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渡看着她的模样,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竺氏抬起她张血肉模糊的脸,声音尖锐,
“林老爷投过来的钱都不够师风迎那个窝囊废造的,钱庄每年只亏不盈,矿场交给他打理还不如干脆倒闭了的好。白白赔上个闺女给人家配了冥婚,最后钉死在死人棺里,这一切不都怪你爹那个孬种?!”
师无渡忍无可忍,扇了她一巴掌怒吼,
“你闭嘴!”
竺氏被扇了巴掌还不知收敛,依旧张着嘴嘲讽,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以为为什么林老爷要花那么多钱十里红妆就为娶一个小妾回去?心思昭然若揭啊!也就你们这群傻子还单纯的以为身边的人都是好人,自己窝在舒适圈里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全都在算计啊,都在算计你们!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可不止我一个人眼红你们师家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活该啊!”
师无渡气的眼眶猩红,夺门而出就朝着城西的林府奔去。
林施道,你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师无渡从师府院子里随意拿了一把大砍刀就闯进了林府,本来守在林府门前的看门护院见到师无渡怒气冲冲的过来,还在上前企图制止他,却被已经失了理智的师无渡一刀削了脑袋。
见师无渡拿着带血的砍刀闯进来,林府里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恐慌声此起彼伏,伺候的下人和婢女们全都四散逃窜。随从护卫见已经红了眼失了智的师无渡纷纷都不敢上前,只能惊恐的盯着他直直拎着砍刀两步并作一步的冲进了林老爷的寝屋。
林老爷此时正在午休,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的正香,听到外面的惊叫声不满的皱了皱眉,被吵醒时刚要起身开骂,一个身影便破门而入,伸手就朝自己抓来。
“不不不...你你,你干什么!冷静,冷静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兄弟...”
林老爷在看见师无渡手里的带血砍刀时就已经彻底清醒了,抓着师无渡握刀的手便抖着身子求饶,跪在床上放低姿态的和他商量。
师无渡拎着他的里衣衣领,眼眸似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的盯着他道:
“我来要你的狗命!”
林老爷闻言更慌了,不住的给他磕头求饶,双手作揖的开始抹眼泪,一边拽着师无渡的衣角一边悬然若泣的道:
“别别别...你,你要我的命...我总得知道,哎哎,小兄弟...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啊呜呜呜...”
师无渡死盯着他,攥着他领口的手里都浸出血来,
“屠儿的命,师府的败落,都是你设计所为,你还不认账?!”
林老爷一听这话,认出他来,立刻摇头抓着他的衣袖辩驳道:
“不不不,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啊师少爷!都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是吴贤德找到我拐我娶你们家的庶女的!我也被他忽悠了!”
师无渡听后一怔,心中猛然想起那个挺着大肚子总和师风迎称兄道弟一起喝酒的人来。
“我我我...三年前我们家祖坟闹出过事,道士说得找个八字纯阴的女孩镇祖宅。我找了好久也没找着这么个人,后来吴贤德找我喝酒就告诉我你们家那个庶女就是八字纯阴的好苗子,正好你们家那时候矿上不是缺钱吗?把那姑娘买回来就行了,我一听也是这么个理...”
师无渡听不下去,怒吼道:
“所以你就听了他的话,以娶屠儿做妾当幌子,把人镇了祖宅和死人钉在一起!”
“不不,不是...我,后来才知道你们家那个庶女不是八字纯阴的,我也被骗了啊!还搭了那么大一笔钱进去...哎哎,你别,”
见师无渡拿着砍刀瞪眼靠近他,他急忙道:
“那个,那个,那个卢载临,就是和你们家合营的那个卢富商,他他他他也是被吴贤德撺掇的,他家根本没出事,撤了钱庄里的库银是因为吴贤德说要找他给皇商牵线,让他把钱投给他的晒盐场...后来,后来也没动静了,他也被吴贤德耍了!他根本没打算和卢载临合作,他就是打算把你们家盐矿收编后将制盐业垄断,和皇商一起经营,自己挣大钱!仗着自己跟上头有点关系...”
林老爷自顾自说着,以为将一切知道的都告诉他师无渡就会留自己一条命,殊不知他多说一分师无渡的表情就多一分碎裂,林老爷看着师无渡越来越可怕的神情,嘴唇哆嗦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就听师无渡死盯着他,手中砍刀已然悬在他头顶,
“那你就下地狱里去接着惋惜吧...”
眸子间的倒影看着那砍刀直直落下,
随后便是一声惨叫。
师无渡双目空洞的走在回府的路上,脸上沾着刚刚杀过人而溅上的鲜血。
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那盐矿场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
商人的世界里都是利欲熏心,为了既得的利益纷纷趋之若鹜,
连人性都没有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吴贤德在师青玄的满月宴上和师风迎高谈阔论着,以后他们的生意会如何红火,他们一起经营的制盐链会如何超越皇商甚至流传青史。
那时候师风迎他们一起称兄道弟,笑的有多开心,
他以为会一直如此下去。
可那时候吴贤德就已经抱着包揽矿场的想法开始算计师家了吗?
当时的师家还如日中天,钱庄里的库银都还日进千斗。
整整十年,
不止是吴贤德,
所有参与进来的人,
都是打的好算盘啊。
师无渡拖着一个空无灵魂的残躯回到师府时,就听到了女人呜呜咽咽哭泣的声音。
抬头看去,就见叶瑶跪在厢房门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泪痕。见师无渡出现在师府的大门口,立刻连滚带爬的过去抓着师无渡的手哭着道:
“无渡,你娘..你娘她去了衙门,官爷们过来砸东西的时候长生去阻止,把其中一个官爷打伤了!他们走的时候把长生也给带走了...你娘知道后就自己去衙门要人了!”
师无渡听后抓住她的肩膀急忙问,
“家里是官府的人砸的?!为什么!你怎么没看住我娘!”
叶瑶哭的厉害,抽噎着道:
“他们在找东西,让把什么地契交出来...我们哪知道那东西在哪,他们见我们拿不来就开始砸东西,一群官爷都在找,边找边砸,长生就是和他们打起来才被抓走的...你娘,你娘她我拦不住...本来只要躲在房间里不出去就没事了,是隐姨娘过来说你爹在牢里,长生也被抓了,她才急火攻心去了衙门的...”
师无渡闻言急得来回踱步,师夫人那个身体她去了能做什么,这不是纯纯白送吗?
官府过来找盐矿地契,肯定是吴贤德让的。
师风迎的案子那么快就结案,背后的人也一定是吴贤德。
是他一直设了这个局,将他们师府搞成如今这个样子,
为的就是得到这一纸盐矿地契!
这说明,官府的人已经和吴贤德勾结在了一起。
如今想将师风迎救出来,更是难上加难,即便竭力证明了师风迎与盐矿中毒的案子无关,衙门也不会轻易放人。
更何况真正做这件事的人,阿丛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师无渡顿了顿,立刻进了府中将竺氏从里面拖了出来。
竺氏被师无渡扔在师府门口,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瞪着自己,
“阿丛在哪?”
竺氏的脸上已经被她缠上了绷带,此时她慢悠悠的爬起身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我哪知道那个死小子在哪?”
师无渡将砍刀抵在她身前,威胁道:
“这把刀,刚要了林施道的脑袋,”
“你若是也想尝尝个中滋味,尽管闭上你的那张狗嘴,”
“或者我把你拖到衙门对簿公堂,毕竟往盐矿里加绿矾的损招是你教唆阿丛的。”
竺氏听着师无渡的威胁,看着迫近的砍刀脸色怕的发白,却还是咬着牙,死犟的一声不吭。
“好,那你别说了。”
师无渡说完,竺氏一脸惊恐的抬头看他,就见师无渡已经没了耐心和她对峙,砍刀的刀面将她重新拍倒在地。他蹲下身将竺氏的脸按在地面上,伸手就去抓旁边已经被摔的稀碎的瓦片。
“你...你干什么?!”
师无渡没说话,捏着她的脸迫使她张嘴。
他不能在拖了,娘和长生都在等着他,他多拖一秒,他们就多一秒的危险。
叶瑶看着师无渡将碎瓦片生生怼进竺氏的嘴里,一把又一把逼她吞下。竺氏的嘴里被碎片划得鲜血淋漓,疯狂挣扎着摇头,师无渡按着她的头令其动弹不得,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
随后师无渡便扇了她一巴掌,瓦碎片混合着血唾沫从她嘴里尽数甩出来,
“你这张嘴不是很会骂吗?”
“给你治治,也好长个记性,”
“不想说,以后也不用说了。”
竺氏疼的生理眼泪直流,呜呜呀呀的说着什么,听语气语调似乎是在脱口大骂,整张脸和嘴都没有一块好地方,形象狼狈的可怕。
第60章 鸣渊,鸣冤。
师无渡拽着竺氏的头发将人拉到衙门前时,衙门前的木栅栏已经被撤掉,朱门大开,门前并列站在两排衙吏,个个手拿杀威棒挺身威立,排在最前头的两个衙吏撇头看见师无渡血迹斑驳的站在衙门的大门前,杀威棒交叉抵住他继续向前行进的路。
竺氏被师无渡扔在大门前,抖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嘴脸,呜呜哭泣,
“吴老爷救我...吴老爷...”
师无渡面无表情,对着衙门内的大门里喊道:
“罪妇在此,将我师府一家人还来!”
衙门内静悄悄的,随后便是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一柱香后,衙门内又鱼贯而出好些个衙门府吏,全都整齐划一的出来将师无渡围了起来。最后出现的,便是吴贤德领着的一班人。
师无渡扫了一眼吴贤德那张油腻的胖脸,再看到他身后站着的那人时,瞬间瞳孔微缩,一脸的不敢相信。
“郑...呆子?”
郑秀才,哦不,现在应该叫郑判官了,默默从吴贤德的身后走出来,一脸淡漠的抬头看向他。
师无渡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猛然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个插曲,
那时候已经是时隔屠儿出嫁一年后的事情了,
那天青盛城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一队抬轿人马,在青盛城的街道上整整游行了三圈,那轿撵乃是金边龙腾,一看就是圣上御赐的皇家步辇。
师无渡本来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那天去学堂给师青玄送书卷,偶然间就见到了游行在街道上的这支庆祝队伍。夹道相迎的人都说这是今年高中的状元郎,这次应该是科举高中后庆功回乡了。等游行结束后,这状元郎就等着领旨上任了。
师无渡瞥了一眼那黄帘翻飞中的青年才俊,那人的眉眼被宽大的状元帽遮住,看不出是何模样,但大致能认得出,这人的年龄应当是大不了自己几岁的。
师无渡当时没想那么多,与那队人马擦肩而过,
郑秀才已经在屠儿出嫁的一个月后就搬走了。
那轿辇里面的人,
不会是他的。
如今想来,
当该是他的。
师无渡缄口莫言的看着站在衙门高台前的那个身着官袍的人,一时间都忘了言语。
郑判官负手看着他,许久,才淡淡开口,
“既然你来了,就由你来验领尸体吧。”
师无渡怔然的看着他,喃喃道:
“什么...?”
随后,师青玄便被两个衙吏架了出来,师无渡赶忙看过去,只见师青玄两只眼睛都已经哭肿了。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他似乎哭了好久,显然已经脱力般筋疲力竭,在被两个衙吏拖出来见到师无渡的时候,那已经哭干了的眼睛又涌出清泪,
“哥...!”
师无渡见状便要上前,却被围在他身边的衙吏们用杀威棒架住,只见师青玄仰面看他,摇头哭的撕心裂肺,
“哥...爹他...我们没有爹了...”
师无渡顿时脑子嗡的一声,顿在原地。
紧接着,便从衙门内抬出来一具尸体,那人青袍白带,嘴边还有汩汩流淌的鲜血,脖颈间的一道口子还能依稀可辨,躺在木架上被几个衙吏抬出来扔在郑判官和吴贤德的脚边。
师无渡瞪着眼睛看着那具尸体,久久缓不过神来。
郑判官垂眸看了一眼师风迎的尸体,道:
“师家的盐矿之事所牵连之范围甚广,当今七皇子用了你们师府的盐也受毒发缠卧病榻。你爹自知此事难逃一劫,便畏罪自尽了。”
“不可能...不可能!”
师无渡被衙吏们抵着,挣扎着冲上前,眼眶通红还是一脸难以相信,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和我爹无关!他怎么会畏罪自尽?!不可能!!!”
郑判官还是一脸淡漠的看着他,
“节哀顺变。”
师无渡盯着他怒吼,
“郑瑾清!你怎么可以和那个卑鄙小人同流合污?!你知道的!你明知道不是我爹!为什么?!!”
郑判官背过身,负手打算进府,
“此案已结,赶紧领了尸体离开。”
师无渡压着身边的一群衙吏,对着他的方向锲而不舍,
“你别走!给我说清楚!!”
“郑大人,”
一直站在一旁的吴贤德此时噙着笑意开口,
“刚刚那桩上报衙门的林府灭门案,大人怎的就给忘在脑后了?”
郑判官脚步一顿,不做言语。
吴贤德眼神鄙视,看向高台下挣扎喊叫的师无渡,轻笑一声,
“林府指认他的证人刚走还不到一个时辰,这罪人现下自投罗网,郑大人是要闭眼包庇吗?”
师无渡死死盯着吴贤德,恨意的眼神就像淬了毒,
“都是你...都是你!你才是最后的罪魁祸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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