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宣琼?”那识海中的长荧瞥见宣琼的身形,几步冲到宣琼面前,张开了手。
宣琼微微侧身,躲过了少年的怀抱。
识海中的长荧扑了个空,倒也不怒,转头冲宣琼笑了笑:“五年未见,你与我生分那么多做什么。”
宣琼的灵体在识海中道:“上次并未看见你。”
识海中的长荧微微颔首:“我在长荧体内。”
宣琼的灵体问:“为何现在跑出来?”
识海中的长荧道:“长荧把我赶出来的。”
宣琼点点头:“你可知你出了什么问题?”
识海中的长荧一愣,疑惑道:“我出问题了?我怎么不知道?”
宣琼抬手,揉了一把识海中长荧的头,旋即灵识离开了长荧的识海。
被子里的长荧的脸被自己喘出来的热气蒸的通红,却贪恋地蹭了蹭宣琼的手。
宣琼回神,看见自己掌心抚着长荧的脸,指尖还穿插着那头手感舒适的蜷发,不由得抓了抓。
便听见长荧的气音从嗓子眼里呜咽了出来。
“长荧。”
长荧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低低应了一声。
“不要随便对别人打开识海。”宣琼拇指揉了揉长荧的嘴角下颌,最后在长荧胸口拍了拍。
长荧没有说话,右手紧紧抓着腰间的坠玉……
不对,手感不对。
长荧猛然掀开被子坐起身。
他玉呢?
宣琼随着长荧的动静看去,关心道:“怎么了?”
长荧在自己腰间下摆之下仔细翻找,连衣襟里外都看了个遍。
“我……”长荧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方才红彤彤的脸色变得煞白。
“说说,咋了,什么东西丢了?我帮你找。”宣琼掀开被子,四处摸了摸。
“你送我的玉,”长荧摁住宣琼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就是,那块墨玉,被我弄丢了。”
宣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块自己临走前送给长荧的玉,那玉是他爹找巧匠精雕细琢的,他十分喜爱。
但他却对长荧道:“无碍,丢就丢了,改日我再找人雕一块儿送你。”
长荧却对宣琼的话丝毫不感兴趣,眼底又隐隐浮现了曾出现过的暗红光芒,他不断地重复:“在哪儿……丢哪儿了……”
长荧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狼藉的夜,他握着那块玉能睁一晚上的眼。
又不断闪过无数次恐怖的梦境,他会被那块玉膈醒。
“闪闪,长荧,回神。”宣琼低低念着安神咒,在长荧眉心神印处轻轻划着。
宣琼松手,转而抱住了长荧,将人紧紧揉在怀里,在他后背处带着法力的一掌拍了下去。
“回神!”
长荧靠在宣琼肩头,猛地咳嗽一声,胸腔的振动转到了宣琼身上,这滋味并不好受。
长荧回过神,推着宣琼的胸口,难受道:“让,让开。”
宣琼放手,见长荧倒在床边捂着嘴猛烈地咳。
“你身体出问题了,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丹宸长老看一看。”宣琼轻轻拍着长荧的后背,“许久未见,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宣琼的声音被长荧的咳嗽声淹没了,长荧用另一手捂住了宣琼的嘴。
宣琼闭上嘴,看着长荧。
长荧喘了两口气,顺好之后,哑声道:“你方才念得什么?很舒服,再念给我听听……”
宣琼把他塞进了被子里,拍了拍他,又开始念安神咒。
床帐被轻轻放下,长荧紧抓着宣琼的手逐渐松了下来。宣琼见人安稳睡熟,悄悄挑开床帐的一边,走出了房间。
屋外阳光正好,明玉用手中的折扇逗弄树上嗷嗷待哺的幼鸟。
宣琼轻舒一口气,问道:“走吧,带我去见那个人。”
“不用找人盯着这个长荧吗?”明玉低声问道,“万一他装睡,装傻,又逃了怎么办?”
“他不会,逃走的那个不是长荧。”宣琼揉了揉眉心,“我大致弄懂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先过去给小一一个交代。”
宣琼和明玉来到姜一的临时居所,姜一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手中把玩着几颗浮沉果。
“这是我师弟明玉,方才不明真相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宣琼带着明玉来道歉。
姜一道:“我叫姜一。”
宣琼对姜一身上诡异的妖气与灵气感知十分敏感,他知晓姜一大概是跃了龙门成为神,于是便道:“你如今已经成神了?那长荧身边有你,还算稳妥。”
姜一皱眉道:“我自然能保护好神子大人。”
宣琼笑笑,轻声询问:“是吗,那我姑且放心。只不过,方才我进入长荧神识中探查一番,发现他的神魂有损,想来你们一路赶来,定是遇见了什么东西。”
姜一盯着宣琼的脸,良久,嘲讽笑笑:“我厌恶你这拐弯抹角的口吻,你比五年前还要让人讨厌。”
明玉张了张嘴,想要为宣琼解释一番,却见宣琼的表情骤然放松。
宣琼叹气:“方才是试探你的,鱼兄不必这么严肃,前些日子有人冒充长荧来不弦山偷走了心火,他身边的人我不能完全信任。”
“心火?”姜一皱眉,怒而起身道,“那是大人借给你用的,你没有保管好竟然还让旁人偷去。”
“对不起,此事是我的过错,但有长荧在,心火很快能找回来……”
“你这样,你!你这!”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坐下来啊,龙神大人。”宣琼起身拉着姜一坐下,为姜一倒了一杯茶,“喝杯茶,消消气,我们先说正事。”
姜一给了宣琼面子,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我们离开桃源之后,出来就直接被传送到了旷雾林。”姜一轻轻放下茶杯,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一路北上找你们不弦山,途中神子大人被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拍了一下,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好。”
宣琼眉峰蹙起,与明玉对视一眼。
“那人可是约莫十七八岁的样貌?可还有别的特征?”
“一身黑袍,此外,与少时的长荧别无二致。”姜一补充道,随后想起来自己还抓到了那个仿冒者的魂魄,“对了,给你看这个,你若有锁魂一类的器物,便交给你们来看管。”
姜一把他抓到了两只青色的灵团掏了出来,一手一只,拿在宣琼面前。
“明玉,用你的锁魂珠。”
明玉应了一声,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颗琉璃珠,嘴里念着咒语,一条微弱不可察的细线从连接了珠子与那两魂。
宣琼仔细看着青团里若隐若现的五官与四肢,上手戳了戳。
软软的,热热的。
宣琼手中灵气轻轻包裹住了两个魂魄,若隐若现的因果线暴露在众人面前。
“是那人的天魂与命魂。”宣琼道,随后让明玉收了珠子。
“神子大人不让我在人间伤人,故而有所收敛。我追上他时,打出的法力轻而易举打散了他的魂魄,让剩下那一缕带着躯壳跑了。”
宣琼点点头,补充道:“明白了,所以逃跑的那个躯体,就先你们一步来到了不弦山,前段日子我们山门广纳子弟,他便混了进来,我察觉到他神魂有损,以心火试探,对方竟能完全接纳。”
“但他是个凡人,倘若你们看仔细一些,便能发现他一身凡骨,空无灵力。”姜一对此还是有些生气。
明玉解释道:“内个,姜一大哥,是我没有看住那人,才让他趁机逃了去,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会把长荧的心火找回来,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思考。”宣琼从储物戒里拿出那套假长荧的衣服,铺在桌上。
姜一低头,仔细看了看,不解其意。
“第一,心火坦然接受了那位……暂且叫他假长荧,心火与假长荧十分亲近,并努力在修复他的魂魄。他逃跑那日,熟练地使用了长荧的心火,将我师弟困在结界里,所以假长荧至少与心火有点关系。”
“第二,这件衣服的制式并非我大夏北陆的制式,其衣纹与衣料皆来自央陆北地,甚至更往西一些的地方,可知假长荧大概率来自那边。”
“第三,你们桃源之人,应当从未离开过那方小天地,为何人间出现了一个能与年少时长荧形貌一模一样之人?这点怀疑保留,世间生灵千千万,确有毫无关系便能完全相似之人,兴许是长荧某一世因果的转生……”
“不,无极树所生之人,不系因果,准确来说,他们没有转生。”姜一摇了摇头,眸色暗了暗,“自我化形苏醒,往前的记忆有时模糊不定。但是这点我能肯定,这个世间,桃源无极树所生之人,没有前世来世,只有今生。”
“你听谁说的?鲲神?”
姜一脸上的表情不算愉快道:“自然不是他,若我说是冥冥之中有人托梦告诉我,可有说服力?”
“梦?这东西自然不准,你家大人被噩梦缠身,他梦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时候成真过?”宣琼耸耸肩,不以为然。
姜一思考一阵,道:“应当不是梦,那声音来自一个女人,白头发,年轻的女人……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她的音容模糊不清,我记不起来。”
说了这么多,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宣琼问道:“姜小兄弟,你如今活了有多少年了?”
“不清楚,不知道。”姜一道,“我开灵智以前,记忆几乎全无。”
姜一顿了顿,补充道:“我是鲤鱼……”
懂了,记性不好是硬伤。
宣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拍了拍明玉的肩膀道:“我想起来了,明玉,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进入天池之前我们在做什么?”
明玉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事,他微微一愣,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些场景,笃定道:“下山买鱼?”
说到这里,姜一看向明玉的目光也有一些僵硬。
“对了,你挑上的那条乌鲤便是这位小兄弟,鱼兄,你俩叙叙旧,我便不打扰了。”言毕,宣琼起身把明玉摁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阔步离开了。
留下院落里气氛不算友好的明玉与姜一二人面面相觑。
明玉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尴尬道:“鱼……鱼兄……”
姜一扶额:“叫我姜一就好。”
虽然真的长荧回来了,但是拿走长荧心火的那个假长荧的去向依旧成迷,只能等长荧休息好了问问他能否感知自己心火的存在。
宣琼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公渡影。
宣琼行礼,公渡影却罕见地并未回应。
公渡影道:“躬身。”
宣琼闻言,垂首更甚。
公渡影将手摁在宣琼后脑处,不多时,便有青色的灵气顺着公渡影的手指攀升爬上了她的手臂。
宣琼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再然后,便是白泽的手,阻拦了公渡影,并扶住了他。
“广灵,宣琼眼下并未做好准备,不可如此。”
宣琼头晕目眩地几乎要跪倒在一旁,白泽见状连忙把人拉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至少,到可以告诉他的时候,再做行动。”白泽摇了摇头,目光略带歉意地望着公渡影,带着宣琼往后退了半步。
“吾,担心撑不到那时。”公渡影手里攥着从宣琼身上抽取的东西,狠狠闭上了眼,“白泽仙君,吾害怕。”
“我向你保证。”
白泽倏然闭上了嘴,狠狠吞咽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略有嘶哑:“此事需半年之后,适时时机成熟再将一切公之于众,那时我不会拦你抽取他的凡人骨。”
“一定要等到那种时候再告诉他吗?明明是有机会提前阻止的!”公渡影愠怒,手中的部分凡人骨被她险些甩了出去,“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去改变那样的结局。”
白泽将公渡影手中的凡人骨拿到自己手中,用力一捏,青色消散,怀里的宣琼也随之一颤。
“我已透露太多,你我早已入局此番因果,从天池,从封山,乃至再久远的神魔大战……但若是操之过急……咳咳咳!”白泽气息不稳,嘴角渗血,却很快用自己洁白的袖袍擦去。
“你所在乎的一切,不弦山、万尘宗、你的徒弟……都将灰飞烟灭,这就是我知过去未来却不愿轻易透露给你们的原因。”
白泽闭目,眼下两颊处的三道神纹隐隐染上墨色。
天色愈发昏暗,雷云逐渐汇聚在不弦山上空,狰狞着翻滚着。
“渡影,不可贪心,好好想想你要渡谁。”
公渡影双手紧紧抓着扶撑,眼里尽是不甘。
宣琼自白泽扶住自己,便已听不见身边任何声音,依稀间他被人扶住,又被人带着往桐落走。自己走的磕磕绊绊,时不时踩住身边人的脚。
“抱歉。”
白泽道:“无事。”
宣琼听见白泽的声音,脑海清明不少。
宣琼虚弱道:“白泽前辈……师尊她,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白泽顿了顿,心中觉得好笑,便道:“是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二十五便即将突破元婴,拿走你的内丹,于大乘期修士而言,用处良多。”
宣琼摇头否认:“师尊……是……仙人……”
师尊是仙人,不是大乘期修士,自然不会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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