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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樾颔首，继而柔声反问：“今日时辰尚早，本君是想问卿卿，可想回岚江城看看？”
苏言卿闻言不由睁大了眸子，下意识点点头：“想。”
那里，留下了他们太多的回忆，他自然是想回去看看的。
可他也有顾虑，自他离开凡间回到冥界至今，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了，按照凡间的时间算，是整整六十年。
六十年，沧海桑田，岚江城早已不知变成了何种模样，还有留下照看苏府的人，亦不知怎么样了。
君樾敏锐的察觉到少年似乎有些顾虑，当即柔声询问：“怎么了？卿卿可是有顾虑？”
闻言，苏言卿轻声叹了口气，抬眸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是在想，回去的话，他们会觉得我们是妖怪吧，过了六十年还和原来一个模样，会吓死人的。”
君樾听得不由笑了笑，随即温声开口道：“这点卿卿无需顾虑，回苏府时用法术换一下容貌即可。”
对哦，君樾会法术，把他们变成老人的样子就可以了！
苏言卿顿时就彻底放心了，高兴的开口：“那回去吧，也该回去看看了。”
而且他还有个私心，他想将他凡世娘亲给他做的那套婚服拿回来。
君樾闻言微微颔首，继而朝着苏言卿伸出手道：“手给本君。”
见状，苏言卿却是不由愣了一下，心里也莫名有些不安。
他迟迟没有伸手，顿了顿才试探着反问：“为什么......突然就能牵手了？”
他接着又问：“不怕秽气了吗？”
君樾闻声沉默了片刻方才作出回答：“秽气如今压制的很好，它不敢出来，短暂的接触，不会有事的。”
秽气如今的确是不敢出来，因为它在躲着苏言卿。
而且没多少时间了，他亦想自私一次。
压制的很好吗？苏言卿不信，院子里的那些小洞，无不证明着秽气在隐藏实力的事实。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到底是缓缓把手放到了君樾的掌心之中：“那，那就好......”
他怕的从来不是秽气，他只是怕君樾离他而去。
“卿卿莫怕。”君樾温柔的捏了捏少年柔软的掌心，继而掐诀施法。
————
就在下一刻，二人便相携着出现在了一条静谧街道上。
人间正值午后时分，日头尚且高着，苏言卿怔怔的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乍一下还有些疑惑。
直到过了片刻之后，他才渐渐看出来这就是苏府和君府所在的那条街道。
果然是物是人非，这里真的变了许多。
以至于他会认不出来。
另一个缘由，也是因为他真正走过这条街道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那十八年，有十五年的时间他都被困在宅院里。
二人也并不着急，慢悠悠的携手往前走着，直到走到苏府门前方才停了下来。
苏言卿随即朝着君樾开口：“变吧，不要把我变得太难看哦。”
君樾又哪里舍得呢，他温柔的微微颔首，继而将手从少年面前拂过。
霎那间，两人都发生了变化。
苏言卿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他率先注意到了君樾的变化。
君樾的头发变成了白色。
不过满头白发也未能遮住对方的气度，黑眸一如既往的好看，脸上倒是多了些皱纹，却仍旧是好看的。
苏言卿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君樾的脸。
而后他又开始好奇起了自己的样子，当即从储物戒指里取了面镜子照了照。
唔，他的头发也变白了，但是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这样确定能蒙混过去吗？
他忍不住拿开镜子问君樾：“阿樾，我这样看起来像七十多岁的老人吗？”
君樾面不改色的信口开河：“放心，不会有人怀疑的，他们只会觉得卿卿一定是神仙转世。”
苏言卿：......我信你个鬼哦。
但他到底也没有反驳君樾的话，只是再次牵住了君樾的手，笑吟吟的问：“阿樾，这样，我们也算是一起白头了吧？”
第162章 君樾，你敢！？
君樾听得眸光微动，继而认真的点了点头：“算。”
苏言卿很快笑着敲响了熟悉的大门。
元良他们真的将苏府打理的很好，院子外面干干净净，就连大门上的漆都不曾有一点脱落。
片刻之后，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随之出来的，是有一个驼了背的耄耋老人。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乍一下看到，苏言卿还是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随即轻声询问：“你是元宝吗？”
对他来说其实并未过去多久，所以他还是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一点当年的模样的，也才有了猜测。
元宝闻言便愣住了，他缓缓抬头看向苏言卿，却是瞬间睁大了浑浊的双眼，颤抖着双手哑声惊呼：“少爷，是你吗？”
苏言卿忙不迭点点头：“是我。”
元宝顿时老泪纵横：“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您真的一点都没变啊......”
苏言卿不禁被感染的也有些眼红：“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元宝摇了摇头，又急忙道：“少爷快请进。”
苏言卿点点头，牵着君樾缓缓迈入熟悉的院落。
外面变得他险些就认不出了，但院子里却是一点都没有变的。
苏言卿正四处打量着，却突然发现墙角处探出来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他顿时有些疑惑的询问元宝：“那是？”
闻言，元宝浑浊的眼中露出慈爱，缓缓回答：“那是小人的孙儿。”
他随即朝着小孩儿道：“小宝，快过来见过少爷。”
小孩儿闻言很快听话的跑过来，怯生生的朝着苏言卿开口：“见过少爷。”
苏言卿笑着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不由蹲下来逗了小宝一阵。
片刻后他才又问元宝：“元良呢？怎么不见他啊？”
比起元宝，他更熟悉当年一起长大的元良。
岂料他的话音落下，元宝却是再一次老泪纵横：“回少爷，元良他，去岁便去了......”
苏言卿也瞬间红了眼眶，轻叹一声便不再多问了。
连元良都不在了，老管家更不必说。
苏言卿很快和君樾手牵手一起走遍了整个苏府。
府里的一花一叶似乎就没有变过，就连他院子里的葡萄树都和当年没什么差别，上面仍旧挂着一颗颗饱满的葡萄。
苏言卿还摘了一颗尝，味道也一如当年般甜美。
他很快又和君樾一起走到他当初的卧房门口，他试探着开口，试图支开君樾：“阿樾，你在门口等我好不好？”
婚服的事，他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说。
毕竟当年是他藏起来的，如今取出来的还是他。
“好。”君樾闻言微微颔首，并未多问，俨然是已有猜测。
苏言卿松了口气，当即打开房门进了屋里，又迅速将门关上了。
他接着就走到床榻边从床下拖出来一个大大的樟木箱。
箱子上满是灰尘，苏言卿有些紧张的缓缓将其打开。
幸好幸好，婚服没有被老鼠咬坏。
他当即将两套婚服收进了戒指里，接着又悄无声息的将箱子推回了床下，这才重新出门走到了君樾面前：“好了，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君樾温声回答：“回君府，你该泡水了。”
虽然人间尚未天黑，但时辰却是到了的。
苏言卿乖乖点头，与元宝告别后便去了君府泡尾巴了。
之后二人还一起去逛了城里的灯会，苏言卿又放了一盏河灯，上书一行小字。
「一愿郎君万万岁，二愿吾身常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是冯延巳的词，被他改的面目全非，但也是他而今唯一的愿望了。
翌日，二人又相偕坐船同游了岚江城，还去给李婉若和苏衡上了香。
待到凡间入夜，君樾方才带着苏言卿重新回了冥界。
寂灭殿的院子里，仿佛他们根本没有离开过一样，仍旧是漫天红霞，才至傍晚的时辰。
不过苏言卿又该泡水了，君樾便将他抱到了汤池殿。
苏言卿这会儿就泡在水里，脑袋则是懒懒的靠在君樾的胸口。
他的手也没闲着，一会儿揉揉君樾的手，一会儿捏捏君樾的脸。
这两日君樾都未曾阻止他靠近，苏言卿虽有不安，但其实还是很喜欢和君樾贴贴的。
想着还有些事情没有安排好，良久，君樾哑声询问：“卿卿想如何处理鲛王和那位太子呢？还有当初欺负过小鲛人的那鲛族？”
苏言卿听罢不禁愣了一下，这些他完全没想过的，不过想到君樾向来的作风，他还是斟酌着开了口：“若是能查的清楚当年的事，那便当初那些人怎么欺负的小鲛人，如今便怎么惩罚他们吧。”
果然，少年还是那般的心软。
君樾很快颔首应下：“好，就照卿卿说的办。”
一个时辰后苏言卿泡完了水，君樾便将他抱回了寂灭殿。
此时冥界天才刚刚黑，君樾却是燃上了安神香。
苏言卿看得疑惑，也问出了声：“阿樾，为何要点香？”
君樾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话，他很快开了口：“卿卿这些时日噩梦连连，这是本君让鬼医特制的安神香，燃上他，卿卿便不会再做噩梦了。”
“这样啊。”苏言卿闻言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
君樾燃上香后便带着苏言卿一起在榻上躺下了。
过了一阵后，苏言卿就沉沉的睡着了。
君樾察觉后便又坐了起来，继而无声的看了少年良久。
最后在苏言卿眉心印下一吻后，君樾怀着不舍离开了寂灭殿。
————
再说苏言卿，他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他又做梦了，还是那个遍地白骨的梦，只是这一次他尤为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但这一次，他也尤为不安。
他的眼泪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他想醒来，却怎么也无法离开梦境。
最终情急之下，苏言卿取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腹部狠狠的刺了下去。
下一刻，他豁然清醒，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本该在他身侧的君樾，此时并不在。
瞬间，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苏言卿就几乎是颤抖着摸出了风天铃，继而将其晃动。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君樾的声音，却让苏言卿无比崩溃。
“卿卿，你怎么醒了？”
“抱歉，本君要失约了。”
苏言卿瞬间红了双眸，绝望的颤抖着嗓音厉声呵斥：“君樾，你敢！？”
第163章 君樾，我不许你那样做，我不允许，你听到了吗！？
这一刻，苏言卿突然就想起了君樾曾说过的话。
‘待到秽气将突破封印之时，本君便会将自己封印在地狱之下，只要不死，便要一直困住它，本君生来神躯，必不能为六界带去灾祸。’
所以君樾所谓的失约，一定是说要离开他了。
而他此时，应该就在地狱准备封印秽气。
苏言卿又想起了这几日连着做了好几次的那个噩梦。
另一边，君樾话音停顿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卿卿，责任所在，本君不得不如此，抱歉......”
“天明后，日暮会带你回灵云山，父神母神......会代本君照顾你。”
“卿卿，唯愿你安好。”他接着最后交代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
苏言卿崩溃的摇头，焦急的哭喊着试图制止：“不要！我不要！君樾你等一等好不好？也许还有别的办法的，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我昨日才许了愿的，你不是还问我我许了什么愿望吗？只要你回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还有，还有，我昨日在苏府偷偷拿了我母亲给我们做的婚服，你一定不知道吧？母亲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当初尚在轮回中的苏言卿就已经喜欢你了！”
“我们都还没有成婚呢，我不准你离开我......”
可接下来，不论苏言卿再说什么，君樾都未再开口了。
苏言卿崩溃的啜泣了一下，只知道此时他绝对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他得去找君樾，他得去阻止。
他哆哆嗦嗦的想要下地，可哀恸之下，他早已没了力气。
在奋力的挣扎下，他最终无力的直接从榻上滚了下去。
但他也顾不得理会摔疼的身躯，很快就焦急的拽着榻上的帷幔艰难的站了起来，继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寂灭殿，却是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门口守夜的青竹见状顿时惊了一下，跟上去急急开口：“少爷，你怎么了？天，你怎么穿着亵衣就出来了？鞋怎么也没穿？你的身子都还没彻底好呢......”
苏言卿早已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更顾不上回应青竹。
意识到日暮此时应该并未跟着君樾，他光着脚站在院中焦急的呼喊：“日暮！你出来！我知道你在！你出来！”
青竹看得担忧不已，连忙去寝殿里抓了件斗篷出来披在苏言卿肩上。
随着苏言卿话音落下，日暮一袭黑衣，很快落在院内恭敬开口：“苏少爷。”
苏言卿走过去焦急的命令：“快带我去找君樾。”
日暮显然也被蒙在鼓里，闻言他的眸中闪过一抹不解，很快回答：“属下也不知主子此时在何处。”
苏言卿红着眼急急开口：“地狱，他在无间地狱，最后一层，你快带我去，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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