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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不可替代，老师还是要有耐心一些。”
廖恩兰德一笑，“你说的对，所以我等了它四年。”
兰殷呼吸猛地一滞，他低下身捡起掉在仪器罐底下的笔，说道：“在竞争“异种操控假说”项目总负责人时，老师的对手因为急于求成，强行让主星研究院仅存的一只已成年鱼鲛参与实验致其死亡，老师您才捡了漏。”
这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但绝对没人敢在廖恩兰德面前说。
顶着廖恩兰德能把人吞掉的眼神，兰殷将手里的笔递了过去，“老师，您的笔掉了。”
仪器的嗡鸣与挤压泵上上下下发出的空气音存在感变得特别高，所有人都拉高了警惕，恨不得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免得被即刻要来的怒火波及到。
“催化剂01号停止注射。”廖恩兰德冷哼出声。
研究员：“是，老师。”
“001留仪器罐，观察一晚。确认体征稳定后送下去。”
“是。”
装有催化剂01号的配液瓶还剩下三分之二，仪器罐里的001目前没有异样。
廖恩兰德扔给兰殷一块身份牌就走了，其余留在体检处的研究员，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没人上前搭话。
兰殷也乐得轻松。
“啵，啵~”001在廖恩兰德的脚步声彻底从耳朵边上消失后，睁开了眼，嘴巴里吐出一圈的水泡泡。
与盐水湖一个颜色的眼睛朝着兰殷眨巴眨巴的，001依旧不能动弹小身子，但不妨碍它对育崽员挤眉弄眼加泡泡攻击。
兰殷将手贴在仪器罐上，隔着罐身与液体，摸了摸001的脑袋，而谢虞星也吐出两泡泡回应他。
催化剂01号是针对诱导鱼鲛生殖腔成熟研发出来的半成品，这一块一向是廖恩兰德自己操刀的板块，夙长清只能根据扔出去的尸体样子，推测死亡率在99.9%。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兰殷将脸贴上仪器罐，然后张大嘴，用唇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询问。
然后读不懂唇语的鱼已读乱回，它很有节奏感地吐出两个泡泡再吐出两个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是一种鱼等会想吃的食物。
落在兰殷眼里，就是一长串的难受，难受……
谢虞星本身的记忆没有失去，只是暂时被鱼鲛幼崽的本性压制着，不发生什么震撼龙的大事的话，它一般是不会去翻开龙的记忆的。
但兰殷哭了……
那怕只是眼眶红了，还没有小珍珠掉出来，但依旧像一颗巨大的沸石砸进了龙沉寂着的记忆湖泊。
水声沸腾。
谢虞星一下子挣脱掉沉重的鱼身，它在仪器罐里灵活地翻了个面，巴掌大的脸蛋猛地贴在兰殷脸上，与他一壁之隔。
“兰殷大人~你哭了诶~”
“快点流小珍珠，龙想看~”
001在仪器罐里扭曲成龙，兴奋地下腹处的鳞片都翘了起来。
失败率高达99.9%的催化剂01号，在001身上成功了。
第59章
“你去负责另外那几只鱼鲛，001我看着。”兰殷喊住负责谢虞星的研究员，故作趾高气昂地将001划在自己的地盘里。
被抢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和001沾点边的活，研究员敢怒不敢言，麻溜地收拾东西离开，嘀咕着：“小人得势。”
四年养崽经历不可能速成出一个合格研究员该有的研究能力。
从一大堆呈陡峰式上升的曲线以及上上上下下的剪头和奇形怪状的动态图片里，兰殷也就看得懂几个凯斯文字。
比如过高的心率、体温，以及浓度远超过临界的雌二醇、黄体生成素。
砸仪器是不可能砸的，蠢人行径。
干看着不动那肯定也是不行的，数据只要一发到廖恩兰德那畜生手里，拖延鱼鲛成熟计划必将落空。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
好在龙还想着看兰殷掉珍珠，因此它短暂地保持着400蛋龄的成熟作风，能看懂公主的唇语，也能明白它现在处在贞操不保的巨大危机中。
仪器罐里，谢虞星抬手比作手刀，朝着下腹处逐渐缩小的地方狠狠比划着，小小一只鱼，为幸福着想，眼神可凶悍着。
“它变小了……！”
“要没了……！”
咕噜咕噜的水泡音里，谢虞星急得两手抠鳞片，差一点儿就要来一场坦诚相见。
兰殷当即开口制止：“不怕，会长大的。”
“真的会吗？”谢虞星是有点不相信的，料谁看着自己变成豆芽菜了，都不可能还自信爆棚地觉得能翻身，“你不要骗龙。”
兰殷：“我哪里骗过你。”
兰殷一点都不想和一条过于开放的龙在这种场合谈论这种话题，但身为育崽员，教育与性有关的知识，教育龙要从崽开始懂得保护自己，是他的责任。
“你还小，四岁还没发育。所以不用担心它会不见，也不会担心它不大，知道了吗？”天知道执行官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合格且尽职地将育崽员工作做到顶配。
“嘻嘻~”仪器罐里的001突然扬起笑脸，“龙逗逗你的，这些龙都知道哇。”
“毕竟在瞭望塔小屋里，龙到底尺寸多少，公主不知道吗？”
兰殷扶额。
是他忘了，龙顽劣的性情与鱼鲛天真的伪饰放在一起，就是凯斯星系爆炸。
到这时候了，谢虞星趴在仪器罐里，一边儿吐着泡泡，一边儿说话。
谢虞星天真地说：“公主不要生气，龙只是不想公主难过，所以逗逗你的。”
龙又挤眼，“难道公主刚才没被气笑吗？”
兰殷：……
“发狂。”兰殷按下这个危险话题，指了指后脑。
谢虞星明白，马上化身成戏精鱼鱼，登时手舞足蹈地发挥它超精湛的表演。
充斥在仪器罐里的营养液体开始起一圈一圈的波澜，波澜扩大，很快就成了浪。
白色的泡沫以巨力拍着仪器罐，001开始麻花样扭动身体，人类的双手演化出鱼类掌蹼，尖指甲狠狠地掐断所有线路后，发狠似得挠着仪器罐体。
尖锐到刺耳的牙酸声，配上鱼鲛蛊惑性的吟唱，谢虞星一只鱼发癫发到疯掉。
就是早有准备的兰殷，哪怕早早就撕了两团纸堵住耳朵，脑子里的组织与水也快被捣成浆糊。
更何况，其他那些个没防备的研究员。
有些抗性弱的，当即滚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嚎。
其他二十一只躺在仪器罐正要撤离的鱼鲛幼崽，一只一只苏醒，每一只都翘着尾巴或绷紧足弓，朝着001的方向高高地扬起鱼或人类的脑袋。
001就像是它们之中的鱼鲛幼王。
体检处，乱成一团。
所有继承了鱼鲛异能的，或者没继承鱼鲛异能的，都开始遵循本能张嘴吟唱，它们的声音汇聚成一团，成为足以击碎仪器罐的音波攻击。
罐体碎裂，液体流出，一只只鱼在没到尾鳍处的浅水里滑动着鱼体，摆动着鱼头，俨然就成了一处鱼声欢腾的海域。
“赶紧去汇报廖恩兰德博士！”
“鱼鲛疯了！”
“头疼！我头太疼了！哪条鱼啊！踩我头上了！谁拉我一把！”
谢虞星甜甜地从研究员头上跳下来，尾鳍用力，把人拍晕了后，朝兰殷投了个飞吻。
鱼棒不棒？
不错。
兰殷悄悄朝谢虞星比了个拇指，他继续让鱼带着它的兄弟姐妹们发癫，而他则开始收拾残局。
只见他快速地跑出去，找到长廊最里头的电房，将十七层的电闸全部推下。然后再大步跑回来，一手一个研究员。
所有研究员均被兰殷拖出体检处后，兰殷示意谢虞星可以适当收敛了。
混乱才有机会清场，清场后才能伪造数据。
但谢虞星给兰殷创造了一个更好且更绝的机会，被营养液泡了又受到音波干扰的仪器发生点什么故障，那可不管他兰殷什么事了。
兰殷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招呼着谢虞星过来，抓起鱼崽子锋利的爪，将仪器线路的绝缘层割开，往营养液水里一泡。
“星星，喊上你的弟弟妹妹们，到走廊里贴墙站着。”监控早已断开，这是四年里兰殷第一次在001面前露出温和又偏爱至骨的情绪。
耐心地等着鱼听明白，兰殷又道：“十分钟后夙长清会重新拉上电闸，鱼尾巴不要碰水听到了吗？”
“放心公主，鱼必将不辱使命。”谢虞星行了凯斯标准军礼。
“去吧。”兰殷拍了拍鱼脑袋。
“别拍，会傻。”鱼立马伸手挡住，尾鳍“歘、歘、歘”用力蹦走。
廖恩兰德人未到，声音先至。洪亮的暴怒音别说一整条长廊的人了，就是上下两层的估计都能听到。
夙长清就跟在廖恩兰德身后，背在身后的手朝兰殷方向比了个“事成”。
兰殷彻底放下心来。
“这几只，都关进黑屋。”
闹事的鱼鲛幼崽在001的指挥下，小鱼身板贴着墙，脑袋低低地埋在胸口。哪怕听到廖恩兰德宣判了对它们的处罚，也不哭不闹不给反应。
“至于001……”廖恩兰德扫向罪魁祸首的育崽员，兰殷。
鱼鲛体检这么些年来从未出过纰漏，注射入鱼鲛身体里的抑制剂会限制它们的行动，怎么可能出现一只幼崽在仪器罐里大唱特唱的事情。
更不要说，二十二只鱼鲛幼崽一起吟唱。
实验事故必然是要调查的，那个兰殷在里面有没有参与也需要重点排查，但比起这种事后追责，廖恩兰德更关注的还是001。
“001是吧。”
“对的叔叔，我叫001，兰殷是我的育崽员，我今年四岁了，住在十九楼生态缸里，它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
廖恩兰德还没问，谢虞星已经开始倒豆子一样地自报家门。
廖恩兰德居高临下地看着001，这只鱼鲛的尾鳍开始笼纱，手指间也生了薄雾一样的掌蹼，这是鱼鲛基因压过人类基因的强表达。
“刚才为什么带着弟弟妹妹闹事？”
兰殷没有错过廖恩兰德眼里一闪而过的满意。
谢虞星是不会掉坑里的，它朝着廖恩兰德天真地甜甜笑道：“没有在闹事呀，鱼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像被人扔到岸上要烘成鱼干了，鱼就想让弟弟妹妹把鱼扔回去啦。”
“鱼是不是惹事了……”001说着说着就要掉小珍珠，眼眶红红的，小手握拳，“001知道错了啦。”
“是真的博士，刚才仪器一直发出心率过速警报，体温上升到45度，超过鱼鲛正常体温十三度。”
“博士，001向来就挺乖的，所以……”
得益于谢虞星的社交悍匪属性无形中拿下了不少研究员，让这只鱼面临关禁闭之时，有人敢为他求情。
兰殷要的，就是这一点。
“算了，你带它回预备役，看紧点，再出差错，就滚出研究院。”
兰殷低头，“是，老师。”
——
实验楼地下五层，一个个研究员都像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嘴上含着保命营养液，手上动作飞快。
“别多看。”开口说话的是申磬音，廖恩兰德三大得力助手之一，长相明艳，行事利索。
路过的房间里时不时会传出几声，幼崽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但很快声音就低了下去。
兰殷将001抱在怀里，两只手捂住幼崽的耳朵。
“我需要做什么？”兰殷询问。
“养这群小崽咯，你还想做什么。”申磬音一笑，指了指001。
“多谢师姐。”兰殷轻点头。
“装什么狗。”申磬音头一甩，“诺，你睡这，它睡那。”
“到了下面，没事就别到上面去转。会有人接替你上面的工作。加上001，里面现在有五百一十二只鱼鲛，喂奶的活够你干的了，没其他什么事别来烦我。”
听到五百一十二这几个字，001小心肝都要碎了，它猛地直起鱼脑袋，喊住申磬音，“姐姐，你说什么？育崽员兰殷又要再喂五百一只二只鱼鲛喝奶？”
顶着谢虞星要碎掉的表情，申磬音冷酷的声音差点崩掉，应该说，已经崩了：“也没、没这么多，一半都成年了，到时候我向博士打个报告，申请让它们吃肉。”
“那也有两百只呜……”
鱼还是挺不开心的。
就好像属于龙一个人的公主被分成了两百份，公主就算再偏心龙，两百刀一下去，龙还能拿到多少呢。
真是让龙心碎哇！
第60章
鱼在下面的条件可要比上面差多了。
一间在鱼眼里不算大的房间里，本来就已经塞了五百多只吵闹的幼崽。现在呢，还要再加上育崽员兰殷和它谢虞星本鱼。
幼崽有多吵，鱼生就有多艰。
“星星睡不着？”
摆放在房间里侧的一张宽度只有一米二的单身床上，谢虞星将鱼尾巴卷在育崽员兰殷腰腹，上半身趴在男人胸膛处，鱼脑袋则正好搁在颈窝处。
谢虞星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男人锁骨处的一道横向疤痕，鱼嘴巴撅得能挂上两壶油。
“鱼能睡得着嘛。”谢虞星脑袋砸进男人颈窝，声音里满是崩溃。
这肯定是不能怪鱼矫情的，就算是猪第一天住进五百只幼崽一起吵闹的环境里，都不可能睡得着的。
更不要说它这只，本来就挑剔惯了的鱼崽子。
兰殷笨拙地摸索着能哄鱼入睡的方法，“听故事？”
谢虞星不甚感兴趣地摇头，“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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