高声喊着什么。
  杀人偿命?
  什么意思……陈韫懵在原地。
  不是鸟吗?那不是我杀的。你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
  那只乌鸫的死像是一个预兆。
  南乙愈发无视他,而陈韫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靠愈发极端的施暴去吸引注意。
  知道他不想告诉自己的家长,他就霸凌到他瞒不下去的程度。
  围殴,造谣,打他除了脸之外的所有地方,把书撕烂、扔湖里,在光荣栏单独把他的照片涂黑,摁在地上踩他的头,羞辱他最特殊的眼睛,用胶带缠住他的嘴,把滚烫的烟头扔到他身上,将洗拖把的水淋在他头上……
  陈韫近乎癫狂地折磨着这个人,就像他父亲从心理上折磨他似的。他试图让南乙在痛苦中抬起头,好好地看一看自己。
  但并没有。
  就在他以为,这个人根本不是人,他没有心,不会认真地注视任何人的时候,陈韫意外发现,南乙竟然会跟着另一个人——高中部受无数人追捧、喜欢的秦一隅。
  他不仅跟着,甚至用那双眼睛仔细、执着地盯着秦一隅的背影,好像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舍不得放过。
  简直像……爱上了他似的。
  太恐怖了,太恶心了。
  那一刻陈韫简直想杀了他。
  这种扭曲的关系结束于南乙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反击。在黑暗的北胡同,他像疯子一样揍他,陈韫竟然在暴怒中感到一丝快活,因为他终于被“注视”了。
  也是那一晚,他忽然意识到,那双溅满血的、在黑暗中闪着锋利光芒的眼睛,一点也不像鸟。而是别的动物。
  但没等他想明白到底像什么,南乙就消失了,远离了这里,去到了他并不知道的城市。
  而陈善弘对此勃然大怒,认为他丢了陈家的脸,身为上等人,竟然被蚂蚁反咬一口。
  摆平一切之后,他开始更加严苛地控制陈韫的一言一行。陈韫也不再养鸟,走入自家停满了豪车的地库,用飙车找刺激。
  搭乘金钱和权利堆砌的天梯,陈韫以并不出众的成绩走入名校,好巧不巧,开学没多久,就在社团认识了一个叫李不言的男孩儿。
  安静,说话轻声细语,性格软弱好欺负。
  这都和南乙天差地别,只是他也有双浅棕色的、微微上挑的眼睛。
  于是那种扭曲的情感复活,被嫁接到新的受害者身上。成年后的他早就品尝过权利的甜美,于是高高在上地加倍凌辱,扒光李不言的衣服,用打火机烧他的皮肤,把他带去赛车的空地,让他举着自己的裸照站在原地,等着被撞。
  通常陈韫都会恰到好处地停下,餍足地下车,看着颤抖的李不言害怕到泪流满面。这双眼睛太适合流泪了,越是哭,越透亮。
  直到某一次,他吸了违禁品,开车的时候出现幻觉,头晕目眩,没能控制好距离,撞上了李不言的身体。
  砰的一声——
  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副血淋淋的躯壳。
  他的灵魂随着阖上的双眼,被吞噬了。
  陈韫清醒之后,吓得瘫软在地,什么都做不了。依旧是他的父亲派人前来收拾烂摊子,只不过这次还出现了一个交警。他穿着便服,但看上去似乎挺高职位,对手下人说了几句,就轻松地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他还笑着说:“别害怕,回去吧,替我向你爸带个好。”
  有人顶包,有人收拾,陈韫事发后直接回了家,连问话都没有。
  原来这就是特权阶级。陈韫睡了一觉醒来,就心安理得了。
  得知李不言变成植物人,他也懒得去看,反正他睁不开眼了。陈韫只是有些可惜,因为后来再也没找到和南乙相似的人了。
  而因为这些事,他被父亲安排专人监视一举一动,没办法继续折磨人,于是他陷入毒品的漩涡,和那些小明星鬼混。
  只是他没想到,南乙竟然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而且摇身一变,成了“摇滚乐手”,参加他父亲投资的乐队比赛。
  他想干什么?想接近谁?
  陈韫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吉他手阿丘。
  这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从CB园区离开,陈韫上了自家的车,用近乎崩溃的态度再次对管家说:“让他退赛,我不想看到他!”
  或许是因为说的次数太多了,甚至不需要说出姓名,管家已经心领神会,和往常一样,用安抚孩子的方式温柔但冷漠地告诉他,不行。
  “为什么!”
  之前管家都会说出各种原因,但这次,他只是沉默开车,望着挡风玻璃外的道路,一言不发。
  雨越下越大,密集地砸在透明的玻璃上,眼前的一切变得愈发模糊。
  蒙雾的玻璃镜片被啪的一声打开,视野才终于变清晰,快到目的地,南乙减了速,最终将车停在路边,摘下头盔。
  他浑身被淋透,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在积水中,南乙一步步走到那条斑马线前,望着对面的人行灯。
  暗到发蓝的深夜,绿灯在雨幕中洇开朦胧的光圈,闪烁着,一只绿色的小人孤独地、无休止地原地踏步,十一年,都没有离开过这个路口。
  雨水把这里冲刷得仿佛一片净土,唯一能看见血泊的只有他自己。
  他真的无法接受自己像这个被困在灯里的绿色小人一样,这么多年,换来一个原地踏步的结局。
  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南乙才终于回神,他的手机泡了水,有些失灵,现在似乎又好了,开始震动。但他没有管,没力气抬起来接通。
  午夜十二点,他终于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情绪也被耗尽,变回了那个冷静到什么都不在乎的空心躯壳,重新骑上车,回到了园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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