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心清淡淡道:“我不是神仙。”
“你是跪给我顾心清。”
“你若是有意拿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今后也未必能平安康健到哪里去。”
话已至此,已经是明晃晃地撕破脸了。
萧世铮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道:“你……你不装了?”
原先还拿什么因果报应来说事情,现在索性就不装了?!
“你虐杀数百个无辜男女的时候,不也没有装吗。”顾心清温柔道:“我又用得着装什么呢?”
萧世铮如同被当头棒喝,五雷轰顶,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战战发抖。
“你同我,到底是私仇,还是公怨?”
“都有。”顾心清安宁道:“且都要你一一报还。”
“岂有此理!”萧世铮怒骂道:“朕是一国之君,人王天子,岂是你能左右拿捏的玩物!”
“那你继续派兵来杀我,派暗探来盯梢听角。”顾心清笑道:“一顿鞭子看来还没有满足你的胃口,我会多多准备一些。”
男人呼吸断了几秒,倏然道:“我若是跪了,你便肯饶过我?”
“我们之间没有交易。”顾心清缓缓起身,绕着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只有顺从,或者报复。”
“你顺从我,广施恩德,厚待子民,也许还有几十年的活路。”
“若是忤逆反叛,兴许便有更好的……解决你的办法。”
萧世铮猛然间跌坐在地上,牙齿咬得死紧,双腿都在发颤。
更好的——解决我的办法。
他这辈子作恶太多,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内脏横陈的画面,更是想到自己也许会遭遇凌迟一般的痛苦。
“你不敢,”萧世铮露出疯癫的笑容:“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踩在我的头上!”
“你要吓我,你要诈我,假的——全都是假的!”
“什么劝我从善,什么为我挡寿,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
话音未落,他扑过去要死死勒住顾心清的咽喉,后者仅是挪了一步便轻巧躲开。
“你觉得我会怕你——你觉得我真会跪下苦苦哀求你?!”萧世铮笑起来,眼睛里都是血色:“我不会怕你,更不会求你,至死都不会服你!”
“你要是拿这些来威胁我,我便今天杀一人,明天杀两人,从皇后杀到公主,宫里所有人都陪着我下葬!”
“你作恶一次,我就作恶十次,大不了一把火烧了整个京城,把功德扣尽又如何,都是你亲手制造的横祸!”
“他们的死,他们的尸首,他们的哀嚎——全都怪在你头上,若不是你激怒朕,他们也不会有这般下场!”
系统头一次碰到这么不可理喻的人,瞠目结舌道:“他……才是真的疯了吧。”
这算什么,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如果是四五星的攻略对象,大概从一开始柯宝变狗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套,搞不好还会俯首帖耳——就跟先前那个在西安被迫军事拉练二十公里的变态跟踪狂一样。
可是萧世铮,他居然——他居然疯到敢做出这种威胁来?!
柯宝敢对他做什么,他就要活生生拿全天下的人一起陪葬,那现在该怎么办?!
王八羔子,根本不跟着剧本走!
“需要回档吗?”系统紧急问道:“是不是攻略方式不对,咱们要不重新来一遍,用怀柔点的方式哄哄他。”
柯丁按了暂停键,任由龇牙咧嘴的暴君像雕塑一般停在那,问:“有没有办法查询他妈妈的声音?”
系统下意识道:“DNA里有。”
柯丁也在紧急思考对策。
果真难度在一级级地往上攀登,攻略对象早就不如从前那样容易操纵。
他在萧世铮逆转威胁的同时就在快速过滤所有可以用的道具,也同样考虑过读档重来。
可是不,他不会对这种人渣低头。
哪怕是读档,萧世铮也本性暴虐,被权力早早浇灌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
没过多久,系统给他展示了一部分DNA片段,解释道:“这里的信息记录了他母亲的所有情况,只不过你所在的现实世界还没有科技能读清楚这些细节。”
“再一个,他脑海里也有很多关于母亲的记忆,我们同样可以快速提取出来。”
系统为难道:“但是播放……如果你要用自己的声音播放,按你的声带结构,可能要花很多积分,不划算。”
“或者你临时找一个女性来模仿她的声音,”系统也在紧急出主意:“要找个年龄在27-32岁,最好身体状态发音习惯都与他母亲贴近的人,撒网式搜索大概需要……四个小时。”
“不用。”柯丁的目光忽然炯炯有神:“你只要能合成音频,我们播放就完事了。”
“后台合成音频当然只要几毫秒,”系统骄傲道:“你让模拟声音说啥都行——咱们怎么播?”
柯丁结束暂停,吹了声口哨。
霎时间,宫墙外飞沙走石,风卷雷鸣,有一辆银蓝色的劳斯莱斯飞跃而来,马力全开!
“我就不信它没有,”柯丁说:“现在就是桑塔纳也带个小音响吧?”
系统快笑疯了。
萧世铮尚未反应过来,被骤然间力大无穷的青年拽向一个颜色妖异的铁盒子。
“你要做什么!”他尖叫般吼道:“你要拿朕炼蛊?你要把朕熬出龙髓?!来人——护驾!!来人!!!”
“叫什么,”青年不耐烦地一脚把人往车里踹:“屁股进去!”
萧世铮挣扎着要往外逃,下一秒却愣在原地。
“铮儿?”女人的声音仿佛昨日重现般,清润又柔软,还带着怔怔地不可思议。
“铮儿,是不是你?”
萧世铮如坠冰窟,在布局诡怪的铁笼里倏然停下所有动作,还没有说话眼泪已经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娘?!”
“娘,你在哪里——”他愣愣地左右张望:“孩儿好想你,娘,娘你出来看看孩儿。”
汽车里没有声音了。
柯丁在车外若有所思:“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把劳斯莱斯当蓝牙音箱用。”
萧世铮还未听够声音,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动物般竭力爬出来,全然不顾龙袍都撕拉一声如同裂帛。
“我娘在哪里?!她活过来了?!她重拾寿岁了?!”
“把我娘还给我,还给我!!”萧世铮吼道:“你要什么,要我跪下,要我把龙椅交给你也可以!!”
“让我见一眼我娘,哪怕就见一眼——”
青年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也没教车门该怎么开,只是静静地看着。
萧世铮这辈子已经能不费吹灰之力拥有自己想要的所有事物。
故国的疆土、臣子的女人、天下的瑰宝,任何人的生死。
除了母亲,除了他最怀念的,十几岁时无缘送葬,那个猝然病逝的太妃。
“你刚才说,要做什么?”
顾心清终于说话了。
“你要先杀皇后,再杀宫妃,连你的那些亲女儿也毫不在乎?”
“你要一把火烧了京城,让天下人都同你一起去死,罪孽还都算在我的头上?”
萧世铮跌跌撞撞地从车窗里爬出来,哭得不像样子。
“我求你——我求你——”
他跪在地上磕头,声音都因为哭腔含糊不清。
“让我跟我娘亲再说几句话,让我见见她,我求求你——”
顾心清问:“你肯跪下了?”
萧世铮不敢再激怒他半分,不住地跪下磕头。
他在这一刻,像是懦弱无助到了极点。
与往日里虐杀成性的那个皇帝,似乎判若两人。
第115章 暴君x替嫁x小土狗(17)
偏偏在这时候, 顾心清一改凌厉攻势,道:“你回去吧。”
萧世铮已如蝼蚁般跪在地上,没想到他骤然间如同丧失兴趣般, 不打算再与自己周旋。
顾心清径直打了个响指, 示意那银蓝色的镂空监牢飘然而去, 一路撞垮了好些堵宫墙。
好些宫女太监以为是天罚临世,吓得抱头鼠窜,不敢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那个能承载太妃年轻时温柔呼唤的异器, 自然也消失殆尽。
萧世铮此刻头也磕尽了,泪也要流干了,从至尊之躯堕到不堪入目的状态,怔怔看着顾心清转身离开。
“你凭什么走——”他吼道:“你要什么同我交易便是!”
“你说话,顾心清, 你不许走!!!”
大门吱呀一声眼看着要关上,萧世铮登时用尽力气扑过去要推开,他无论如何都要顾心清说个明白。
可还是晚了一步。
两扇门关得严丝合缝, 如道观山门般紧闭不开, 毫无回应。
萧世铮定定看着眼前的漠视和拒绝,发出气急败坏的怒吼, 好似野兽一般。
门一关上,柯丁松了口长气。
好辛苦, 真是不习惯和神经病处这么久。
系统在旁边跟着鼓掌。
“很高冷!很酷!接下来怎么办!”
“先晾着。”柯丁不假思索道:“我刚才有个想法, 但是要跟咱们智脑勾兑勾兑。”
在达成一致前, 先让狗皇帝不知所措地晾一晾。
现在把柄在握,他不敢再叫嚷着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越是面对这样喜怒无常的危险人物, 越要展现比他还要高深莫测的状态。
——心理层面的对峙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一环。
萧世铮最终还是强行收拾了颜面,乘着轿辇回了养心殿。
他不再住在烟火缭绕的佛殿之后, 一并吩咐把宫里四处贴的符咒撤除烧毁,先前病急乱投医请来的道士法师一并赏赐了送出去,然后一个人在养心殿里呆了很久。
关于朝星楼前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只有皇帝和瑞凤君两人知道。
董公公当时守在外头,哪怕听见极激烈的争执声,凭几十年来养出的本能也嘱咐谁都不要进去。
皇帝阴着脸出来时,眼睛都发着肿,到底没有赐瑞凤君死罪。
此事之后,皇帝像是一夕之间对口腹之欲、男女之欲全都倒了胃口。
御膳房里送来的熊掌鹿羹、清粥小菜,在他眼里似乎都毫无区别,用膳时仅是随意尝个几口,饱腹便吩咐撤下。
无论男宠还是后妃,也一并没了兴致,十几日里皆无召幸。
宫里人人松了一口气,却也都心里吊着石头,迟迟不能落地。
——现在是怎么了?之后又要怎么?
与往常数年不变的,唯有一样。
萧世铮仍耳通八方,手握重权。
他虽然称病不朝两月有余,但从未怠惰过对各方势力的把控,各路监听情报都流水般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身为皇帝,哪怕屡遭剧变,对权力的绝对控制也仍如本能般,与生死牢牢绑定。
有诸侯意图谋反,没过多久被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
有富商与朝中武将来往过甚,很快便被另一派文臣往死里弹劾。
宫外的一切信息汇聚成织密成千的网络,每一分毫的动向都在他的掌中紧握。
唯独来自后宫的情报,听得萧世铮眉头紧皱。
先前监察顾心清的密使过来汇报,说顾心清与姜太医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子鸟语,也听不懂到底在讲什么。
萧世铮想了又想,估计这都是什么嘲弄自己的妖法,吩咐把围绕朝星楼的耳目都一并撤下。
顾心清漠然离去已是莫大的奚落,他身为皇帝反而被动成这样,像个笑话。
每次想到顾心清就又恨又烦,萧世铮简直想把脑子里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都统统剜掉。
但除了顾心清以外,后宫还有另一个异象。
甚至不用密探来报,萧世铮都能亲眼见证其中前后,看得如同天方夜谭。
那一顿鞭子抽完之后,锦昭容便是半死不活,昏迷在东宫里全凭汤药吊着命。
这并不是稀罕事。
后宫死几个女人很正常,萧世铮并不会去记她们的名字。
难产死的,失宠死的,疯癫死的,无非是拉出去埋了再纳新的来。
可锦昭容要死了,什么就都不一样了。
不仅是有上上下下的妃嫔送补品过去,还有许多人都抢着住在侧殿,看顾她的身体,同她隔着帘子轻声说话。
有段时间锦昭容奄奄一息地说不了话,脾气最烈的黄贵妃竟然拿着话本陪了好几夜,鬓发散乱地同她念书,一页一页地讲话本里的故事同她听。
后宫一直尊卑有别,妃子们性子各异,并非很合得来。
这些萧世铮全都知道,也未曾觉得她们是玩物以外的角色——位居正妻的皇后除外。
可锦昭容的孩子轮流去不同妃嫔的宫里小住,被或苍老或年少的女人们抱来抱去,视如己出。
锦昭容住的小院子里额外栽了许多鲜花,有皇后送的芙蓉、昭仪送的芍药、采女亲手种的青菊。
每一天,几乎每一天,都有女人聚在她的院子内外,絮絮地说着话。
萧世铮本就因顾心清的事郁结在心,冷不丁发现这般荒谬的事情,像是心里有什么倏然裂开,噼里啪啦砸了个粉碎。
明明他也重伤在床,何况论地位论伤势,也远远胜过那个名字他都记不起来的锦昭容!
他是皇帝——他是天子——他是她们所有人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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