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家在京中被斗走后去了玄州定居,在玄州开私塾书斋、茶楼画舫。
听起来是玄州的名门世家,但只有凌家当家人才知道现在的举步维艰。
凌家嫡子三次科举不入,退而从商。
凌家尚在朝中为官的族人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岁,待他们一一退去,怕是不能再为凌家保驾护航。
江敛望一眼凌家的资料,他倒是觉得这位凌家当家敏/感地嗅到了什么。就当前随时可能烧起来的战火而言,从军未必不是条出路。
三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收起资料闭嘴不言。
同样的资料也伪装成家书的模样传到了沈无霁手中。
九月。
新兵第一次拿家书是入军一个月,沈无霁没让罗然和孟平过度折腾,收了内外伤药就够了。
“季吴生,拿好,这是你的。”分发家书的士兵将一个小包裹丢给沈无霁。
沈无霁接住,捧着包裹去找一同来的几人。
张草木没有家书,叼着草根吊儿郎当地跟着沈无霁转悠。
孙平生接到家书看一眼,然后默默地擦眼泪,也不避讳沈无霁二人。
沈无霁和张草木对视,两人有些无奈。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们可太知道孙平生这位狠人的软肋了,只要想到家人就能惆怅一整晚。
另一边,凌浩风和关益提着大包小包聚了过来。
张草木踮起脚看一眼瞧不见高度的小布包,尤其是凌浩风的,乐了,“你们搬家啊。”
凌浩风叹了声:“没办法,要是拒了送回去,家母会生气的。”
关益则是一脸抑郁:“全是我哥送来的,我爹他估计还在气头上,懒得理我。”
沈无霁:活该!
让你单枪匹马闯三木。
不过好歹是并肩作战了一个月的兄弟,沈无霁大巴掌拍拍他肩膀,“等年终回去让老爷子打一顿就行了。”
关益更抑郁了。
五人一前一后抱着东西回营帐。
自从分了组后,同组的人就搬到了一个营帐,两组一个帐篷。
另外一组还没回来,大家伙到自己的床铺坐着看家中寄来的东西。
沈无霁摸一摸包裹里的瓶瓶罐罐,打开,第一眼瞧见的不是药,而是红金色类似木牌的护身符。
看着标有龙泉山寺字号的护身符,沈无霁很没出息地喉头发紧。
他连忙翻出夹在包裹里的五份信。
一封是关于那四个家伙的调查情况。
第二封是孟平和祁森对各方消息的总结汇报。
第三封是戚子行传来的云际商会近期发展情况。
第四封是道野、罗然的总结。
第五封没有落款,但那字迹沈无霁太熟悉了。
——见信安。
——原郡近三年来共镇压匪贼七批,平乱暴动一起,平均三到四月出现一次战役。
——京中太平,各方趋于平衡,无需担忧。
——北方即将转代,两年之内或见成果。
——西边内讧尚在继续,三年之内不见胜负。
——随信一枚龙泉山寺请到的护身符,注意安全,勿要逞强。
寥寥几句话,沈无霁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攥住护身符,思绪已经飘到京城,现在还是早上,江敛应该刚刚从宫里回来……或许还在五弟那里商讨政事吧。
“喂!”
一只手用力在沈无霁面前挥了挥。
张草木的大脸陡然出现,一脸疑惑地看着沈无霁:“你怎么了?眼睛都湿了!”
“谁眼睛湿了?老季?”
关益猛地嚷嚷一声,惊奇地凑过来。
沈无霁回神,抬手拍开在自己眼前乱晃的爪子。
他下意识去抹湿润的眼睫毛,面不改色地瞪回关益和张草木:“你们很闲吗?”
“真哭啦?”张草木有点震惊的收回手,然后曲肘用力撞关益,低声骂他,“嚷嚷什么嚷嚷!!”
关益被捅得龇牙咧嘴,闻言歪头去看沈无霁的样子。
忙着整理家书的另外两人也凑过来,担忧地看沈无霁,他们还没见过沈无霁伤心的样子呢。
沈无霁像是突然出现在京城里的猴子,被一群家伙围起来观望。
他按住额头:“别造谣了,我只是再想家里人。”
关益:“风行镖局的人?”
沈无霁没吭声,右手还攥住那枚鎏金的护身符。
大家都看到了,凌浩风一眼看到护身符上龙泉山寺的字样,微微眯眸。
那三个家伙不知道龙泉山寺,可从京城退到玄州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这护身符是从京城送过来的吧,非达官贵人求不来的那个龙泉山寺。
张草木调侃道:“不止是家里人吧?你这模样好像武馆里大小姐送她丈夫上京武举时候的样子,一脸不舍,梨花带雨。我在武馆待了五六年,可从来没见过母老虎一样的小姐那个样子。”
闻言,沈无霁心中一跳,不自然地瞪向张草木:“瞎说什么,这是我哥送来的。”
关益:“我接到我哥的东西也没你这样——”
他还没嘟囔完,就被沈无霁凶狠的视线给瞪得闭了嘴。
‘老季不对劲’
大家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个意思。
不过,要是把老季逼急了,倒霉的是他们,大家心照不宣地坐下,扯东扯西。
他们没再追着不放让沈无霁莫名松了口气,将护身符放到胸/前贴身放好,沈无霁开始盘算该给江敛送什么生辰礼。
想了想,沈无霁想到凌家是书香世家,反手抓住凌浩风问:“我记得你兄长也是从文?”
凌浩风愣住,“是啊,怎么了?”
沈无霁问:“你兄长生辰的时候,你会送他什么?”
凌浩风有些茫然,“就……琴棋书画,送上一套珍品?”
“珍品?”
沈无霁摸下巴,记起来罗然好像收过一副暖玉棋子,据说冬暖夏凉,自带梅香,要放进拍卖行来着。
想到就干,沈无霁一骨碌爬起来去找文书官写家书。
望着一瞬就跑无影的沈无霁,张草木满脸古怪:“他是要给他那个哥哥送生辰礼?”
凌浩风:“估计是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不是——”关益插话道,“你们对自己老哥也是这样?一脸怀春??”
“噗!”
正在喝水的孙平生直接喷了。
张草木无语,忍不住抬手拍拍关益的肩膀,劝道:“要是不想被老季团成球丢出去,奉劝你今天别开口说话了。”
关益:……
他委屈地坐回去,嘀咕道:“我也没说错啊,我二哥看二嫂就是这个样子。”
凌浩风捏捏鼻梁,“说是这么说,但我估计他根本就没意识到,不然也不会在我们面前这么不设防。”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对老季的防备心很是了解,既然能让他们看出来,说明老季觉得没什么,是正常的。
但——
真的是兄长?
凌浩风记得那护身符需要礼佛三个月,吃斋念佛潜心修行,方有可能请到主持开光。
心诚则灵,意真则通。
他望向帐篷外沈无霁忙碌写信的身影,目光幽幽,没说话。
……
新兵营的日子忙碌但平静,沈无霁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多了,现在天天□□练捶打反而觉得轻松不已,轻松到他们简简单单训个练,就让不停追逐他们小队的其余新兵哀嚎连天。
十一月。
三个月的训练后,沈无霁五人作为新兵第一队被正式编入巡防部队,同期共有五百人蜕变成功。
巡防第一天,乌兴旺将他们请到主营帐前方训话。
乌兴旺平日正经的时候不多,现在站在一众新兵面前,面色肃穆身姿挺拔,寥寥几句便激得众新兵热血奔涌。
例行训话后,乌兴旺让他们自行决定小队队长,也就是新兵第一轮升任,伍长。
当然,自行决定只是第一轮筛选,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乌兴旺手中。
沈无霁被毫无意义地推任伍长。
他也没谦让,拿起标志伍长的红缨挂在肩膀上。
“走吧。”确认伍长的沈无霁朝自己的四名队员摆摆手,平静道,“该出发了。”
大家乐呵呵地跟上。
不仅是原郡,今年各地入伍的新兵都在经历新老兵交任的阶段。
新鲜血液涌入军队,天沈军队一派欣欣向荣之相。
新一年,新一月。
沈无霁收到江敛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精铁匕首和袖中箭,开心的样子让张草木四人不住嘀咕这人绝对怀春了。
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京中异变突生。
太子失踪。
原郡军主营帐。
“太子失踪?”
安连杰震惊失声,“怎么可能,不是说太子下朝就回府从不随意出门的吗?”
第77章
余杨沉声道:“据说是太子自下朝后就消失了, 太子妃以为他被皇后留在宫中,皇后以为太子已经回了东宫,一番折腾已过半天时间,现在京城遍寻不到太子殿下。”
乌兴旺皱眉:“若太子真出了事情, 五皇子也自身难保, 现在朝中还有哪位皇子可堪重任?四皇子?”
余杨摇摇头, “四皇子爱诗词歌赋,早早便提出要去游历,从未触碰过政事。”
乌兴旺呢喃道:“而六皇子、七皇子还不足十岁,实在难堪大任。”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还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只是在安连杰面前必须得隐藏。
安连杰杵着脑袋叹道:“这才安生了几年啊?太子莫名失踪, 原晋王起兵造反, 三皇子丧生火场,四皇子无心皇位,五皇子……现在宫中朝中矛头怕是都对准了五皇子。”
是啊,太子失踪,可不就是五皇子得利吗?
余杨皱眉, 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们远在通州还是不太了解京城, 具体情况要看京城那边了。
京城。
沈无憾将手下人召集在一起,一一确认无人动手后, 他坐在主位眉目严肃, “若不是我们的人……京中还有第三方势力吗?”
柳国公垂眸, 沉声道:“暗地里的人, 怕就是那些老东西了。”
各路亲王、侯爵, 他们能与皇室相安无事至今,若真有所谋, 那隐藏的手段恐怕非常人所比。
齐王望向一言未发的江敛,期待道:“世子?你如何想?”
江敛微微抬头,摇摇头道:“我如何想、我们如何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若他信是您动的手,那除非太子亲自出面澄清事实,皇上才不会动您。”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
太子失踪时大家就有这种想法,只是依旧抱着一丝希望,现在被生生点破,若真到了那意义不,他们好像只有效仿晋王了啊……
沈无憾深深呼吸,沉声道:“但若动了我,朝中暂时就无皇子可用了。”
江敛颔首:“在六皇子、七皇子成长起来前,您还有最多三年的时间,不过这是基于四皇子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淡泊名利基础上。”
眼下,只能进不能退。
沈无憾握拳,定了主意,“那便看父皇如何吧。”
宫中。
李清凤疯了般找到宣政殿,见到还在和新进宫妃子嬉笑的沈周如,她怒道:“陛下!太子失踪,您怎能还溺于寻/欢作乐!”
被她指责,沈周如脸上挂不住,他皱起眉将瘫在身上的妃子推开,“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李清凤自知失言,咬咬牙,直接跪下:“臣妾请您派兵,搜柳国公府和江府!”
沈周如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一眼孙云海。
孙云海会意,将瑟缩在旁边的妃子和其余宫人请走。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沈周如和李清凤。
李清凤如泣如诉:“陛下!太子失踪凶多吉少,必然是沈无憾和柳国公动的手!都是您的儿子,您不能厚此薄彼啊陛下!”
沈周如往后倚靠,倚住椅背,面色阴沉:“你说是小五动的手,可有证据?”
李清凤:“太子失踪只有他得利——”
“愚蠢!”沈周如猛地呵斥,“除了太子和小五,这朝中这天沈乃至南皇和大齐有多少人对朕这个皇位虎视眈眈,你可知晓?若朕如你之意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动了小五,怕是要寒了大半朝臣的心!”
听到这里,李清凤的心猛地一沉。
沈周如继续道:“小五,朕绝不会动,朕还会重用!朕要让那些觊觎天沈的人都看看,国家国家,国永远重于家!”
“至于太子,你也无需担心。若不是小五动手,那太子绝不会有事,他人只盼着拿太子给朕锥心一击,只会好生待着他,到能用太子威胁朕的时候再拿出来。”
“所以你给朕也忍着!你不仅是太子的母后,你还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把你平日里那副母仪天下的姿态端出来!”
“……”
再往后,李清凤只觉得一句也没入耳,她浑浑噩噩地起身,回到凤仪宫,当天便病倒了。
得知国母高热不退的事情,沈周如厌恶地摆摆手,让人封锁消息和凤仪宫。
皇上只派大理寺和刑部搜寻太子的踪迹,其余一概没动,五皇子不仅未被审问,还拥有了更多的权力,甚至皇后都病倒在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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