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被她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稀奇地看着她。
“我都忘了上次听你说那么一长串儿话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高中的时候你给我讲题?我说宋宜安,你懂的是不是多了点?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看向宋宜安的眼神中带了些深思,宋宜安却依旧面色如常地开口:“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如果你没法解决我刚才说的问题,就不要轻易动心,也趁早和她讲清楚,防止她越陷越深,她毕竟还年轻,以后会有更多的选择,你别耽误人家。”
苏涵“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接话。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些琐碎近况,宋宜安还惦记着自己生气的老父亲,就没有和苏涵多待,准备回去和他道个歉,省得他多想。
两个人在路口等车,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苏涵突然问:“宜安,你和公主之前上的那个绯闻热搜,其实不单纯是她在发神经,对吗?”
宋宜安穿着风衣,围巾遮住了嘴巴,闻言看向苏涵,一双平时总是平静淡漠的漂亮眉眼之间突然挂满了愁思,只是那一眼,莫名看的苏涵心里发酸。
“嗯。”她终究还是应了一声。
车来了,宋宜安伸手去拦,临上车之前又喊了一声苏涵的名字,把挡在嘴巴前面的围巾往下扯了扯,极其认真地对她说:“记住,不想负责就别开始,千万别耽误人家。”
见苏涵点了头,她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冲苏涵挥挥手,转身坐进了车子里。
到了小区门口,宋宜安去超市买了些水果拎回家,一开门就瞧见父母坐在客厅看电视,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天气冷了不能下楼散步,这大概是他们唯一的乐趣。
结果不多时,电视里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她自己。
老两口儿在看《伴我扬帆》,还专挑了有她的那几期。
宋宜安莫名有些尴尬,招呼也没打,直接钻进了厨房去洗水果,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又出去,把果盘放在了茶几上。
除了陪宋母一块儿看了首播之外,宋宜安自己还真没去看过这档节目,本来她也只录了四期,早就已经播完了,这会儿盯了半天也没确定到底是哪一期。
宋母抬眼看她,突然问:“这后面不是说有什么惩罚,让你们录视频演戏,你们抽的那个虐恋情深,怎么后面几期也没见放出来?”
宋宜安当然知道为什么没放出来,观众和粉丝早就在网上闹过一波了,节目组一开始只是装死,直到有别家粉丝开始指责攻击李怀浅一个人连累了一群人,才把除了她们组之外的其他几组视频放在了微博上。
至于她们俩的那个虐恋情深,拍的确是拍了,宋宜安全程冰块脸装酷,李怀浅倒是演技爆发,把帮忙录像的乔珃都给看哭了,播出去估计也能是个演技大赏。
但据说是李怀浅自己死活不让放,具体宋宜安也没有专门去了解过。
这会儿老母亲问起,她也只能含糊其辞,说拍得不太好,怕播出去让人笑话。
“本来就是个综艺节目,笑一笑不更好?”宋母不信她的说辞,伸手把老伴儿推去一边,然后冲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宋宜安乖乖地坐了过去,宋母摸到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这个节目我是一直追下来的,确实挺有意思,但只有前面四期你和怀浅一块儿录的,我看了好多遍。看得出来,当时你们俩关系很好,现在是不是不好了?”
顿了一下,宋母又说:“以前她经常和我聊天儿,可能也聊不到几句,但是会关心下我和你爸最近的生活怎么样,身体怎么样,看得出来很用心。但最近两个月,她都没有再找我,我给她发过几次消息,她也回复的很客气,说实话,我有点伤心。”
宋宜安神色稍动,反手握住了母亲的手,“妈,我现在不做她的经纪人了,平时也见不到什么面,人的感情不就是这样的吗?”
“但是前不久,也只是上个月,她还给我和你爸寄了几件冬衣过来,虽然没有告诉我,但除了你之外,也只有她会这么关心我们了。”
宋母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又问她:“我是不太明白,你们娱乐圈里面那么多明星,是都对经纪人父母那么好吗?还是只有她,爱屋及乌?”
宋宜安有些发愣,淡定的表情也维持不下去,怔怔地喊了一声:“妈……”
宋母没说话,倒是一旁抱着手臂装雕塑的宋父终于开了腔,不阴不阳的冷哼了一声。
“你别出声。”宋母瞪他一眼,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宋父撇撇嘴,看着妻子一大把年纪还把闺女抱在怀里哄,血压都要上去了。
宋宜安跟丢了魂儿一样,任母亲把她搂进怀里,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哄慰道:“乖孩子,妈妈只是想把这件事和你说清楚,怕你做错了事,你别害怕。”
藏了那么久的事被母亲亲口揭开,懵归懵,但宋宜安也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母亲的表情依旧很慈爱,父亲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但也没有气急败坏,当场给人难堪。
她心里定了一下,从母亲怀里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宋母说:“我不会用父母的身份去压迫你,你也不要用子女的孝心来欺骗我,我们站在一个平等的角度,好好聊聊天儿,行不行?”
宋宜安点点头,低声应道:“好。”
宋母笑了一下,伸手拍拍她的手背,直接问:“你和怀浅之间,是不是有过感情?”
知道母亲口中的感情是指什么,宋宜安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宋母又问:“现在是分手了吗?”
宋宜安这次没应声,眼圈儿一下子红透了。
作者有话说:
相比家庭因素,我还是比较喜欢写一些个人因素,因为比较好解决……大概永远不会去写来自家庭的阻碍,直接难到我无解,如果哪天写了,一定是BE。
44、对话
在母亲的温声软语,循循善诱之下,宋宜安算是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当然第一次见面就滚上床的事儿没敢说,她的说辞是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这倒也不算是撒谎,她真正动心的时候早和一见钟情沾不到边儿。
宋母听完沉思良久,问她:“你们俩分手是因为你回来相亲的事吗?”
“可以这么说。”宋宜安低着头不敢和母亲对视,嗓音也闷闷的,“她那天晚上过来找我了,我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把她气走了,从那之后她估计恨死了我。”
宋母拧着眉头追问:“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宋宜安摇摇头,没打算把细处都讲出来,只是说:“反正事已成定局,妈你也别再多问了,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经纪人,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但今后估计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她嗓音低沉,也挂不住什么冷脸,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宋母又是半天没说话,一直扮演旁听角色的宋父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确认没收到妻子的怒视,才怪声怪气地开口:“你把人气走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为了我和你妈?”
宋宜安摇摇头,伸手捂了把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也许有这方面的因素,我不想让你们失望,但更多的是现实原因,我们俩这段关系一开始就是错的,活在当下还好,只要谈到以后,必然会溃不成军,我不止是没法面对你们,更没法面对她的父母。”
闵迟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恩人,这些年她深蒙信任,从一个连经纪人证都没有的圈外人士,一步步走到圈内无人不知,见面问好的金牌经纪,纵然步履不停,一直未敢懈怠,但如果说仅是凭借天赋和努力,宋宜安自己都不相信。
她一路在借闵迟和李怀浅的光环,吃尽了红利,做的却全是对不起人家的事。
她不该默认沉湎于和李怀浅之间的暧昧感情,让闵迟家贼难防,更不该让李怀浅会错意,全身心的掉入到她冷硬心肠布置出来的虚假深情里。
她明知道不会有最完美的结局,却又屡屡在可以快刀斩乱麻的时候选择犹豫,一步错而步步错,一直走到悬崖边上才想起来回头,却是把李怀浅一把推了下去。
她不可能不痛苦,也不可能不煎熬。
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为了骨气可以不要工作,直接和领导对呛的宋宜安了。
年过三十,人总该学会看清现实,爱情两个字反而成了最为虚无缥缈的东西,甚至午夜梦回在惊醒之后再也睡不着觉,过往的事情历历在目,却又恍然如梦一般。
那些镜头之外的偷偷牵手,夜半相拥的抵死缠绵,她怎么会忘呢?
但她又怎么敢继续奢望。
身为人女,她有供养、回报父母的责任,而不是三十多岁还要让他们日日操心;身为员工,她有替领导发现、解决问题的义务,而不是让自己成为最难解决的那个问题。
千不该万不该,从始至终,她不该动心。
当然,这些话注定要藏在嘴里,死在心里,她没想过讲给李怀浅听,更没想过要讲给父母听,过去的事终究难以回头,错过的人也只能往前走。
按照李怀浅的骄傲,大概也不会真的对她念念不忘,左右不过是不甘心,但也绝不屑于低头挽留,彻底走出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而宋宜安自己,更是种什么因,尝什么果,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而已。
至于被父母察觉,并不在她计划之内,但既然已经发生,她也只能把自己早已妥协的态度拿出来,希望他们不要深究。
但这显然不是个适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事情,宋母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不想把这件事糊里糊涂的绕过去。
“我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我还是觉得很有必要让你了解一下我的想法,或许这次谈话,还是来得太迟了一些。”
宋母拉住女儿的手,一根根去捋平她紧张到僵硬的手指,嗓音轻缓地开口。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女儿谈心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初中,也或许是高中,反正她确定的是,自从女儿离家到京城去上大学,他们就像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时间都很少,更别提去剖开心扉,以诚易诚。
像他们这种传统式家庭,孩子长大岂止是从父母掌心飞走,踏上更广阔的天地,更是意味着在死别之前,最为盛大的一场分离。
而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善言辞,难以诉诸于爱。
宋母眼眶微红,用一种和小孩子说话的轻柔语气,缓缓开口道:“你是我和你爸爸相爱的证明,而并非我给自己生下的木偶傀儡,我们爱你和你爱我们一样是天性,我从未想过要去掌控你的人生轨迹,更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来证明。”
将女儿早已比自己大许多的手掌拢在掌心,宋母轻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之前确实希望过你能够早点结婚生子,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独立性,从你上了大学离开家之后,就已经在独自踏向未来的征途了,即便是作为父母,也注定与你渐行渐远,妈妈只是希望你有一个能给你后半生温暖的可靠家庭,能弥补今后缺失的父母之爱。”
“我和你爸,真的已经很老了,而我的女儿还很年轻,再过几年之后,你让妈妈怎么能放心今后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呢?”
宋母的声音带了些哽咽,宋宜安伸手抚弄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自己受了委屈大哭,母亲温柔的安抚自己一样。
她没有擅自插嘴,知道母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一直安静的等下去。
而宋母平静了一下情绪,果然又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的孝顺,也知道你的用心,但是妈妈不希望用你一辈子的委屈来换我短短几年的舒心。更何况,你心里明明有人,却还要藏着掖着,瞒着骗着的去和另一个人谈婚论嫁,你觉得这样对吗?”
宋母的嗓音逐渐多了些强硬,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女儿的脑袋,“这是父母教给你的选择吗?宋宜安,你必须要清楚的明白,这是不道德的。”
这话既是教育也是痛心,父母都是老师,宋宜安的三观形成少不了他们的影响,而她从小到大都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也是自己父母的骄傲,从来没让人有过多操心。
宋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到了三十多岁,还是个分不清大是大非的糊涂鬼。
教育完之后,见宋宜安低下头去不说话,宋母又伸手去揉了揉刚才自己拍过的地方,生怕没控制住力气真的打疼了她。
“我不反对你喜欢女孩,也不反对你找一个同性伴侣,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已经三十岁了,有权力去选择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有权力去选择自己相伴一生的爱人。”
或许有些不理解,但绝对没有不甘愿,如果人生注定要有妥协,为人父母,还是希望能帮自己的孩子再多承担一些。
宋母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宠溺,更多是释怀。
见女儿听完这句话后,总算是抬起头来看自己,向来沉稳有度,仰不抬首,俯不低眉的人不知何时也泪盈于睫,将落不落的样子,把老母亲的心都要看碎了。
她顿时反思于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又扯了张纸巾过来给宋宜安沾了沾眼眶,有些难过地开口:“虽然我不反对你去爱任何人,但是你还是要记住,妈妈还是希望你最好的爱永远是留给自己,就算是一个母亲最自私的愿望了吧。”
宋宜安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喉头连续滚动几次,才格外艰难地开了口。
“妈,我不是一定要喜欢女孩,在她之前,我也的确没想过我会对女孩动心。但是,大概不会有以后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去爱别人,就算是孤独终老,也是我罪有应得。”
她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眶挤出一个宽慰的笑来,探身过去给了母亲一个拥抱,“您能理解我就够了,也不必为了我难过,以后就像从前一样,我在外面好好工作,您和爸在家好好生活,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一直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宋父侧过头来,看着抱在一块儿的母女俩,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总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
最后他站起来,回房抱了本厚重的相册出来。
相册外表崭新,掀开第一面却全是老照片,是宋家父母结婚前拍的。
那时候摄影技术还不够成熟,还是黑白照片占多数,彩色的也不够鲜亮,一股浓浓的年代感扑面而来,但还是可以看出老两口儿年轻时候的风姿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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