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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古代架空)——洬忱

时间:2024-08-31 12:12:40  作者:洬忱
  燕绥淮说着解开了绑着徐云承双手的麻绳。徐云承那双白皙细腻的手已经被粗绳磨出了血,紫红色的血痂绕了一圈凝在他玉般的酥肤上,叫人瞧来不得不称上句惋惜。燕绥淮蹙了蹙眉,只觉得有些许细针在刺着骨肉。
  徐云承跪坐起身,旋了旋发麻的手腕,后来只听“啪——”的一声,燕绥淮面颊上便浮起了红痕。徐云承卯足了劲,那掌风任谁瞧皆知这一掌下去绝不是不痛不痒,可燕绥淮既不躲也没拦,好像徐云承领完罚,他也理当跟着去受刑。
  燕绥淮脸上火辣似地疼,但他仅拿手轻轻点了点,仍旧自嘲似地笑。
  徐云承跪着跨了燕绥淮平放在床褥之下的腿,狠狠揪住那人的领子,怒道:
  “玩?你纠缠我那么久就为了玩?!好!如今玩够了么?可以放过我了么?!”
  “够?怎么可能够?!你不是重名轻义么?你不是要高官厚禄么?你既然干得出卖亲求荣,认贼作父这般恶心事,就不怕因果报应?”
  “燕绥淮……好、好……你把魏盛熠当贼子,把意清入宫当作卖身,你最是人间清君子!”徐云承尾音发颤,绝望与苦涩一同袭来似是织起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扼住了他的咽喉,“可你要当君子干什么来招惹我这小人,我重利轻义又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这么多年,意清也算是我半个妹妹,可她称心如意的好日子被你这兄长尽毁。徐云承,你说我恨不恨你?!”
  燕绥淮说着把手覆上他的腰,轻佻地将他往自己身上带,徐云承察觉到他的意图后便拿手撑住了床围子,可燕绥淮的大手一探,便将他的脖子往下勾,一来二去便将徐云承的脑袋摁在了他的肩头。
  徐云承本该狠狠推开那人,然后再揍那人几拳的,可他没有,他好似真叫燕绥淮如愿以偿地揉碎了。
  哪有仇人相见是这般呢?不该这样的。
  恨么?恨!可伤他的人是燕绥淮,他能依靠的也只有燕绥淮。
  他俩之间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别扭,又这般畸形的?
  不知道,他不知道,好似二人真真疯了一般,行尸走肉一般干着荒谬可对他们而言又再正常不过的事,偎依取暖又予对方冷水浇背。
  相爱不知,相恨倒是明了。
  徐云承在他肩头还没安分呆多久,燕绥淮就听到了他带着哭腔的言语:
  “你心疼意清,所以你就来报复我?嗯?燕绥淮,你真好样的。”
  徐云承的泪打湿了燕绥淮的的薄衣,叫他的呼吸都慢了许多。他一只手攥着徐云承的手,一只手还柔柔压在徐云承的颈子上,像是在哄心尖尖上的人儿。可他却还是把那些刀子般的话说出来了,好似只有叫他俩都挂上累累伤痕才好。
  燕绥淮弓着身,端着纨绔架子在徐云承耳边道:“你不过十八州里一小官,能攀上我已是福分。你若贪千财万贯,我定慷慨赠之,全如你意……”
  “做梦。”
  燕绥淮分明是想求徐云承不要同魏盛熠走,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叱责,他道:
  “做梦?徐云承啊你也该学会知足!卖亲一事已然无补,可认主大事仍有回旋余地,你难不成真要一错再错?!那般下贱模样你真就求之不得吗?!你跟我走,我救你。”
  燕绥淮眼中藏着被怒火烧沸的墨海,却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微微阖上。
  徐云承把泪流干了,于是他起身离了燕绥淮的怀,赤足落了地。他淡漠地拾起地上落的衣裳面不改色地穿好,这才俯视着燕绥淮,哑着嗓子道:
  “你想救我,可我若是不领情呢?我好不容易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睐,干什么非要去攀你这北疆的大将军?燕绥淮我告诉你,我攀附谁都轮不上你,你的那些龌龊心思只叫我感到恶心。”
  徐云承恨得心尖似能滴出血来,家道中落的是他啊,父母双亡的是他啊,被自己打小呵护着的妹妹被迫入宫的也是他啊,难道燕绥淮真就觉着他的心不知痛吗?!燕绥淮怎就看不出来啊?为何燕绥淮就偏要在自己痛苦落魄得不可言说之际,再往他那碎不可补的自尊心上添几脚才好?
  “少自作多情罢!徐云承,我早就对你没了情意,这不是同你说过了么?怎么你还这般的念念不忘?在这魏比你性子、才气好的人数不胜数,你不过生了张好脸,怎么得意成这样?况且你从前可不是这般追名逐利之人,不会心上真的有了人,着急成家立业罢?”
  “燕绥淮,你管的着吗?”
  “这话说的,难不成真是有了?”燕绥淮说着眼睛斜了过去,像根箭似的扎在徐云承身上,他冷笑道,“可是你和我之间已不清白,被我玩过这般词句,不知那姑娘听来作何感想……徐云承,你都这样了,当真还配得上人家吗?”
  燕绥淮的指尖近乎要将那床被褥给拧碎,万般可怖的情感交杂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叫他双唇都禁不住抖了起来。
  “我配不配得上你都管不着!”徐云承没否认,还顺着他的话编谎,“可是如今我已攀上了魏盛熠,来日配不配你自己不会看吗?!”
  “再说……你怎笃定那人是男是女?恐怕来日我还要谢你授我床笫技艺!”
  徐云承的那番话叫燕绥淮痛不欲生,硬生生逼红了他的眼。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他先与徐云承相知相遇的,明明是他先得到徐云承的,为什么徐云承如今却把心掏给了别人呢?
  “那人是谁?!徐云承!!你跟我说……跟我说——”
  他下床攥住了徐云承的双臂,眼见正要发狂,那些个疯狂的念头却被一阵刺耳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徐云承咳个不停,咳着咳着竟咳出血来,他拿帕子捂着嘴这才让自己显得不至于太过狼狈。只是他松开帕子后,那上头的血鲜红得刺目。
  燕绥淮愣住了,徐云承的病情何时已这般重了?昨晚他竟没意识到,怪不得昨晚徐云承汗如雨般,还屡次呼吸不顺。
  徐云承倒是见怪不怪模样,还拍开燕绥淮的手,自顾自地从柜中取出一块玉佩。他扯着那玉佩的绳在燕绥淮眼前晃了晃,随即干脆地松了手。燕绥淮一动不动地瞧他动作,好一会儿才认出那块玉佩。可他方伸手要去接,那玉已在他面前碎成了百千片。
  他凝视着自己在徐云承及冠之际赠予他的玉佩被摔得面目全非,心脏好似被捅开个缺口,灌进去的全是清明没刮尽的冷雨冷风。
  那玉佩徐云承原来一直都留着么?
  当年徐云承及冠,他以为徐云承铁定不愿见他,估摸着收礼也会扔,便只遣人送了块有瑕的玉佩到徐府去。瑕玉多好,多像他这生了断袖之癖的人儿,他那叫彻底认了被徐云承抛弃的命。
  哪知那玉佩竟会被他留至今朝?
  乱七八糟的感情交替着向他袭来,如同一缕清泉往心怀里灌,而后被那里烂臭的淤泥慢慢染污,化作悲哀的源泉。
  燕绥淮伸手想抚摸徐云承的脸,却被他用手挡开。
  “滚——别再让我见到你。”徐云承有气无力地瞪着他。
  “你……你可真是洒脱,我还以为你会像个姑娘家似地要我负责呢!不过正好……你这么个庸才偶尔把玩把玩,瞧着脸儿总归还是快活的,但若是真赖在我身上了,我可还真就不乐意了。”
  “滚啊!”
  燕绥准面上冷静得很,心里却如同一团乱麻,扭曲的快感与无穷的伤悲近乎将他吞没,但他只是淡然地从徐云承脚边拾起衣裳慢条斯理地穿好了。
  走出门的燕绥淮,行着行着,忽觉脸上起了一阵凉意,他停下脚步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满掌的泪。
  还好在淋着雨,没人能瞧得出他落了泪。
  “无礼义廉耻……下贱……攀附……庸才……我怎可那般说你……你又因何变成了如今那般模样?为何,就算你变得叫人憎恶,我也离不开你丝毫?”他抬头仰望着那阴云遮蔽,泪在面上画出几道雨般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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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燕绥淮那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徐云颤抖着蹲下身去拾那碎在地面上的玉佩碎片。
  拾一片,泪一滴,直至滚烫的泪浇湿了他的面。
  他跪在地上,将那些个碎片聚在了一块儿,锋利的碎片把他的手割破,渗出的血把他的手连带着那些个碎片都染得鲜红,他将玉佩的碎片拢在胸口,好似捧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心脏。
  “什么入骨相思……当年写得真是漂亮。”他再一次咳出血来,眼前霎时模糊不清起来,一个不慎又将手摁在了那摊碎片之上。
  碎片割裂肌肤,喉血溅染白衣,细密的血丝在那布料上扭动着开出妩媚的花来。
  他在地上坐了下来,缓缓阖上双眼思索没有与燕绥淮重逢的几年,那几年间,究竟谁在候谁?谁在避谁?谁在空怀希冀?谁又在小心怀揣那半点零落火星?
  究竟是燕绥淮,还是他自己
  “燕凭江,放过你也放过我罢。”他喃喃自语。
 
 
第085章 旧时侣
  魏·平州
  自那日之后,燕绥淮便彻底消失于徐云承的平淡日子之中,徐云承好久好久再没瞧着那人一眼。
  也对,平州那么大,长街小巷曲径弯桥何其多,若是他二人想,一辈子不碰见也说不上有多难。
  今日下衙后,那刺史冯起不知起了什么兴,忽言如今已是春末,理当让大家都尝点好的,便在家里摆了场小宴。宴请了徐云承、林题、富户吴渃及其次子长史吴虑四人。
  其实这一时节平州没什么好菜,明眼人都明白他办这宴绝不是为了什么尝鲜。更何况那冯起虽说要让众人尝尝好滋味,也不过在桌上摆上盘方摘的野菜,炒上一盘根如白玉的韭菜,再加一道清蒸的河鲜。
  全是家常菜,再多的也没了。
  徐云承和林题二人清贫惯了,对此都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那吴渃富甲一方,平常时候入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今哪里咽得下粗茶淡饭?
  他粗粗夹了几口菜便停了筷,开口问:“那宋落珩的事办的怎么样?季侯爷答应借兵了么?”
  “我听喻空山那小子说事都办妥了……宋落珩他再于稷州呆些日子就回鼎州去。”冯起边嚼边说。
  “那侯爷开了什么价?”
  “不清楚。”冯起用筷子扒拉了几口米饭,抬眸瞧见那吴渃眉头不松,笑道,“嗐!那些个小子今儿疑心比咱们还重,他们要说事成了,那便是成了,你慌什么?”
  “哪能不慌呢?如今日子一天天地过,魏盛熠联秦恐怕就在眼前!”
  “如今干着急又顶什么用?”冯起塞了口野菜,嚼了嚼,“哎——这菜鲜呦!”
  “眼下魏盛熠屡次同蘅秦人来往,估摸不久便要整出什么好事来!”吴渃拧着眉,瞧那冯起吃得香,刚要动筷,可方瞧见那些素菜又失了胃口,只得把筷子又搁回了瓷碗上边,伸手摸来了酒杯,吃了口酒。
  “能有什么好事?”
  “还能有啥?互市联姻呗!不知是魏盛熠还是咱魏的哪个王爷要娶蘅秦的公主咯!”吴渃叹着气,“他们爹干尽丧尽天良的坏事,这会报应来到儿子头上了。”
  “一定是儿子吗?”林题嘴里正嚼着韭菜,不拘小节模样,“如今魏盛熠要做先行求和的那方,把别人的宝贝要来可一点儿也显不出诚心,把自己的宝贝送出去才讨人喜欢。”
  吴渃斟酌着开口:“……林功曹的意思是……魏盛熠会把那被先皇捧在手心的逢宜公主送去和亲?”
  “正是。”
  “可我魏上下千年从未开过如此先河!把公主下嫁贱国……这……这跟卖女有何差别?”吴渃不解,“魏盛熠他虽从未被当作储君对待,当年却也是跟着太子一块儿念书的……区区世故……他不至于不明白的罢?”
  “世故,对他而言什么算世故?我虽不愿以血脉身世度人,但今朝不得不言……”
  众人都在等林题后话,那人儿却先夹了只虾来剥,直待那虾肉入嘴嚼烂咽下了,他才接道:
  “逢宜公主嫁到蘅秦去,那蘅秦还贱吗?魏盛熠他将蘅秦的地位拔高了,不也是变了个法子给自己拔高个儿?更何况他卖魏尚且不惧,卖女算得了什么?民间非议又闹不到宫里头,纵然闹得到宫里头又如何呢?谁会因为他把公主嫁出去而举兵反天呢?”
  林题声色冷冽,虽称不上低沉,却叫人觉着有种莫名的威严压在那儿里头。
  冯起闻言后一副若有所思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夹菜喝粥,不经意似地开口:
  “如今朝野,局势乱得出奇。眼下我们手中的兵力布于魏南北西,要想攻破缱都,三面夹击恐怕行不通……喻空山那小子怎么答应让宋落珩把季侯爷扯进来的?”
  “多半有什么私情罢。”吴渃吃着酒,“不妨事的,兵力多总比少要好。眼下想办法把那龛季营的兵用好才是真!不过依我看啊,这魏盛熠恐怕还藏着什么招儿!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把宋落珩送回鼎州,那不是叫他爹前功尽弃吗?”
  “弃就弃呗,他不就喜欢和他爹反着来?”冯起道。
  “如今就是不知那魏盛熠是真的疯傻还是在扮猪吃虎才叫人害怕,不是么?”林题坐没坐样,吊儿郎当地斜斜靠着椅背,好似有些困,“再过些日子,耽之便要上京赴任,到那时候,这魏盛熠是巧捷万端还是愚不可及立见分晓。”
  众人闻言皆把目光投向那一直没甚胃口,只顾吃茶的白面郎君身上。徐云承倒也没因突如其来的注视而自乱方寸,只是迎着众人的目光淡淡笑笑,道:
  “后生尽力。”
  那冯起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几眼,哪知恰好瞥着他脖颈上一点的红痕,他摸着胡须笑了笑:“徐功曹近日可是寻着了心仪的姑娘?”
  徐云承的眸光循声而去,对上了冯起带着笑意的眼,便也跟着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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