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主要寻南宫蓉与去世之前的佛经,但翻了个底朝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沈无霁正头疼的时候,心悟等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似是在给道则介绍佛塔第三层的情况。
李嬷嬷三人对视一眼,连忙开始收拾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佛经,沈无霁则扭头窜回专门供他休息的木床榻。
心悟的声音逐渐清楚:“佛塔第三层原则上不开放,哪怕是陛下亲临也只会进入第二层,只有祭天大典巡过祭天台后,方会开启第三层请佛。”
江敛声音响起:“第三层空间似乎很大?”
“第三层也是划分成了三个部分,藏经阁,立佛堂,祈福台。殿下现在在祈福台休息,若非必要之事,各位这几天还是不要进出打扰为好。”
“……”
人群行走的声音逐渐变远。
沈无霁在木床榻上翻一个身,视线定定落在自己身下除了木床榻外空无一物的祈福台。
这个地方,听上去基本没人会来的样子?
沈无霁猫似地无声落地,沿着祈福台一圈一圈往外扩散的弧形轮廓行走敲击,一圈下来敲出了三处空鼓声,都在柱子旁。
佛塔三层基本上不开放,平日能进去祈福台的只有皇帝,但皇帝一个人会闲得没事把这旁边都敲一敲走一走吗?
沈无霁有个大胆的想法。
他拿出随身带的小刀,就近挑选一处蹲下开始撬地砖。
旁边还在翻找经书的三人听到动静,一脸奇怪地围了过来。
沈无霁头也不抬道:“那边还有两根柱子,看到了没?都去敲一敲,里面估计藏了东西。”
闻言,三人精神一震,分了分手头可以用来撬地砖的东西就冲了过去。
一阵摸撬敲打,沈无霁这边的地砖初见端倪,依稀可见下面的一拳大小的空间,砂石凝成了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被掩在砂石下的盒子。
——一个由石头制成和石砖融为一体的盒子。
沈无霁屏气凝神,将石盒子拔了出来。
匕首一撬,石盒子‘咔嚓’一声裂出口子,露出里面玉纂而成的半只虎头。
兵符!
上刻国印属于帝王的那一枚。
沈无霁倒吸一口冷气,忍住心悸仔细查看兵符上的花纹,大部分能和文书里的对上。
只是兵符裂缝不对外展示,只有皇上要调兵遣将指派大军时才会和领将手中的兵符核对,并不能确定这就是真的。
不过能被藏在这里,真的假的似乎早就有定论了。
他将虎头拿出来,手中兵符沉甸甸的,心中如波涛翻江倒海。
为什么这里会有兵符?
还不等沈无霁细想现在坐上这位没有兵符是如何调兵遣将的时候,另两处柱子下都发出了惊呼声。
“殿下——”
小盒子声音都在抖,“您快看!”
沈无霁收起兵符快步冲了过去,一眼看到小盒子手中几乎要被鲜血浸透但依旧能见上面字迹的绢布。
“吾,天沈太子沈周祝。以吾血控告吾弟沈周如,勾结外匪,毒杀吾妻、吾子,通敌卖国,私铸国印、兵符——”
“……”
血书很长,沈无霁屏住呼吸一晃到底,清楚看见那代表先皇太子沈周祝的太子印。
“殿下……”
旁侧人看得清楚,小盒子欲言又止,“这,是真的吗?”
沈无霁沉着脸,“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是。”
小盒子连忙应声。
另一侧的香菱和李嬷嬷也挖出东西了,她们蹲在原地,半晌没敢出声。
沈无霁走过去,这个洞比前两个都深,一眼能看见洞里的东西,是道明黄圣旨。
他缓缓打开圣旨,静静看着上面的内容。
——先皇诏书。
先皇共有七子,沈周如是第三子,除先太子外还有嫡次子即五皇子。
选嫡还是选才这个问题历来争论不休。
只是当时先皇太子失踪,先皇也垂危不醒。二皇子回京路上被匪兵击杀,沈周如拿着先皇诏书临危受命登上了皇位。
后来沈周如登基大典,京城有传看到了先太子的踪迹。
不少先太子党散出人手去找,结果却在悬崖下找到先太子的尸首,尸首旁落了枚沈周如的皇子玉佩,这枚玉佩让沈周如登基后的掌政之路变得困难重重。
五皇子还活着,他一直认为是沈周如残杀父兄伪造诏书,民间常常谣传四起。
在这一党派的攻讦下,沈周如隐忍数年才找到机会,将先太子党与先五皇子连根除了个干净。
而现在沈无霁手中的诏书,写明了嫡次子五皇子顺位继承。
一半虎符,一份血书,一份先皇诏书。
沈无霁只觉得手中东西异常烫手和沉重。
来时他设想过可能出现的东西,但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触目惊心。
“殿下……”
香菱迟疑道:“楼下还有一份,那该是什么?”
“不知道。”沈无霁叹了声,“我总以为原先的东西已经足够令我麻木了,现在只怕还不到十分之一。”
这些东西,沈无霁不敢放在他处。
李嬷嬷快速缝制了一个贴身包裹,供沈无霁将东西牢牢放在衣里。
大家将地板恢复原状,各自散开。
等江敛甩开其余人回到三楼时,沈无霁已经没啥心情和他商量扮鬼吓人的事情了。
江敛看一眼沈无霁摆出来的三样东西,眉峰微挑:“难怪他要这般打压武官将领,原先接触过兵符的现在都赋闲在家了。”
“他手上的是假兵符?”
“或许吧。”
江敛不甚在意道,“兵符只是一种象征。在军中,兵符是兵符,领将是领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68章
沈无霁扯扯唇角, “现在还有几位将军能做到一令召百军动啊。”
海隆退隐这么多年,他在军中的威望都做不到了。
江敛笑了笑,“若兵符玉玺能保千秋万代,哪还有那么多朝代更替,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倒是那份血书和圣旨, 好好留着, 或许有用。”
“还有一份在第一层。”沈无霁兴致不高地将东西都收起来,低声道,“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吓在等着我。”
江敛:“先休息吧,明日法事有的是时间去找。”
沈无霁:“嗯……”
两人就着这个小木床闭眸歇息。
沈无霁心中有事乱得很,半晌睡不着。
好在江敛在旁边, 他下意识往江敛背上贴, 汲取着熟悉的气息入眠。
江敛睡觉浅, 被沈无霁这个大热源一贴就醒了,他看一眼紧皱着眉睡觉的人,无声轻叹。
那三样东西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扰得天沈大乱,也难为沈无霁揣着东西还能睡着了。
在祈福台休息的时间过得极快。
沈无霁坐不住就挑本佛经仔细念着,直念到太阳一轮转过, 又到了夕阳西下的时间。
时间到了, 心悟打开佛塔第三层的门,此时沈无霁吃了安神丸沉沉睡去, 江敛和李嬷嬷守在旁侧。
门外, 道则对紧紧盯着内里的孙云海和皇后宫女道:“两位还候在二楼, 没有传讯, 请勿下至一楼。”
两人点头应声, 然后和众和尚一起被关在了二楼念经。
佛塔有天井,每到日出、正午、日落时分, 就会有如神佛笼罩的光芒垂直打向一楼正中心的圆台。
沈无霁躺在圆台上,被泛着金意朦朦胧胧的光芒笼罩。
法事开始前的一段时间,沈周如和皇后都抽空来看了眼,见沈无霁悄无声息的躺在圆台上,沈周如下意识想往圆台上走。
江敛在一旁道:“陛下,即将到时辰了,道则大师说若法事中断,被超度之人可能会再度返回。”
沈周如前进的动作顿时停住。
他握拳轻咳一声,不甚自然地问:“安妃的魂魄,可请走了?”
“道则大师说人有执念,请之容易送之难。”
江敛一本正经道,“安妃可能还在附近,待殿下清醒,才可知道安妃娘娘此次寻他是为了什么。”
沈周如又咳了声,脚尖调转了方向,往后挪动,“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来打扰了,法事若尽,再来寻朕。”
江敛:“是。”
沈周如尚还能看一眼躺在圆台上的沈无霁,皇后是直接被心悟拦在了外面,强笑着等沈周如出来。
心悟将安妃魂魄同样的事情转告给皇后,听完后,皇后脸上的假笑面具近乎破碎。
李清凤忍住后退的动作,缓声道:“安妃妹妹的执念怕就是看着无霁健康长大,劳烦大师转告妹妹,本宫自当无霁是亲生孩子,让她转世为安吧。”
“阿弥陀佛。”
心悟长念一声,“娘娘心怀大爱,想来安妃娘娘来看一回便可明了,或许会入梦感谢您。”
李清凤强笑道:“托大师吉言。”
正巧此时沈周如也走了出来,心悟笑了笑,朝二人行了个礼,转身进入佛塔。
转身那瞬间,心悟面色冷凝,眸中尽是厌恶之意。
佛塔中。
见心悟表情像块冰,道则平静道:“出家人慈悲为怀,难为你守了这么多年。”
“无妨,就快要结束了。”心悟看一眼高台上真吃了安神丸浅眯休息的沈无霁,沉声道,“若再选一次,我依旧会选择守在这里和他们虚与委蛇,长公主殿下才是真正的大爱无疆,她值得。”
道则没有说话。
江敛在旁侧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转身,照沈无霁拼出来的图去找最后一样物品。
法事照常进行。
这确确实实是一场为超度南宫蓉与而做的法事。
沈无霁在法事后半醒来,他听着自道则和心悟口中传出的绵延宁静的经文,久久不愿睁眼。
直至江敛走到他身边,伏在他耳边道:“找到了。”
沈无霁猛地睁眼,望向江敛严肃的双眸。
“是什么?”
“大齐和天沈国防分布图。”
沈无霁:?!
两人没有打扰道则和心悟,悄声悄息地走到旁侧去看寻到的东西。
两份国防分布图,一份写明先太子和先五皇子势力的名单,还有一份是已死之人的名单。
最后一份名单,江敛清楚,低声道:“这上面都是沈周如登基前后因各种原因而死的亲侯、官员,我只知道这位是被沈周如害死的。”
他指着上面的一位将军名字道:“若没猜错,或许这些人都是死于沈周如之手。”
沈无霁浑身一震。
他看着上面不下二十个的名字,忽然道:“我知道了,这些人都在道野手上的信中出现过。”
所以这边是名单,道野和陈如平手上是细则!
看着名单,沈无霁久久无法平静。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沈周如亲手毁了天沈这近二十年的发展,被他杀死的可都是天沈的肱股之臣!
沈无霁气息有些凌乱。
江敛又拿起天沈的国防分布图给沈无霁,“若十年前,这图传回南皇,天沈多半只能苟延残喘。”
沈无霁抿唇,“母妃并未想让天沈家破人亡。”
江敛:“心悟大师说长公主大爱无疆,他或许也知道这其中的部分秘密。”
沈无霁深吸一口气,又道:“天沈这几年的军力分布有变动吗?”
“大致未变。”江敛指着左侧即西边通州地带,“这边只有少部分军队数量变了,但变化并不大,其余几处怕是连海隆将军都不清楚。”
连海隆都不清楚,那南宫蓉与是如何得到这份图的?
江敛和沈无霁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沈无霁拿起另一份大齐军力分布图,“怕是与这有关系。”
江敛颔首:“你先收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用。”
沈无霁苦笑道:“我手上又有兵力分布图又有兵符,下一步就能直接造反了。”
江敛安慰他:“所以你的选择更要慎重。”
“难啊。”
沈无霁将这几份都收到贴身的小背包里,只觉得自己身上背了千斤重。
东西全部找到了,也不枉为这一趟法事废的精力
法事还在继续。
沈无霁和江敛坐到另一侧,无言相对。
李嬷嬷、小盒子从楼上下来守在沈无霁身边。
小盒子低声道:“殿下,香菱说刚刚看到有纸鸢飞天传信,她去看看了。”
“纸鸢传信?”
沈无霁坐直身体,看一眼江敛,有些疑惑,“外面出事了?”
江敛起身走至佛塔门口,他透过缝隙看一眼外面已然昏黑的天,遥遥的朝沈无霁比了个手势,示意要出去看看。
沈无霁喊道:“小盒子。”
小盒子会意跟了上去,随着江敛沿墙边往外探。
就在他们离开后的片刻,香菱突然顶着月色从一层另一处窗子冲了进来,身上是穿得匆忙的夜行衣。
沈无霁猛地站起来,皱眉问:“怎么了?”
香菱肃声道:“宫门处的禁卫都昏迷了。”
李嬷嬷捂住嘴,低声道:“有人要造反?”
沈无霁眉头皱得更紧:“江统领呢?”
香菱:“江统领在宣政殿值守,禁卫刚刚换了一轮班,他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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