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贤德挑眉看他,不屑一笑,
“师公子说的什么?在下可是一句也听不懂啊。”
师无渡左右探看,将一旁打算偷偷爬走的竺氏一把拽过来,抓着她的头将人怼到他面前,
“证人在这!是你撺掇她陷害我爹,下毒的是阿丛,判案的是郑瑾清!是你们这群混蛋联手打压我师府!”
吴贤德淡淡扫了竺氏一眼,
“是么?”
竺氏被师无渡掐着头发,脱坠感让她瞬间有了濒临死亡的感觉,只见她艰难的朝吴贤德伸出手,还强露出笑意希冀的看着他,
“吴...吴老爷,你不是说,等...等师风迎那个蠢货死后,你就纳我当侧室吗...还会把师府的钱庄交给我打理...你,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吴贤德斜眼上下打量她,嫌弃道:
“看看你这个贱妇的样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师风迎玩剩下的东西?”
竺氏一愣,瞬间表情变得扭曲,
“你个小人!死心烂肺的东西!亏老娘给你打掩护把祸水引到林施道身上!让他当了你的替身鬼,不然现在走在黄泉路上的人早是你了!压在老娘身上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我呸!你个烂疮根东西早晚遭报应!!!”
吴贤德只是蹙眉看她,嘴里回骂,
“师府是怎么让这婊子抬进门的?”
竺氏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掏他,拦在高台前的衙吏见机便抬起杀威棒打在她背上。竺氏一个不稳,摔在了台阶上便没了动静,等到衙吏用脚将人踢过来时,人已经瞪大眼睛磕到脑袋咽气了。
吴贤德晦气的摆摆手,示意叫他们将人扔远点。
师无渡呆愣的看着这一幕,剩余的衙吏将他扣下,吴贤德走到他面前俯头看他。师青玄见状挣扎,着急喊他,
“哥!!!!”
师无渡跪在地上,垂头出声,
“我娘呢...”
吴贤德微微歪头,笑道:
“这件事你可真是污蔑我了,我也想知道金泊瑶在哪儿。”
这时,身边有个衙吏默默上前,附耳在他身边低语几句。吴贤德皱眉,不满的看向郑判官,
“郑大人还真是驭下不严。”
郑判官看向他,似乎也是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说。随后就见吴贤德对身边的那个衙吏道:
“那就去把李政那个小子一起抓来!”
几人得令而去,吴贤德将头重新转回来,蹲下身看着师无渡,冷声道:
“小子,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你杀了林施道,今天你这条命,也要交代在这。去给你爹收个尸吧,而后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师无渡狠狠瞪着他,眼眶猩红间忽的起身猛然掐住吴贤德的脖子,将人掀翻在地,骑在他身上便使力收紧双手,打算就这样掐死他。吴贤德整张脸因为窒息感涨的青紫,看着已经发狂的师无渡惊恐挤出声音,
“你们...愣着干什...把他拉走...!”
身边的衙吏纷纷回过神来便都去拉他,师无渡死命掐着他的脖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杀威棒一棍又一棍打在他身上,背上出了血痕,口吐血沫也丝毫不肯松手一点。师青玄见状挣脱压着他的人便扑过去,
“哥!哥...!别打我哥!!!哥,你松手!!!哥!!!”
师青玄扒开抽打着师无渡的衙吏,哭喊着让他们住手,那些衙吏见他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也连着他一起打。棍棒接连招呼在兄弟二人身上,师无渡见师青玄被打,松开吴贤德便将师青玄抱在怀里,任由那些杀威棒招呼在自己身上。
吴贤德从人群中爬出来,站起身指着两人猝了一口,
“给我狠狠的打!”
郑判官皱眉伸手叫停,对吴贤德冷声道:
“够了,让他们赶紧验尸。”
吴贤德见师无渡被棍棒抽的气息奄奄,师青玄抱着他哭的踉跄,也是出了口气,踢了师无渡一脚便恶狠狠道:
“还不快去验你老子的尸体!我们好扔去乱葬岗火化处理!”
师无渡额头上的鲜血自鬓角流下,看向高台上的那抹青色尸体,执拗的低声哽咽,
“我不验...”
吴贤德听后立刻倒竖眉头,抢过旁边衙吏的杀威棒又要打他,这时一声嘹亮的声音便急匆匆传来,
“我验!”
众人转头,就见身着白衣,体形单薄的师夫人出现在了衙门拐角处,身后跟着的是两个衙吏压着的一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赫然就是那天带着师无渡夜探地牢的那人。
“娘!”
师青玄见到师夫人便哭着喊出声,师夫人看见他们二人血浸孑身的样子,心中一痛便奔了过去。
“泊瑶!”
那黑衣人担心的望着她,却被衙吏狠狠架住。
师夫人将师无渡和师青玄搂进怀里,师青玄悲切的哭着,抽噎道:
“娘...爹他...”
师夫人点头,流着眼泪将师青玄脸上的眼泪抹掉,
“娘知道,娘知道...”
师无渡在师夫人将他抱进怀里的刹那便终于卸了防备哭出声,攥紧师夫人的衣服不甘啜泣,
“娘...是他们害了我们!是他们害了师家!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没天理了吗?没王法了吗!!”
师夫人将师无渡紧紧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腩闭眼道:
“渡儿不哭...娘在呢…不要问为什么,这世间本就没那么多道理可讲,弃本逐末,兔死狗烹。逐利红尘间皆是常态,你只要相信你爹就够了。”
师无渡摇头,声嘶力竭,
“可父亲没错!没错为什么要认罪啊...为什么要给那个狼心狗肺的小子担责啊!是他将父亲送进去的啊!他不是不喜欢那小子吗!”
师夫人将师无渡的头抬起来,抚上他的脸苦笑,
“傻孩子,”
“天下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师无渡听后哭得更厉害了,无力垂头,眼泪低落在地,拳头握紧间只听他闷声道:
“不信...不信!我不信!他们就该被人神共愤!就该蒙遭天谴!!”
“渡儿!”
师无渡猛然起身奔向高台之上放在衙门门口的登闻鼓,执起鼓棒便一遍又一遍敲起来,他用尽全力,一下比一下用力。鼓声震震,敲出来的低沉鼓音传遍青盛城。本就围在旁边观看的百姓现下聚拢的更多,全都眼含悲怜的看着他击鼓鸣冤。
那鼓声本就传声深沉,一下一下连续敲击时伴随着轰声雷鸣似乎在陈诉冤情。身边的衙吏想要上前制止,却被郑判官抬手打断,师无渡使出全力,似乎要把受到的委屈,不甘,怨恨全都浸注在里面。也不知他敲了多久,是他力气太大,还是怨情太重,那登闻鼓竟是受不住他的不断击打,“碰”的一声,鼓面便被鼓棒敲透了。
师无渡一顿,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鼓棒,缓缓抬头时,便见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犹豫片刻,他还是伸手将那东西从破掉的登闻鼓里给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剑,
是一把剑柄镶着游龙出海的弯柄长剑。
师无渡将那长剑拿在手中,吴贤德见到那把剑,微微眯眼。
长剑出鞘半分,
两个字刻在靠近剑柄的剑刃上,
鸣渊。
“鸣渊...”
“鸣冤。”
师无渡低头看着这把剑,握在剑柄上的手渐渐收紧。吴贤德勾唇走过来,一脚将他整个人从高台上踢下去,
“鸣冤?”
“天谴?”
他嗤笑一声,
“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救你的命吗?”
“小子,”
“我命由我不由天的。”
第61章 殉情
师无渡将手中的鸣渊握紧,拔出长剑就向着吴贤德冲过去。
吴贤德没动,几个衙吏上前将杀威棒架起来挡在他身前,其中一个衙吏冷哼一声,又将师无渡踹出去老远。
吴贤德冷冷的瞥了师无渡一眼,负手高傲道:
“再不验尸,就把人抬走埋了。”
师夫人摸了一把师青玄的头,缓缓起身走向高台。师青玄拽住师夫人的衣角,已然哭肿的眼中含着泪花,不断摇头,
师夫人回头看他,笑了笑,
“长生乖,娘过去,”
“带着你爹,”
“我们一起回家。”
师青玄手中的衣角渐渐随着师夫人的离开而松弛,最后从他的手里脱落。
师青玄终究是没抓住她,匍匐在地上绝望哭泣,
“娘...”
师夫人决然的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来到那具已然凉透了的青衣尸体前,
她缓缓跪在尸体前,温柔的将师风迎脸上沾着血迹的鬓角拨开,手指颤抖着哽咽,
“我确定...”
“他是师府的当家主子,”
“倾尽一切守护我的,”
“我金泊瑶的丈夫,”
“师风迎。”
师无渡听到这也终于颓然的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被一众衙吏押解着的李政不忍心的偏过头,眼眶泛红;周围的百姓的无一不摇头哀叹,嘴里悉数着师府这几年的例行善事。
“既如此,”
吴贤德抬脚走到高台边,阴鹜的眼神盯向师无渡,
“尸体就处理了吧,把杀害林老爷的凶手抓起来!”
衙吏们齐声应是,迅速动身将师无渡围了起来,拿着杀威棒就要将人扣下。师夫人闻声回头,高声喊道:
“慢着!”
衙吏们已经将师无渡压下,吴贤德饶有兴趣的转身看向师夫人,勾唇笑道:
“师夫人有何指示?”
师夫人缓缓起身,直视他走到他身前,语气铿锵,
“渡儿的罪责,我这个当娘的,替他来担。”
吴贤德故作惊讶,思来想去又挠挠头摊手,
“师夫人这就有些难为小人了,毕竟这件事是你家师少爷做的,母担子责的话...”
他转头看向郑判官,
“历代衙门也没这么结过案啊,对吧郑大人?”
郑判官眼神移开,偏头不语。
师夫人盯着吴贤德,神色肃穆,
“没看好渡儿,让他犯下戮血大错,是我作为母亲少条失教,管教不严。他不过才舞象之年,未加引导尚还懵懂无知,故而他犯的错,该是我受。”
“娘!不可!”
师无渡起身冲过去,被拦在身前的衙吏们挡住。
“渡儿应承之责,无需娘来替我担!”
“这...”
吴贤德眼球转圈,似乎还是有些故作为难的样子。
师夫人无视掉下方师无渡的呼喊,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卷,
“作为交换,若我的两个孩子可以安全离开,这盐矿地契,我师府愿意尽数充公,双手奉上。”
吴贤德立刻正色看向她手上的那一沓纸卷。
师无渡听后也是一惊,
如果娘手中的那个是真正的地契,那师风迎给他的那张纸又是什么?
他慌忙从怀中掏出那张纸,
打开来看,见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好似一封早已拟好的遗书。
师无渡看着那纸,眼泪又簌簌落下。
泪水滴在遗书上,师无渡捏着遗书垂头顿足,
为什么他不早些打开这张纸?
爹他全都知道,
他早就都知道了...
吴贤德直勾勾的盯着那纸地契,哈哈一笑,
“这都好说,小孩子嘛,难免性情顽劣,犯了些小错误,小小施以惩戒便是了。”
说着,就打算把师夫人手里的那纸地契拿过来。师夫人却将侧身将地契拿远了些,冷声道:
“李政,带长生和渡儿走,越远越好。”
李政就是那名黑衣人,只见他抬头看向师夫人,不放心的喃喃叫她,
“泊瑶...”
师夫人执拗的看着吴贤德,后者只好抿嘴妥协,摆摆手让那些衙吏都撤回来。李政得了自由,赶忙过去扶起师无渡和师青玄两人,拉着他们两人就要走。
师无渡挣扎回头,就见师夫人将地契缓缓递过去,对吴贤德道:
“希望阁下信守承诺,不得再为难于我的两个孩子。”
吴贤德笑呵呵的将地契接过去,将纸卷打开确认上面的内容,
“夫人还真是护犊心切呢...”
身后的衙吏们缓缓靠近师夫人,师无渡见状,慌忙挣脱李政跑去,
“娘!”
师夫人最后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毅然转头对着那顶登闻鼓撞了过去!
师无渡瞪大眼睛顿住脚步,只见衙门的高台上血溅三尺,一袭白影重重到地,身后传来师青玄撕心裂肺的呼号声。
师夫人额角涌血,缓缓朝着师风迎的尸体旁边爬过去,终于在最后咽气的前一秒抓住了师风迎的衣袍一角。
师无渡整个人已经黯然呆立在原地,师青玄哭喊着要回去,却被满脸泪痕的李政死死抱住。
“走,走啊!再不走,你娘白死了!”
李政一手搂着师青玄,一手拽着眼神空洞的师无渡,快步离开了衙门。
三人踉踉跄跄,李政带着师无渡两人一路狂奔,终于回到师府将门闸从里面拉上。
李政背对着大门将门死死抵住,拉着师无渡和师青玄嘱咐道:
“快!收拾东西!现在就离开这儿,离开青盛城!吴贤德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人皆是不动,师青玄坐在地上哭到脱力,嘴里还在不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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