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又问:“陈道长先前不告而别,可把明宇急坏了。我等会儿叫人先回明府通传一声,好让他放心。”
陈仙君笑道:“明诚兄有心了!”
明诚又问:“如今平安归来便好,我听明宇说,你们此去是去冥河山,我听闻那山诡异,这一路,可凶险?”
仙君摆摆手,笑道:“还好还好~凶险归凶险,但我们也平安归来啦~”
宁纾见宁洛眉头轻颤,便立即扯了扯明诚衣袖,然后对仙君说道:“仙君,我听闻那边有棵祈愿树,祈福平安最灵验,我方才与明郎刚从那过来,人不多,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仙君虽不明其用意,但还是笑着拉起宁洛的手臂,点头应声,径直往城中央去。
如宁纾所说,那祈愿树确实是有灵性,仙君第一眼见到便这么觉得了。
树枝上挂满红绳与木牌,树下还有一僧人支起木桌发放许愿牌。
仙君笑着,拉宁洛小跑到桌前,一手拿起两个递到宁洛面前:“宁洛,我们也来写啊~”
宁洛接过木牌,凝望了许久,仙君弯身写完后他依然还愣着。
仙君无奈,又将笔递到他面前,说道:“你写不写?不写我帮你写了?”
宁洛微微垂眸,接过笔,却迟迟未下笔。
仙君看不下去了,将手中的木牌往树上一抛,宁洛抬眸望去,恰有微风过,将那树梢上的木牌吹动。
恍然间,宁洛瞥见一块木牌上写着“愿宁纾平安喜乐”。那块木牌被风吹得与另一块木牌森·晚·红线两两缠绕,风一起,便相撞在一块,乒乓作响。
而那块木牌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愿宁洛平安喜乐。”
霎然间,他感觉心脏好像漏了一拍,尚有些喘不来气,分明仰着头,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了。
那是殷郎写的吗?
是当时初见时写的吗?
胸口又开始作痛,他不禁揪紧衣襟,又无声落泪。
仙君提笔完成,兴高采烈的转头看向宁洛时,笑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不是吧,你怎么又哭了啊?”
宁洛抽泣着,双唇颤抖。
这时一路悄悄跟着的宁纾扯他转身,将他抱进了怀里,温柔的轻抚后背。
仙君见宁纾与明诚跟来,又傻了眼:“不是吧,你们怎么跟来了?”
宁纾轻叹一声,没有作答。明诚则道:“方才纾便察觉到宁洛情绪不对,想引他来把心事写出来,结果还未落笔就……”
仙君听罢,无奈叹了声气:“也罢,本来也不打算瞒你们的……”
宁纾道:“先回明府休息吧,用过晚膳了吗?”
仙君摇头,道:“这几日宁洛胃口都不大好,人消瘦了许多。”
宁纾微微颔首,将宁洛抱得紧了紧:“不说了,先回去吧。”明府。
明宇闻讯匆匆赶来,宁洛的小别院饭香四溢。
陈仙君在院中来回踱步,明宇一来便瞧见了他,瞬间怒气上头,冲上去便道:“陈仙君!!那日你为何弃我而去啊!!”
仙君一吓,尴尬笑着:“我那不是……担心明大小姐的安危嘛。此程凶险,我实在不忍你陪我一同涉险。”
明宇:“所以便弃我于不顾?!”
仙君轻笑,苍白的解释:“我哪有弃你于不顾啊……”
明宇:“你分明就有!陈仙君,你下次再这样把我丢下,你这辈子都别进我明府的门!”
仙君被他怼得节节退,无奈妥协:“好好好,都听大小姐的。”
明诚推门而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明宇,小声些。”
明宇望向明诚,噘嘴皱眉,快步到他跟前,问道:“宁洛怎么了?”
明诚道:“几日未好好吃饭,身体有些不适。纾儿已在里面照料了,我们就先离开,让他先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他吧。”
明宇疑惑:“啊?不好好吃饭?为啥?你们出门前没带够干粮吗?”
仙君一把摁住明宇的头,笑道:“哈,你这么想知道,等会儿来问我就好,莫要再这般喧哗了。”
明宇更疑惑:“啊?为啥?”
仙君硬拽着他出院子,表面依然笑呵呵道:“没有为啥,你先同我走!”
院外的喧嚣逐渐消失,宁洛呆滞的望着宁纾手中的粥,瘪了瘪嘴,微微颔首道:“姐,我吃不下了。”
宁纾当机立断:“要么你吃下去,要么我灌下去。”
宁洛微微蹙眉,无奈还是张开了嘴。
在宁纾的努力下,成功让宁洛干完两碗肉粥,捧着空碗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给你做新的来。”
关门声响,世界又陷入一片寂静。
宁洛坐在床上,转头望向那墙上的画卷。
他挪动身体下床,扶着桌椅走到供台前,点燃三支香,对着画像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中。
没有风声,没有花香,一切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寂静。
宁洛望着那画,眼泪又涌了出来,他连忙抬手擦去,转身离开。
他到桂花树下的圆桌边上坐下,望着还零星剩几朵的桂花,心中又泛涟漪。
此夜,他伏石桌入睡,半夜又被花香扰梦,更有凉风袭来,一阵寒颤。
他幽幽睁眼,心念着,是否是殷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就是他
第51章 承债业障
香是桂花香,凉是晚风凉,宁洛清醒过来,却又悔不入梦中。
醒来便是万箭穿心之痛,入梦还得片刻弥留。
“他为何不来呢?”宁洛又暗暗自责起来,“是我烧的香不够,还是我道歉的诚意不够?”
宁洛的眼泪又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宁洛等了片刻,最后还是自己抬手擦了去。
他也不知道,方才究竟在等什么。
他扯下愈心绫,又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了上面。
静候片刻,他又默默将愈心绫缠回了发上。
这已是他不知第几次偷偷咬破手指,故意将愈心绫染上血。
忽的宁洛心一颤,猛然想起,愈心绫与制者同生共亡,倘若殷故死去,那愈心绫便会成为一条普通绫带!
于是宁洛又把愈心绫扯下,迅速缠住方才被咬破的手指头,瞬然,伤口愈合,伤痛全退。
宁洛感觉心跳快要停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不由得笑出声,立马抓着愈心绫冲出别院,直奔陈仙君的房间去。
见仙君房间依然红烛摇曳,更加兴奋了。
宁洛“哐”的一下推开房门,冲到仙君床榻边掀开床帘那一瞬,呆住。
宁洛不曾想,自己还有这般尴尬的一天。
“打、打扰了……”宁洛尴尬笑着,迅速撤退。
仙君房间所在的院子格外美观,有一林桃花,一小鱼塘,还有一小亭子。
宁洛坐在亭中,望着手中绫痴笑。
不一会儿,仙君从房中出来,他揉着脖子,坐到宁洛身旁:“真少见,大半夜来找我……你……精神状态不错啊,宁纾姐在你粥里下药了?”
宁洛笑着,举愈心绫给他看,兴高采烈道:“仙君,我方才试过了。愈心绫还能用,还能疗伤!”
仙君愣了愣,不由轻笑一声,道:“当真?”
“当真!”
见宁洛这般神情,仙君才终于安下心来,说道:“你看,我就说嘛,他肯定没事的!”
“对……他没事……”宁洛喜极而泣,眼泪落上绫带,不由又揪紧了它。
晚风微凉,宁洛拽着绫带,独自穿过庭院,忽的浑身一颤,站定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胳膊,心想着:“方才来得太着急,应当披件外套的……”
却是此时,一厚重衣衫落在他身上,瞬间如被只熊抱住了一般温暖。
宁洛一怔,以为是仙君追了上来,却又想不对,这衣衫上的皮毛厚重,仙君应是没这个财力的……
待他反应过来之前,先听那人开了口:“宁洛。”
宁洛一吓,连忙后退,衣衫也因他的举动而顺势滑落地上,宁洛一脚踩住,“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这一摔摔得生疼,但宁洛注意力却全被眼前高大威武一身华服的男人给吸引了去。
“三、三扬大人。”
三扬朝宁洛伸手,意图扶他起身,宁洛却摆摆手推辞,自己爬了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起!”
见宁洛这般拒绝他的好意,三扬不由得皱起眉头:“宁洛,随我走。”
宁洛尴尬笑道:“三扬大人屡次来找我,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三扬再次道:“你随我来便知。”
宁洛望着他一脸正气的脸,不由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三扬见他犹豫不决,又道:“只片刻,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宁洛:“……那你还会送我回来吗?”
三扬:“……你若想回来,我会送你回来。”
宁洛拧起眉,心想着:“与其这般不清不楚的不断来寻我,不如这次就跟了去。”
于是宁洛搭上三扬的手,霎然间眼前一亮,四下风起,宁洛立即抬手遮蔽,片刻后眼前一片光明。
他收起衣袖,眼前赫然立着一座豪华神殿,殿门牌匾上刻着“三扬真府”。
这里是三扬大人在天庭的神殿?
“你随我来。”三扬带着宁洛一路穿过前院,直往书房而去。
前院里种有莲花,养有锦鲤,水质清澈见底,空气更是清新,那树上的桃花开得正艳,草地上还会有白兔嬉戏。
宁洛不由多贪了几眼,三扬便道:“你若想,我可点你飞升,你就同我一起住在这里。”
宁洛听罢,慌忙摆手,笑道:“不不不,三扬大人神威,我不敢高攀……”
三扬微微蹙眉,而后又转头继续行进。
宁洛望他背影,不由觉得似在做梦。
那些曾只在画卷中、史书中所见之人,竟就这般神奇的出现在他面前……
三扬大人征战到82岁高龄,画卷中常以老年模样出现,像现在这般的少年模样甚是少见,以至于宁洛时不时还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三扬大人。
三扬真府中的书阁极大,堆满大大小小的文综卷轴,宁洛见罢,嘴角微微抽动,不由感叹道:“这么多书吗……?”
三扬道:“四海八荒,万年史卷都在此处。不同人间读物,这些都是比真金白银还要真的真实记录。”
宁洛苦笑道:“可这么多书,就算真要查点什么,也不好查了吧……”
三扬轻笑一声,没有作答。
宁洛又问道:“三扬大人,你带我来究竟所为何事?总不会……是为了给我看你的大书阁吧?”
三扬哼一声笑,大手一挥,竟有一卷轴在两人面前拉开,上面字迹显现,记载的全是宁洛的几世功德。
三扬说道:“宁洛,你细看此卷,皆是你千年轮回转世所积攒的功德。一千年前,你弃文从武,为护佑国家而亡。成鬼魂后,又劝说怨魂放下怨念,投胎转世,记一大功德。而后你转世从医,救世济民,又记一大功德。而后你又转世成书生,继承书院无偿教书,教化众生,更是一大功德。而后你刻苦读书,入朝为官,不惜牺牲自己,为百姓、百官弹劾禹丞,也是一大功德。今生,你涉险破死阵、入鬼域破女子失踪案,更是破了东乐国百年悬案,功德无量。”
宁洛看着这卷轴,竟有些茫然,心道:“我有做过这么多事吗?”
三扬道:“宁洛,以你如今功德,飞升指日可待。只要我亲自向天帝提点,你即刻就可飞升。届时人间会为你修建庙宇,为你上香火,你将是天庭新贵。”
宁洛疑惑,看向三扬,等他把话说完。
三扬:“但是,你若再继续与鬼怪勾结,功德必然有损。”
听他把这话说出来,宁洛心里才舒服一些,否则反驳都不知该如何驳起。
宁洛道:“三扬大人将我带到此地,就是为了说服我不与殷郎来往吗?”
三扬冷笑一声:“殷郎?你们今世尚未成亲,何来的郎君一说。”
说罢,三扬又大手一挥,卷轴上的字迹淡去,又浮现新的字迹来。
上面密密麻麻陈列的,是殷故千年来所犯下的业障。
三扬道:“我知道你不愿听我说他是鬼,所以我将他的所有业障列与你看。殷故生前杀人无数,刀下亡魂数不胜数,死后留妖刀在世为祸人间。”
宁洛蹙眉,心想:“殷郎分明是为保卫国土,战乱哪有仁慈一说。而且那刀,殷郎也不知道会承载这么多亡魂怨念,更不知道会跟着沉入冥河山,更不会知道后人有人要进山去偷刀啊……这也能怪到他头上吗?”
三扬接着道:“自杀,乃重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割耳、拔舌,又自断手臂、大腿,最后自食其果,失血而亡。”
宁洛一惊,连忙追问道:“怎会?他为何如此?”
三扬冷笑一声,道:“他欲逆天而为,寻起死回生之术。听信谣言,将自己的器官放入器皿中,结果生出吃人迷雾,将自己耗死。”
宁洛心头一颤,隐隐抽痛起来:“对了……西域起死回生术,需施术者四个器官置于器皿中,才可启动此阵……难怪当时……殷郎如此坚定的同我说,这术是假的……竟是为了我……”
40/119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