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肯离开,直接和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们吵了起来。
玩家们混在人群中,看着他们充满希望地推开大门,又灰心地离开。
医生太少了,根本不够。
而那些深层原因,有人没想到,也有人想到了却只字不提。他们患的“怪病”,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手段对他们有用,那医生自然束手无策,以至最后还要忍受患者家属无畏的谩骂。
整个联邦,这样类似的游行不计其数。
有相邻的小城市结合,组成人数较多的队伍,往首都的方向走;也有不少人收拾包裹,打算南下,去病患尚且稀少的沿海南边城市。
但就算如此,总统选举的巡回演讲活动仍然没有结束。
云端他们仅仅换了两个城市落脚,就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段,看见了同一批总统候选人的活动,和念得同一份稿子。
刚开始还能停下来,若有所思地听一阵,后来直接都会背了。
他刚念个开头,魔术师就在下面大声背诵原文。
呃,最后当然是被拥护者们愤怒地轰到角落里去。
魔术师抱着脑袋,回到他们落脚的地儿,还嚷嚷道:“他在上个城市本来就是这么说的!我一个单词都没记错!”
云端略有些无语:“那也不该在他们面前直接说出来,你可真能耐。”
魔术师对着一旁空地,啐上一口:“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说真的,上一任总统还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带着联邦过了不错的几年,可惜好人没好报啊,现在轮到这些人上台,这还能好?”
云端对他口中的这些人有些好奇:“今天是怎么演的?”
“站在上面挥手,下面拉着横幅和手牌,无数拥护者人山人海挤着他乘坐的敞篷马车,笑的够假惺惺,狗都看不下去。”新增客户端说完,端起桌上茶壶吨吨吨。
术士安慰般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没事,”云端安慰他,“潘切斯特顶多只有一座死城,你不可能再在那里听见同样的稿子。”
可是黑斗篷们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他们的信息并不发达,有很多东西要几天后才能传达到全联邦各地,就连走动最为频繁的商队也没各地城主府下了封口的命令。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发现了,原来并不是只有一个地方在感染这种怪病。
报刊上代表灾厄的小红点越来越多,头一次,引起了全联邦人的关注!
云端他们早上出门购买血药和干粮的时候,几乎能听见整条街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唯恐别人会将怪病传染给自己,绝大多数都避着别人两米远。
有些传染病经验的医生告诉他们,要防范绝大多数途径的传染方式,于是有防范意识的人们用布巾围住脑袋,只将眼睛和口鼻露在外面。
玩家们:“……?”
云端隔着一扇玻璃窗,从报刊老板手里接过报纸,看着老板布巾脑袋下露出俩黑洞洞的鼻孔,不由得心里一阵梗塞。
他友善提醒:“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传播的,但是建议把鼻子和嘴捂上。”
报刊老板第一反应就是抓紧硬币:“那我怎么呼吸?”
云端站在原地深呼吸,另一边,尖叫奶油走来,用手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她打探到了更劲爆的消息,专门从黑斗篷的聚居地走了一遭,发现这群黑斗篷和别城的黑斗篷取得了联系。
他们决定联合成一个大组织,一起上首都去向议会去“征询”“建议”。
云端感觉这大活动不对劲,皱眉道:“这是多少人的黑斗篷?”
尖叫奶油掰着手指,杖剑脱离她的掌控,原地跟着主人打转:“这里两千人左右,然后加上旁边斯坦培克、马杰里,择芙柰亚……据说上万了。”
第196章 chapter.195
玩家们走过城市的正面街道时, 看见的是举着褪色旗帜的游行队伍。
他们喊着自己的口号往前走,打算率先冲破城主府,要求城主为每一个感染怪病的人负责;然而与总统巡演的另一波人迎面撞上。
参与总统巡演的追随者们在胸前别着一枚金徽章, 不同图案的徽章代表支持不同的城市。
他们不仅仅是自己跟着追随而来,往往附带多位附属和保镖, 因此明明没几个人, 却显得异常臃肿庞大。
这下两拨撞上, 黑斗篷看总统候选人, 一边想起自己没钱看医生,甚至没有医生可看的悲惨经历,亦或是城主府荒诞的决策, 将那些行踪诡异的外地人放入城, 之后却对奇怪的传染病视而不见, 满心的怒火从身体底部一直烧到心脏。
金徽章则对这群人厌恶至极, 他们明明可以拥有巨大的权利去控制获得自己想要的位置, 却仍然要顾忌这样没素养的平民, 甚至捏着鼻子分他们一份投票权以求获得短暂的生活上的安宁和某些领域名义上的公平。
现在不仅要抢他们的位置,还要打断传统的总统巡演……
两方见面, 怒火上头。
黑斗篷掀了兜帽,浩浩荡荡人海压境;金徽章临危不惧, 挥手间,无数人从腰间拔出热武器, 还有不少人举起价格昂贵的法杖,亮出魔力光芒。
那些象征总统候选人光辉的旗帜和横幅被甩在两侧, 被无数人踩塌出一个个肮脏的脚印, 当第一声炸裂音在人群之中响起时……
形式完全失控了!
枪林弹雨,灰飞烟灭, 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染上抹不去的腥味,下水道被堵塞到肉眼都能看见内容物;黑斗篷撕扯,金徽章遍地散落,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是哪拨人在抱头逃窜。
抓着报纸站在街道另一侧,瞪圆了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玩家们:“……”
他们看了看手上的报纸,再抬头看看眼前忽然发生的一幕,觉得世界无比魔幻。
新增客户端就算作为一个魔术师,也无法理解这魔幻的现实情境,瞠目结舌:“我刚逛论坛的三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云端差点也没冷静下来,艰难地总结道:“踩踏事故,恐怖袭击。”
另一边半倒塌的围墙后面,尖叫奶油真的在尖叫了:“先生们!过来!躲一躲!”
倒霉的男士们差点被卷进这场暴乱,他们抱头,一股脑窜进尖叫奶油藏身的地方,五个人将这地方挤得腾不出空档。
外面仍然在发生小规模暴动事件,魔力形成的弹药在空中炸裂的声响异常明显,人类的尖叫、痛呼,都完全现形,将耳朵彻彻底底地填满。
骑士小姐崩溃地叫道:“我俩早躲着了,没想到先生们居然这么镇定,魔力弹打脑壳上都毫无反应!你俩僵尸在世吧!”
云端抬眼,这才发现自己血条被溅射攻击地减少了三分之一。
魔术师也跟着摸脑壳,嘟哝道:“这不吃瓜吃大发了……”
紧跟着,他叫道:“马车铺子!”
玩家们跟秋后被打的地鼠般,嗖一下从半塌围墙后面探出脑袋,震惊地看着这条街唯一一家租赁马车的店铺在魔力轰击下折断了大半支撑柱。
长廊倒塌,马匹受惊,冲出门时撞伤了不少人,狂奔着,朝四面八方奔散而去。
还有一匹白马从他们眼前奔驰而去,云端瞬间认出,这是当时他们搭乘来这里的马车老搭档。
这下好了,连租赁马车的店都被冲没了!
金徽章七零八落地从马路中央站起,怒火上脑,指着那群半伤的黑斗篷叫道:“这群暴徒!统统抓起来,关进监狱!斯尔德会审判他们的罪!”
“斯尔德要判的是你的罪!”
最前面的黑斗篷一把撕开自己的兜帽,咆哮道:“你以为你换个城市我们就没人认出你了吗!兰卡的城主?!觉得自己城市太小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把所有病人关在一个房间里等死,自己跑出来巴结大城城主,要在以后当新总统手下最忠心的狗,要吃最多的肉对不对!”
“放屁!你在胡说什么!”
“你心虚了!”
“我把他们聚集起来,是因为我觉得他们需要集中的隔离和治疗!”
“但是从来没有医生和药物从隔离区流经,每个人都说在那里待着就是等死!”
在他们争吵到面红耳赤时,无数人从损伤的房屋中走出,他们背后裹挟着浓重的阴影,仿佛一个个刚打砸了城主府的阴郁的黑斗篷,带着尚未散发的愤怒。
突然有人喊道:“他们霸占了最好的医生!所以我们得病没人管!”
“他们还要选什么劳什子总统……我绝不会把票投给这样的人!他们连保护我们都做不到!”
“我们要团结所有人改变现在的局势——不能让城主府拿走我们应有的权利!”
他一把勾过彻夜难眠,将同样穿着黑斗篷的亡灵认成自己的同伴:“走!我们踏平城主府!”
当黑斗篷冲天空举起自己的拳头时,这一刻,无形的枪炮出膛!
无数人相应他的号召,那些不计其数数以万计的黑斗篷幽灵般出现在街道上,所有人都举起自己的手,欢呼着!他们要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算明知灾厄就在自己身边,然而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要宣泄的心情!
口号和欢呼震天起!
他们狂笑着,尖叫着,咆哮着,摇摆着,那些从金徽章和武器店里抢夺出来的热武器被随意地开了保险,冲着天空无人处发射,震起一片惊恐鸟叫。
被夹着脑袋拖着走的亡灵:“……”
他遭了什么孽。
云端稍微移开了会儿眼睛,一转头,就发现彻夜难眠的小脑袋消失在人群的某个角落里。
玩家们霍得站起来:“彻夜!!!”
他们这才发现可怜的小倒霉蛋亡灵失踪了!被愤怒的人群夹着不知道流到了哪里!
夏看出云端的惊恐和焦虑,迅速出声道:“我好像看见他被人拖着往那里走了。”
他们连忙顺着夏指的方向,遥遥跟在人群后面,一边找人一边喊亡灵的名字,可惜现场人声鼎沸,无人应答。
彻夜难眠略矮,他深陷人群中,看不见周围的标志性建筑,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人人人人和人,就算开了队伍频道保持联络,也无济于事。
云端他们也是如出一辙的黑斗篷(毕竟是地摊上批发购买,估计是同一批加工厂流水线制作),混进人群毫无违和感。
他们挣扎着往前走,挤得满头大汗,周围喧闹的人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碎。
直到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玩家们才异常艰难地推开周围拥挤的人群,抬头望去,呆愣在原地。
一股熊熊大火从城主府的顶端点燃,黑烟冒出,人群一哄而散,抓紧了自己的兜帽不被周围人看穿面容。
玩家们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股火焰从钟楼尖顶弥漫,逐渐顺着建筑长廊延伸到城主府的各个部位。
“着……着火了!!!”
蒙着脸的人从城主府内部狼狈冲出,囫囵个儿翻过门槛,往一边墙上一瘫,大口喘气。
他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才发现,原来城主府外面多出来那么多的人,他们身上漆黑的斗篷就像大陆的阴暗面一般,要将阳光一同吞噬。
“你,你们是谁?”这人懵懵懂懂,不知道情况变成了什么样,连忙爬起身,挥舞手臂,“城主府着火了啊!着火了!大家快救火啊!!!”
原本以为火很快就会灭掉,然而他发现,在场这么多黑斗篷,没有一人出列灭火。
这群人静静地看着,原本只有一股黑烟的火苗在城主府塔尖熊熊燃烧。
很快,有第一根横梁木从顶端坍塌,攀附其上的火焰舔舐木梁粗糙的表面,黑斗篷们后退一步,谨慎的,没有人上前。
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从城主府里跑出。
他们大喊大叫,竭力组织人灭火,一把抓住黑斗篷里明显身强力壮那几个领头,崩溃地叫道:“快啊!城主府着了,快去灭火啊!”
然而,被抓住的人不为所动。
玩家们猫着腰在人群里穿梭,由于每个人都穿的一模一样,他们压根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亲爱的队友。
魔术师口不择言:“我们当初为什么不买彩虹色的斗篷?多好认啊!站远了两百米都认得出来!”
术士道:“因为我不想穿成孔雀上街,你可以试试。”
骑士似乎看见了亡灵矮矮小小的背影,她原地起跳,指着不远处那个被人揽着脑袋的小黑斗篷叫道:“那个是不是彻夜难眠?!彻夜!!!”
云端顺着她指的方向,也立刻认出来!
他也跟着叫道:“彻夜!”
那个小黑斗篷似乎马上就要回头了!
然后揽着他脑袋那个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他是灾厄中难得存活的幸运之子,他的双亲刚刚故去——并不是生了这种怪病,而是一场较为普通的流感。
他原本以为只要请医生上门,这样的病很快就能治愈。
然而由于医生短缺,根本没有时间为他父母医治,足足拖了十天,再次上门时,疲惫的医生告诉他,已经转换成了肺炎,救不了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高声说话,大声说笑,然而也是他第一个掏出黑斗篷,掀开黑斗篷阴暗的边缘,号召人们讨伐城主府。
他脸庞阳光自然,没有人会相信他大笑着火烧城主府。
而那个瘦弱的小黑斗篷,是证明他清白的最好人选。
当小黑斗篷即将离开时,他一把拽住彻夜难眠的兜帽,这时兜帽脱落,露出亡灵青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亡灵——
他笑着几乎要笑出眼泪,惊喜地,笃定地摸了摸小黑斗篷的头发,坚信,这是斯尔德在他疯狂的时候赠送的一枚礼物。
黑斗篷同样掀开自己的兜帽,踩着腐朽坍塌的城主府,高举双手,所有人随着他的动作安静下来。
“诸位,”他平静道。
“我们正身处不幸的历史间隔,无论往前翻过多少页,都没有史书记载过这样大规模的悲剧。一个人的悲剧是故事,一群人的悲剧是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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