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当时在北疆,他没有选择和阿姐一起回来,放弃了这段可能萌生情愫的缘分,也就注定了他没办法和阿姐再有以后了。
织仪长公主成婚一月,内廷女官选拔完毕,她没事了之后,和谢立杉一起去了岭北度蜜月。
大周又安稳了一段时间。
直到南宁爆发了一场内乱。
南宁皇帝因五石散使用过度,性情暴躁,晕厥了半月。
南宁权势最盛的六皇子发动了宫变,和已经被立为储君的四皇子交手皇城。
这一场宫变史无前例,宫中的侍女和太监四散溃逃,惨叫连连,鲜血将南宁皇宫的地砖都覆盖了一层。
二皇子禹若联手太子,镇压了六皇子的反叛。
宫变是被镇压了。
但是却有更加致命的消息,从溃散四逃的宫人里面传出来——
南宁皇帝曾亲自下令,炸毁南宁堤坝,无视百姓的哀嚎,就是为了淹没大周的湘河三郡,给大周造成损失。
他甚至还用自己百姓的身体当做瘟疫的温床,投放到了河流之中,造成了崇昭时期,大周的那一场大疫。
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当时在大周蔓延的瘟疫还恐怖。
禹若知道的时候,消息已经控制不住了。
当年的事情,总有除了他之外的人也清楚内情。
南宁太子开始强行镇压。
但有些恶事,上苍不会让它舒舒服服的藏匿一辈子,总要掀开,暴露在天光之下,接受世人的批判。
南宁的百姓、士子、有良心的朝臣,有一个算一个,听完之后,全部沉默。
他们没有办法理解,考取功名效忠的皇帝,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身为帝王,可以猜忌,可以庸碌,甚至可以玩物丧志,但是唯独不可以背弃百姓。
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有人不信,也有人信了,更有人脱掉了士子帽,当众甩在脚下,“这功名,不考也罢!”
一时间,各地竟有了起义的苗头。
-
这消息,对南宁来说是愤懑,对大周来说,则是怒气滔天。
当年受灾的湘河三郡,本来都认命了,那是天灾,掉到了头上,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挨了就挨了。
但是现在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人祸?!
是南宁皇帝,想让大周损耗,才炸毁了堤坝,冲垮了他们祖祖辈辈耕耘的家园?
“凭什么!”
有人摔碗而起,怒气蓬勃,却满脸泪痕,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念头?”
“我的孩子、亲人,全都死在了水里,我要那南宁的狗皇帝,还我亲人的命来!”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南宁的狗皇帝,还我亲人命来!”
怒吼之声像是一点星火,掉入了干柴之中,瞬间变成燎原之势。
湘河三郡、乃至曾经受到瘟疫影响的周围郡县,被这条消息激怒,满心愤慨,聚集在府衙门前,所有人的中心请求只有一个——
“请求陛下,发兵南宁!”
三郡长官被暴怒的百姓逼得连夜写了加急奏折,快马加鞭送入了宫中。
曲渡边看完奏折之后,拧眉许久。
他比这些人更早两天知道消息,暗网这一年发展的很不错。
刚知道时,他胸口的怒火不比别人少,花了半天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是那次水灾和瘟疫的亲历者,亲眼看过乐安县重病区的惨状,失去亲人的哭喊声日日不绝,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乐安县还算好的,其余的地方情况只会更差。
曲渡边站起来,“通知六部长官、方太傅、奚御史和夏将军,都来西暖阁——开会。”
叶小远:“是。”
第195章
西暖阁。
六部尚书、侍郎端坐两侧。
方鹤川坐在左边最前面, 奚子行和夏赴阳资历尚浅,要往后面坐。
曲渡边坐在上首,将手中三郡递上来的奏折让叶小远递下去。
等他们一一看完之后。
曲渡边问:“什么想法, 都说一说。”
夏赴阳:“陛下,南宁皇帝失德失民心,国内不稳, 我们大周百姓的怒火已经被点燃。往后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都不一定有这样合适的战机。”
“臣认为, 这是大周一统的绝好机会。”
林宗平冷哼:“战机?打仗不需要钱吗?夏将军, 你知道现在国库还有多少银子, 就要打仗。南宁虽乱, 但底蕴毕竟在,一时半会儿绝对拿不下来。依老臣看,不如等些年,国库充盈之后再谈。”
他就知道,这次一定会有人想办法从户部抠银子。
兵部尚书叹道:“但如此的话, 民愤难平啊, 林尚书,你有法子平复我大周百姓、文人士子的怒气吗?”
林宗平语塞,片刻后道:“方太傅以为如何?”
方鹤川沉吟:“现在大周状况与往常不同, 北疆的隐患已经被陛下和夏将军根除,不必担忧与南宁交手的时候, 腹背受敌。是以, 也不用和先帝时期一样小心翼翼。”
十几年前和南宁起摩擦的时候, 北疆每次都会趁机劫掠边境。
那时候, 大家的战斗力和武器都差不多,但是现在大周的武器都被陛下进行了一次升级, 又没有北疆的威胁,为何不能与南宁一战?
奚子行问:“林尚书,现在国库还有多少银子?”
林宗平撇嘴:“只有一点点。”
他知道其他人说的都有道理,那也不行。他林宗平兢兢业业管了大半辈子的户部,就是看不得有钱哗啦啦的流出去,好久都收不回来。
那跟割他的肉没什么区别。
奚石秋:“一切交由陛下定夺。”
曲渡边扫过在场诸位。
对上了夏赴阳、奚子行、方太傅等人的视线。
其实,他心里的答案十分明确,他们心里的答案也十分明确。
他缓缓道:“先帝在时,南宁联合北疆发难大周,北疆粮尽,三郡援助,没有他们,大周现在不会这么安稳。既然国之难,是百姓之难,那么百姓之血仇,便是国之血仇,国之血仇,如何不报。”
夏赴阳立即拱手道:“请陛下下令攻南宁!”
“请陛下下令攻南宁!”
全场之中,只有林宗平很沮丧。
曲渡边道:“平了南宁,国库入账,借由林尚书亲自清点。”
林宗平面容一肃:“陛下哪里的话,臣本来也没有多少反对的意思。”
“既如此,”曲渡边道,“传令,大周进入战备阶段,讨伐南宁,以安我朝百姓!”
“是!”
-
大周进入备战阶段。
因五皇子曾经负责过镇南关和北疆两处的粮食总辖运输,有经验,陛下特赦五皇子出狱,为大周效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只不过是陛下找的借口,但是几乎没有人敢跳到陛下脸上硬生生阻止这件事。
再怎么说,先帝都死了挺久了,而且,大周现在这种情况,还需要五皇子来多生孩子呢。
出狱的那天。
五皇子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迎接他的不仅有阳光,还有三皇子。
对于释放五皇子这件事,最不满意的就是三皇子。他断臂,主谋是二皇子,让他惊马的是五皇子,最后补缺口的是怡妃。
主谋死是死了,但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凭什么,因为和陛下关系好,就能舒舒服服的被关两年,在继续出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他是提着剑来的。
五皇子瞥了眼那把出了鞘的剑,“三哥,来杀我?”
三皇子:“若是,你当如何。”
五皇子笑了下:“算计你一条胳膊,就要我用性命来陪,哪里有这样算账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大不了赔你一条。”
他身后的温小春上前一步,拦在五皇子面前,看向三皇子,“王爷,容咱家说一声,陛下要的,是完完整整活着的五皇子。”
三皇子:“温厂公,似乎你的品级,拦不住本王。”
温小春淡淡道:“咱家直属皇帝,不顺宗亲,不顺朝臣,没有拦不拦得住一说。”
一只手压在温小春肩膀上,五皇子:“多谢公公,不过这是我和三哥的事情。陛下哪里,我会解释的。”
这事不解决,或者用小七的名头强制压下去,早晚会成为他们兄弟之间一个随时会炸响的暗雷。
五皇子站在三皇子面前,两指夹起他手中的剑锋,对准自己的肩膀。
微微一笑:“来,三哥。”
三皇子一顿。
握着剑的手一松,随后又缓缓收紧。
他直视着五皇子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一片安静平和。
他报完了所有的仇恨,从那滩恨意粘稠的泥沼里爬了出来,他知道有人需要他,有人在等他。
所以面对别人对他的报复,也能这样微笑着安然处之。
……就好像,他三皇子才是不懂事,才是做错事了的那一个。
他做错了什么?
三皇子手中长剑猛地一刺,从五皇子右肩穿了过去,然后狠狠一转。
血肉和经络被搅动、割断的声音。
滴答。
血珠从剑尖滴落。
五皇子一声没吭,右肩被血氤氲了一片。
兄弟两个对视片刻。
三皇子面无表情,将剑拔出来,到底没有砍下他的胳膊。
“老二死了,怡妃死了,我就不要你的胳膊了。这一剑,必伤了你的右肩经络,从此我让你每逢雨季、冬季,右臂都疼痛难忍。”
“我疼一辈子,你也得疼一辈子。”
哐当。
三皇子丢了剑,甩袖离去。
五皇子脸色发白,往后倒了一步。
温小春扶住五皇子,“殿下,我送您去太医处。”
血珠和雨一样从他右臂的指尖滴落,五皇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牵动间,剧痛非常。
他却笑了一下。
“…不必了,随便包扎一下。”
温小春往后回头,身后心腹立马回了东厂,拿了上好的金疮药。
五皇子:“就先不去陛下那里了,他闻不得血腥气,会难受。等好了,我再去见他,中间有什么事,就让叶公公叫人告诉我。”
温小春只好先送他回了五皇子府,自己再进宫,说明了情况。
曲渡边听罢,许久没说话,只有一声叹息。
温小春:“要不要让太医过去看一下?”
曲渡边:“对五哥这样的人来说,肩膀上往后余生残留的不是痛楚,是彻底的解脱。”
不过他还是给五皇子派去了太医,三皇子那边找个理由送去了些赏赐。
既然两个人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往常的旧事,他不能只顾及一方,以后三哥五哥还要共事许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太尴尬。
-
另一边。
五皇子府。
五皇子找出那枚陪伴在自己身边许多年的金睛蝎玉雕。
他摩挲片刻。
往事一一浮上心头。
执念全消,也不再亏欠,旧物留之无用。
五皇子将玉雕拿到外面,往地上一砸。
砰——
玉雕四分五裂。
至此,纠葛不清,残留的恩怨才算真正了结。
第196章 大结局(一)
永和二年。
帝从民意, 举兵征伐南宁,备战三月,以徐停凤领兵, 夏赴阳辅战。
徐劲和夏宏亦强烈要求出战,帝不准,复请之, 帝允其坐镇后方, 接手后勤军务, 共击南宁。
镇南关。
徐停凤策马在前, 夏赴阳在其身侧。
身后是大周军队, 原本驻守在北疆边境的徐劲、夏宏两个十几年的老搭档, 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后勤军务。
这是大周有史以来,出战名将最多、准备最充分的一次战役。
徐停凤:“听说,陛下本来打算御驾亲征的。”
夏赴阳笑道:“他是说想来,不过不在前线,和我爹、镇国公一起坐镇后方的, 我觉得没什么, 陛下又不是没上过战场,这次权当出来走走。但是朝中的那些臣子…啧,舅舅, 你也知道他们的德行。”
徐停凤:“知道,不过不来也好。”
他望向南宁。
“大周一统天下, 就在此战!”
京城。
曲渡边站在皇城上, 望向南方。
身后的奚子行道:“陛下, 大周会胜利的。”
曲渡边:“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奚子行:“老夏?”
曲渡边摇摇头。
“是禹若。”
“南宁的二皇子。陛下想他干什么, 你们好像,交集并不多。”
的确, 禹若在大周的那五年,曲渡边那时候打心眼里觉得他是抖艾木,有点变态,还很讨厌他那种暗戳戳想揭开他伪装的感觉。
所以一直避着他。
直到湘河救灾,禹若毫不犹豫奔赴湘河,为了南宁百姓求他,他才对这个人减少了一些排斥讨厌的感觉。
对,他那时候藏东藏西,真的很讨厌禹若时不时掀他马甲,撩拨他的贱嗖嗖模样。
后来禹若回国的那天,他们在屋顶喝酒,只有禹若在喝,喝的醉醺醺。
谈天说地,谈到了后世盛世,那是他第一次跟这个世界的人说起后世,禹若嘴上说着不信世上有那样的时代存在,但眼睛里的向往不是假的。
不可否认,曲渡边在那一刻,在禹若身上找到了一丝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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