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军营里吆马停步,翻身落地,走到霜月白跟前,扶着唐青下来。
唐青骑了半个多时辰的马,尽管没费什么力气,霜月白也很温和,可久不运动的后果,使得他在下马过程腿和腰肢突然一软,整个人几乎软软地趴入萧亭怀里。
本是搀扶的姿势,变为萧亭抱他下地。
萧亭低低一笑:“阿青受累了。”
唐青微赧:“王爷见笑。”
萧亭放开他:“慢慢走入营中,先适当把手脚活动开。”
唐青应下,萧亭吹了一记响哨。
只见霜月白和萧亭的那匹玄将,就如听到军令,双双跑到前头引路。
**
军营内,将士们频频侧目,朝他们王爷行礼时暗暗多看了几眼。
瞧见王爷身边那抹雪青色的身影时,在日光的映照下胜雪似玉,叫人看得眼睛直迷恍,渐渐地,猜出王爷连日来精心穿扮的缘由。
唐青并不迟钝,很快看出其中微妙。
他问:“可要回避?”
萧亭笑道:“无妨。”
唐青:“可——”
毕竟作为一州将帅,且萧亭的身份特殊,如果带来不好的影响……
萧亭:“冀州风气不同各州,有自己的一套管制条例,无论男女几婚几嫁,不管跟谁结合,又或与外族通婚,只要不违背律例,未做伤天害理的事,皆属个人意愿。”
他注视着唐青:“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此条例在边境传续数年,自有它的道理。”
唐青点点头,忽然开口:“王爷可曾有过心属之人?”
萧亭默然,唐青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正欲道歉,却见对方眉目舒展,嘴边漾开笑意。
萧亭:“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既然问了,那就表示会在意,这叫他欣喜雀跃。
唐青:“王爷……”
萧亭道:“二十年前,我被皇兄调任冀州,手上没什么兵权。”
虽为血缘兄弟,可生在皇室,便没有完全的信任与亲近。
“过了几年,外族频繁滋扰,朝廷亦有些动乱。皇兄为了平衡与削弱各方势力,向我许了一门亲事。桐城林家那会儿势头正起,我手无兵权,被调任在冀州当个闲散王侯,与那林家长女见过几次,想着若真的结了亲,就这么平淡相敬重的过一辈子也好。”
唐青问:“后来呢?”
散步片刻,萧亭拍了拍横在地面的树干,示意他坐下休息。
萧亭道:“后来胡族进犯更甚,朝臣借此向皇兄压迫,势力划分,就有人反了。”
林家便是谋反的一部分势力。
不久,大邺完全陷入战火。
以萧隽为首的骑军自胡族最南的封单庭崛起,驱外之战打了三年,诸侯割据之乱用了七年统一,不肯降服归顺者,举族当诛,林家全族无一生还。
萧亭感慨:“造化弄人。”
又道:“无论如何,我的底线只有大邺。”
他看着唐青:“我那侄子,就是头带血的狼,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虽沦为质子被关在封单庭,却能蛰伏数年,召集同样被关押在那边的俘虏,将他们拧成一股绳,打造出完全属于他的一支顽强骑军。”
这还是唐青第一次听起旁人说出关于萧隽的事。
他听得专注,萧亭便继续开口。
萧亭和小时候的萧隽见过三次面。
遭受鄙夷的异族皇子,他那母亲,得宠不到两年,就被其他妃嫔联合设计,遭盛仁帝发落冷宫,最后连萧隽都保不住,小小年纪就被作为质子送去封单庭。
萧隽策划起势之初,最先暗中联系上萧亭,之后萧亭受托,借用假死计策,把萧隽的母亲从冷宫转移到冀州。
短短半年,战火遍及边关,萧隽好不容易回到冀州,就差了三天,没赶上见到生母的最后一面。
叙着话的功夫,天色逐渐阴暗。
唐青随萧亭回到营帐里,饮了些马奶酒,很淡的酒水,却轻易使他微醺,腮边浮出红霞。
萧亭肩膀展开,借微醺的唐青倚靠。
二人坐在兽毯上,萧亭笑道:“乱世出英雄,他顺势登位,念我守卫边境之功,放我独掌冀州的权利,也没收还兵权。”
唐青道:“陛下记着王爷的恩情。”
萧亭道:“他有敢任人的魄力,我自不会让他失望。”
半晌,萧亭抚了抚唐青的肩膀:“你……可是对皇上……”
唐青:“王爷想到哪里了,原先我在宫内查阅卷宗时,看见相关记载,但事迹概述模糊,便对此留了份心。”
没想今日借萧亭之口,大致将未记述的真相听了个大概。
萧亭垂低双目,抬起唐青微醺酡红的脸颊,指腹贴在柔软的唇边摩挲。
“阿青这般,叫我有些……嫉妒。”
不等唐青开口,萧亭脸微微一偏,试探性吻湿那片如花瓣柔软的上唇。
炙热潮湿的舌头抵在唇缝边缘轻触侵入,唐青下意识启唇换气,下一瞬,舌尖被强势抵入的舌吮吸卷起。
他后颈微仰,带着茧子掌心上下轻抚,引得他全身泛痒战栗。
囊里的马奶酒忽然被唐青碰到,酒水沾湿指尖,他探出湿润、沾着乳白酒水的手指放在萧亭脖子,试图推了推。
手指一紧,没推开人,脖子反而袭来滚烫的触感,不住轻溢吟声。
他沾着马奶酒的指尖让萧亭吻了几记,旋即身子一歪,每寸肌肤变得软软地,泛着热,像水一样。
唇舌再次被卷入带着酒水的口腔里,唐青整个人仰倒在兽毯上。
第73章
"明……"
唐青还没开口的话变成了溢出唇边的声音, 轻轻的,像猫叫,挠人心痒, 叫萧亭耐不住压低了身躯, 虚虚覆在他身子上。
开启的唇瓣被萧亭含着上下深吮, 殷红饱满, 随着浅一阵深一阵的亲吻, 他半阖的眸子涣散, 春光却流了满眼, 沾了马奶酒的左手被萧亭五指缠扣,压制在发顶一侧。
萧亭含着他的唇,瞥见他连下颌都沁出了薄而莹润的粉绯色, 呼吸一屏,顿时更为用力。
萧亭甚至张开嘴咬下衣襟,对着那截细长、看起来脆弱无比的颈子不断以唇上下摩挲,时重时轻的触蹭。
落在唐青身上的墨发忽然一紧, 唐青指尖揪着萧亭的发丝, 红了一张脸, 气息紧促,水眸竭力睁大,望着上方的帐顶,蹙眉道:“王爷,不可……”
这里是一将之帐,若有将士进来汇报军务怎么办?
萧亭伏在他颈侧,重重换了口气:“未得本王允许, 不会有人进来。”
他忍不住抚上怀里颤抖的身子,磁性沙哑的唤:“阿青。”
唐青睨了他一眼:“……那也不行。”
说话时殷红潮湿的唇瓣在萧亭面前一张一合, 像枚熟透的樱果,诱着人继续啃咬上去。
“这儿是办公的地方。”
萧亭几乎半个身躯都压在唐青身上,唐青只能听到他紊乱喘动的声音。
燥热的气息撩剐着耳根,唐青整个人熨烫不已,尤其那只白玉似的耳早就红透了,沾染了对方喷薄气息时带起的潮热。
但他没动,从始至终都由着萧亭,待二人平复下来,萧亭从他身上坐起,替他理整理弄散的衣襟。
萧亭道:“适才情难自禁,唐突了……”
唐青微微摇头,情之所至的时候,都是你情我愿的享受,何来冒犯一说?
萧亭仰目,兀自望了会帐篷,长叹道:“你啊……”
唐青眨着一双犹泛潋滟水色的眸子,有些不解。
萧亭苦笑,起身整理衣袍,掩去一片尴尬。
不敢多看这样的唐青,将人扶起坐好,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出去待会儿。”
说罢,吩咐将士送些牛乳和点心到帐外,他亲自端入营内,不愿唐青的模样让外人瞧了去。
几番耽误,听闻军营晚上要烤全羊,唐青受萧亭盛情款邀,留在营中参与全羊宴。
**
日过午后,他靠在椅上,呷几口茶,翻阅一些军书打发时间。
直至暮色时分,万道霞光笼着肃穆的军营,使得冷硬看起来不尽人情的地方添了几分烟火温暖。
四周燃起火把,犹如巨龙环绕营区。
结束了一天训练任务的将士们热络地忙活起来,他们手脚利落地搬扛木柴,搭建篝火,处理牛羊肉,闹声遥遥传至天际,低矮的霞云渲出大片残红。
萧亭入了营帐把唐青接出去,道:“可要四处走走,带你瞧一瞧热闹。”
唐青在现代习惯独来独往,在人群里开辟出一方僻静,他一贯不凑热闹,听闻此话,久违的生出闲情逸趣,同对方一道沿军中转悠。
空旷的地势升起几簇巨大的篝火,宛若火龙直蹿上天。将士把清理干净的羊肉搬到食架上,空气里浮出火焰灼烧的燥热,飘出一股血腥味。
萧亭牵着唐青走出稍远的范围,二人并肩而立,迎着巨大的残日,雪青色的衣袂在晚风里飘动,如仙下凡,引的正在忙活的将士们悄悄侧首注视,满目惊艳。
等待烤肉之际,将士们分成几圈打拳比武。
此时助阵的吆喝声起伏不断,唐青和萧亭占据高地,视线收揽众人的举动。
受此爽朗热闹的氛围影响,唐青滋生出不同以往的广阔心境,似乎所有心绪俱化成风里远去的一丝嚣声。
他唇边始终扬着浅笑,侧首而望,萧亭一直在看着他。
唐青低头,萧亭收起目光,没让他为难,只是相牵的手不曾松开。
待烤肉熟透,底下的领头将士切出一块最嫩的羊肉,浇淋酱汁,盘里飘散着出浓郁的肉香。
将士托起整盘烤肉送到二人面前。
“王爷,大人,尝尝末将的手艺!”
萧亭松开潮热的掌心,用刀子将羊肉切成块,吹凉了些,把筷子递给唐青:“试试。”
怕他腻味,又让旁边的将士送壶茶水来,还另外吩咐火头军准备一份清淡饭食。
牛羊肉吃多了容易引发胀气积压,萧亭只让唐青尝会儿味,不敢叫他多食。
伴着篝火与将士们的切磋比武,唐青浅浅尝了几块烤羊肉,随后享用送来的晚饭,在军营里度过一次体验良好的篝火宴。
*
戌时三刻,萧亭送唐青打道回府。
以热水洗漱完毕,他带着倦意倚入榻内靠好。
临时之前,萧亭前来看他,手上还端了一碗温好的牛乳。
“今日累着你了。”萧亭边说着,边整理床上的被褥,铺好后仔细掖了掖,将枕头摆好。
唐青没带兰香过来,除非必要时刻,大多数都是自己顺手把这些事做了。
眼下看着萧亭帮他铺放被褥,此般亲密的行为,除了伺候的丫鬟,唯有与他交往的人才能这样做。
他轻声道:“王爷不必屈尊降贵做这等杂事。”
萧亭侧目,抖开被褥,笑道:“照顾心悦之人,何来身份尊卑。”
他扶着唐青躺入锦垫上,床垫柔软凉滑,褥罩用蚕丝线织成,在灯下泛出光泽,贴身透气。
这是萧亭特意叮嘱管事准备的,唐青在他心里就如珍玉一样,舍不得让对方在府上吃半点苦。
萧亭手指轻理唐青铺散在枕头上的密发,就像触摸柔软光泽的绸缎,爱不释手。
唐青微微眯起眸子,发丝被如此细致的顺抚,头皮也叫对方按得舒服。他蜷在薄褥中,腰身禁不住展开,十足的慵懒。
萧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蛊在这份慵懒风情之中,薄唇来回触碰光洁细腻的额头,连连啄吻。
唐青眸光微闪,萧亭撑在床头打量他,换了几次气息后,方才熄灭寝室里的灯。
一室黑暗,月色如流水般淌入窗内。
萧亭坐在晦暗的环境下,双目灼出光亮。他深深望着脸颊贴在枕上的青年,温和道:等你睡着了我就出去。”
唐青“嗯”一声应话,温柔的月色和守在榻边的人使他安心,很快就沉入梦境里。
*
翌日,唐青照例起了个大早,更衣洗漱完毕,在院里散步一圈,接着去了前厅和萧亭用早膳。
前些日子差暗卫给地方官员送去的信此刻来了回复,唐青呷着清茶一封一封查阅,脸上的闲适之色淡化,蹙起眉心。
萧亭问:“发生何事?”
唐青把信交了过去,萧亭看完,道:“这伙游散的骑兵也太狂妄了些。”
自大邺边境宣布贸易开放,陆续有外族游民往边境设立的官方榷场赶去,可却在途中遭受骑兵抢掠。
说是游兵,更像土匪。
这些狂妄的骑兵多数来自分散的各种小部族,没有正规的军队收编管理,在辽阔的境外猖狂活动。
榷场还没正式开设,就面临这般安全隐患,若官方坐视不理,久而久之,除了外族的官贸机构,便很少有游民敢过来贸易。
普通百姓互易的重要性不输于官方贸易,唐青当即和萧亭商讨,半日后,敲定了一套互市条例。
他们决定从大邺的溧、泉二城,往北与西面停战和平的部落周围,开辟出两条固定的贸易商路。在大邺管控的范围内,设立中转官驿,其附近,每日固定调遣将士巡视,先让这两条贸易商路热闹起来。
唐青伏在书案拟定细则,萧亭替他研墨。
半时辰后,萧亭见唐青甩了甩手腕,想也不想地握入掌心,温热的指腹贴着皓白的细腕按摩。
萧亭道:“不如你说我写。”
唐青看着自己那只被萧亭捧在掌心按摩的手,正待开口,门外落下一道长影。
“王爷逾矩了。”
韩擒执完任务,刚入门,就看见这副叫他心痛难忍的画面。
酸楚夹着妒火,又想起启程前皇上的吩咐,已经分不清出于私心还是公务影响,韩擒冷声:“王爷,还请放开大人的手。”
56/97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