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远远的沉默着看了全程?
那她应该能看出自己就是给宋唐捧场子的吧……
而从四周蔓延而来的寒意,表示事情好像并不是池浅设想的这样。
时今澜眼眉压得很低, 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池浅恨不得抬起手来给自己的嘴巴一下。
她就这样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着漠然注视着自己的时今澜, 立刻拉过了她的手,举止亲昵,跟她解释:“这是宋唐, 我找的婚礼策划。她在国外长大,她们那边都这么称呼人的。”
接着池浅又对宋唐引荐:“宋唐,这是我女朋友,时今澜。”
这声“女朋友”,池浅说的很是堂而皇之。
她说着就转头看向时今澜, 只是时今澜表情并没有那么高兴, 效果远不如那次她喊她“老婆”的时候。
她的女朋友还真难哄啊。
池浅在心里懊恼,觉得自己下次跟人介绍的时候, 该说时今澜是她爱人才对。
而站在她们对面的宋唐也在懊恼。
懊恼,她不应该让池浅配合她的。
宋唐比池浅要早注意到时今澜。
风铃声比冰块撞击的声音清脆, 客人伶仃的酒吧里走进两个身形高挑的女人。
宋唐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两个人。
茶色的光束打在这新进来的两人身上,给她们的身上披一层幽昧,优越的身形好像是午夜电视台里播放的港式老片的美女。
尤其是稍高一点的那位。
沉沉的气势压过了旁边人的温和,一双黑瞳漆黑深邃,随意地扫过来,就让宋唐心底一紧,觉得来者不善。
也是因此,她才把本来该推给池浅的酒,推给了坐到她身旁的人。
虽然说宋唐对时今澜,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状态。
但当那枚黑色的影子走进她的视线,尽管只是随意的步伐,可那松弛而笔直的脚步却踩下一场阴鸷的气场。
一瞬间,宋唐的脑袋里就浮现出了三个字。
时今澜。
而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也被这人注意到了。
且并不是友好的注意。
刚刚池浅给时今澜介绍了自己,宋唐强撑着胆子,主动跟时今澜伸去了手:“您好。”
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宋唐刚刚气势滔天的气场就全落了下去。
她站在时今澜跟前,在她的衬托下,就像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顷刻间就剩下了谦卑。
“您好。”时今澜不紧不慢,回应着宋唐的招呼,伸出手去,浅握住了一下她的手,“您从小是在哪个国家长大?”
比起刚刚跟池浅说话时,充满的个人感情。
此刻时今澜的举止充满了优雅从容的风度,好似只是跟宋唐有好的闲谈。
“法国。”宋唐强装淡定,选了这么个艺术底蕴厚重的欧洲国家。
“Comment allez-vous?(您好吗?)”唇瓣轻拨,时今澜流畅的用法文同宋唐打招呼。
宋唐有一种自己装逼结果撞在人家熟悉领域上的感觉,手臂僵了一下。
但她有系统做外挂,接着便延续刚刚自己的那种张扬感,从容的回道:“Merci Mademoiselle de m'être intéressée, je vais bien.(多谢小姐,还不错。)”
时今澜听着,目光深深的看着宋唐,直到看得这人心跳得快从喉咙出来,这才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松开了手。
也不知道刚刚的几句交谈时今澜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当她在转头看向池浅的时候,目光温和了许多。
台上的女歌手又换了一首歌,柔和的扫弦配着低沉的嗓音,在唱一首悠扬的民谣。
时今澜随着调子稍低了下头,薄唇含着团热气,似有若无的抵在池浅耳侧:“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叙事地方,我们要不要去别处?”
池浅猝不及防,回头看了时今澜一眼:“去哪里?”
“周婶的温泉旅馆。”时今澜说着,抬头看了眼元明。
酒杯沿着人的唇瓣划出一道印记,元明差点没接收到时今澜的这个信号。
她比平日里稍慢一拍的反应过来,跟池浅讲道:“刚刚跟时小姐出门我们碰到她了,她知道你回来了,开心得不得了。”
这么说着,她便接着拿着酒杯起身,目光更多的落在宋唐身上:“宋小姐也一起会来吧。”
幽昧的光源下,好似淹没了一些细节。
元明注视着宋唐,扬起一道温柔的笑,同这清吧的氛围截然不同。
门口又有客人推门进来,海岸的热风扑的一下吹过来,宋唐一下晃神。
她就这样看着元明的笑,在这人伸出的橄榄枝下,迅速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也一样笑着回应:“当然了。”
.
周婶家的温泉旅馆现在是小毓岛的热门景点,从山脚上去的路被重新修过了。
沥青铺筑的路面宽敞也平整,接驳车也来的很勤,池浅四人刚在站牌点停下,接驳车就从不远处驶了过来。
温泉旅馆没有淡季,只有旺季和超旺季,一路上接驳车都在播放海岛的宣传介绍。
无边无际的海沿着向上的坡道逐渐铺展开来,湛蓝与碧青接壤,道路的两侧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冬青,组成完全对称,又从未重复的造型。
池浅望着这片鬼斧神工的沿海景色,总觉得好像从哪里见过,转头就看向时今澜:“这里的设计——”
“我有参与。”时今澜平静承认。
“我就知道。”池浅闻言,得意地笑了。
时今澜微微侧目,静默而认真的瞧着这个因为猜对了自己的风格而高兴的人。
可能池浅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人正在越来越了解彼此。
哪怕只是一点没有实据的细节,她们也能准确联想到对方。
太阳透过茂密的绿色漏下斑驳的亮点,好似白日里的星星。
时今澜看着身旁人落在自己掌心的影子,摊开手让它更多的落下,嘴角掩在阴影里,微微上扬。
接驳车这一趟拉的游客不是很多,所以到达的也快。
周婶不知道从哪得知池浅到了的消息,就在门口等,看着池浅从车里出来,高兴的不得了,小跑的就迎了过去:“浅浅!哎呦我的宝贝!你怎么活过来啦!”
也不知道元明怎么跟周婶解释的,这话说得还怪渗人的。
不过池浅知道她没恶意,也夸张的回应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呗!”
“一定是阿青娘娘保佑。”说笑着,周婶眼睛里就泛上了一捧热泪。
她同池清衍一样,也是不住的上下打量着此刻生龙活虎出现在面前的池浅,接着连连点头:“真好,没变样。”
“您倒是变了。”周围还有不少客人,池浅不想在这里太煽情,对周婶开了个玩笑。
“可不嘛,你看看,日子好了,体重又涨了,你说说。”周婶被池浅一下转移了话题,下呵呵的看向时今澜,“这还不都是托了时总的福。”
“是您会经营。”时今澜站在池浅身边,谦逊的颔了下首。
“这次来要不要住下?”周婶邀请,“你们那间情侣套房我还留着呢,前年大整修,房间大了一倍呢。”
“我想多在家里陪陪爷爷。”池浅婉拒了,接着拉过了一旁的宋唐,“不过家里没有房间,我朋友要住。”
“您好。”宋唐对着周婶笑了一下。
比起刚才被迫迎着压迫感十足的时今澜,此刻跟周婶打交道,让她放松太多了。
“这位是?”周婶从没见过宋唐,对她有些陌生。
“宋唐,我的好朋友,也是我跟阿,时今澜婚礼的策划。”池浅大大方方给周婶介绍道。
“婚礼?”周婶脱口而出的讶异,她看看池浅,又转头看看时今澜,轻声问道:“老爷子同意了?”
日影掩去了人的很多表情,时今澜并没开口回答周婶的这个问题,只很轻的点了下头,好像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周婶八面玲珑,顿时明白了了什么。
她很快的懊恼一下,接着从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抽出来,迅速看向池浅,脸上笑的眼睛都快没了:“结婚好啊!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的,可要记得跟我说,别跟我见外啊!听见没有!”
“当然了。”池浅也高兴,没注意到刚刚的那段细微插曲,“我绝对不会客气的!”
“你们待会这是不是还要聊婚礼的事情啊?我给你们开个私汤吧,咱这边的温泉,主打一个清心明目,泡一泡水,思路能打开不少呢。”周婶热情招待,带着几人进了大厅。
“的确,泡水会好一些。”时今澜走在周婶后面,寡言少语的性格却意外的淡声说了一句。
池浅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时今澜指的是上次十三联系上了她,建议她要不要也去泡泡水。
想到这里,池浅转头就睨了时今澜一眼。
时今澜却是幽幽一笑,自然的握住了这人荡过来的手。
十指交扣。
“那就……东边最中间那个蒹葭池,104。”周婶玩的电脑比她儿子都溜,挑选着就给一行人开了这里最好的私人汤池。
四个人四把门禁卡,周婶数好了就给几人递过去:“四张,拿好。”
她说着动作也不停,在柜台后的高档柜子里翻找着什么:“正好,我上次进来了一批高档浴衣,缎子的,好得很,等等,我给你们拿。”
周婶动作利落,很快就找出来了三件。
只是第四件怎么着她都没找到,看来是在前台放着的件数不够了。
池浅作为这场聚会名义的主人,主动让时今澜她们先拿着门卡跟更衣室的号码牌去换衣服,她跟周婶去后面库房拿。
“找到了,拿去穿。”周婶动作也利落,很快就从库房的架子上拿出浴衣。
那薄薄的一件衣服好似一片花瓣,说着就飘进了池浅手里,上面还放着周婶一早准备好的门卡跟更衣室的号码牌。
“这是更衣室的门牌号码,进去吧,没别人。”周婶眉目慈祥的拍了拍池浅的肩膀,示意她快去吧。
虽然很多事情池浅都不记得,但对于温泉她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期待。
好似这里承载了她多少不可磨灭的记忆。
寻着这样的感觉,池浅看了眼手里的号码牌,说了声“谢谢周婶”,就朝更衣间走去。
周婶的温泉旅馆似乎还是延续着过去管理体制,私汤区域的更衣室都集中在一个地方,由一个一个小隔间构成。
池浅看了看手里的号码牌,沿着蛇形排列的更衣间,走到了最中间那间。
“滴!”
清脆的一声开门声响起,池浅走进属于自己的空间……
氤氲的热气从离这边最近的私汤飘来,白雾蒙蒙,映入池浅眼帘的是一片光洁的后背。
池浅拿着篮子的手一整个紧握,脚步站定。
她实在是太熟悉眼前这片后背,两片精致的肩胛骨如蝴蝶的翅膀般铺展贴靠,随着呼吸而轻轻翕动。
时今澜皱了下眉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阿浅?”
“是我。”池浅喉咙发涩。
她终于明白,周婶那句“没别人”是什么意思了。
第93章
雾气飘渺, 白雾缠绕着池浅的手指,缓慢的缠着她的指节徘徊厮磨,将她拉进时今澜的世界。
面对着那双施施然转过来的瞳子, 池浅紧攥了攥手里的门牌号。
她真不知道刚刚周婶是这个意思, 她怎么能把她跟时今澜安排在一个更衣间了呢!
就算, 就算她们要结婚了……
现在更衣间也没有那么紧俏到, 需要她们两个未婚妻妻凑活的程度吧!
“你也是这间?”时今澜看到了池浅眼睛里的诧异, 平静的问道。
“好像是……”池浅说着就摊开掌心将自己的号码牌展示给了时今澜。
那绿底白字的圆片躺在她手里, 清晰的写着“19”。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觉得自己这个牌子有点怪怪的。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落下。
长发似有若无的扫过池浅的指尖, 在温吞的热气中扩散出一片清香。
时今澜凑了过来。
她看着池浅手里的牌子, 轻眯了下眼, 接着便抬起了手, 握着池浅的手腕,将她的手跟手里的牌子转了个方向:“这个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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