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一米九的身高,穿着黑色的军服,深邃的瞳仁犹如黑曜石幽暗,朦胧灯光映衬他锋利俊朗的轮廓,他肤色很深,手上有不少的茧。
和傅忻这种小白脸简直是鲜明对比。
傅忻见到他也不开口说话,对面的人从惊讶中回过神,给傅忻递了一杯香槟:“傅忻,好久不见。”
傅忻接过杯子,和他碰杯:“我没眼花,你是尹重郁,对吧?”
“那还能是谁?”尹重郁音色沉厚如礼堂演奏的大提琴,极富有磁性。
他便是那位要开gay吧请傅忻当调酒师的老兄,傅忻跟楼下的母亲学过调酒,学得还挺好,但是尹重郁最后没有开gay吧。
两人初中相识,尹重郁一直是混社会的坏学生,留过级,打架斗殴是常干事,某天傅忻刚好撞见尹重郁被一群人打昏后套上麻袋丢河里去了,傅忻报警喊救护车救了他一命。
尹重郁本来是讲义气不差正能量的好青年,养成这个性子是后天的——跟家庭挂钩,他爹有钱但极其花心,做了不少对不起他老妈的事,对尹重郁也是放养的态度。
他所在初中两极分化严重,老师对他这种交高价送进来的学生通常放任不管,只关注成绩拔尖或有潜力的学生。
傅忻和尹重郁家庭都蛮破碎的,两人一起挺过很多困难。
尹重郁有回受了大挫,拉着傅忻喝酒的时候可算听了傅忻的劝告,认真学习去考了高中,他不当混混,成绩提上去的速度跟火箭有得一拼。
两人之后高中竟然分到同一个班,林深在隔壁班。
尹重郁因为傅忻揍过林深好几次,林深回击也是伤得重,要不是两边家长跟学校领导关系硬,他们估计要被劝退。
除此之外,高中时期年轻气盛,尤其是尹重郁格外倨傲,傅忻和尹重郁会因为一些像打赌一类的小事比拼争个半天,大多数都以尹重郁告败而终。
后来不了,因为傅忻跟林深住一起了。
不过傅忻跟尹重郁的关系依然很好,傅忻预感林深会拆断他与尹重郁所有的联系,因此焦虑担忧过。
但最后也不了,因为尹重郁先傅忻一步死了。
“跑这么快,原来是碰到熟人了。”珉跟了上来,同尹重郁问好。
尹重郁回了声好,若有所思:“……你的声音我听着耳熟。”
珉:“我吗?”
“嗯。”
“巧合吧。”珉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原本我是来找人的,现在人在过来的路上。”
“找谁?”尹重郁也看了过去,“你说的是,Silvery?”
珉点头。
傅忻尊贵的高中老师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
Silvery当时进校的时候不少女生都疯了。
他把长发束拢扎了个随意的低马尾,金色的方框眼镜压在细挺的鼻梁上,面容是清净的美,给人第一印象宛如白纸上干脆利落的钢笔水痕,乍一看雌雄莫辨,从他敏锐锋利的眼神却可以立马分辨出这是名男性。
“尹重郁,什么事?”
“遇到了我的老熟人,傅忻,旁边是他队友,他刚刚说他在找你,你们认识?”
Silvery扬起一边长眉:“你认识我?”
“当然,不过你在此之前没见过我。”
傅忻脑海里回响起希尔维亚那句话:把这个给你哥吧,我相信你不会偷看。
傅忻扯住珉的衣物,询问Silvery:“希尔维亚为什么帮你?”
他问得很突然,但这个问题并不会揭露Silvery的秘密。
这件事人尽皆知,Silvery平静道:“那个疯婆娘是我母亲。”
那,她也是珉的母亲??
傅忻难以掩饰震惊。
希尔维亚对珉刻薄这事人尽皆知,傅忻在前几场游戏都反反复复听到过这种闲聊八卦,但大家对他俩的关系一直都说的是秘书与上司,没想到是母子,还是如此隔阂冷漠的母子关系。
Silvery又侧头对珉笑道:“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珉礼盒递至Silvery眼前,“希尔维亚托我给你的。”
Silvery手掌抵住礼盒笑着拒绝:“这东西对我没用,你拿着吧。”
“我猜是游戏破关线索作弊文档,对我也没用。”
Silvery手指勾住礼物带:“还是谢谢了。”
“客气。”
Silvery的物品栏弹跳出,话筒到手,Silvery清清嗓子,开启话筒拍了拍,碰撞的声音在这层楼放大,周围跟Silvery同组的玩家瞬间安静,其余不知情的玩家感到迷惑。
“系统,开屏幕,开台。”
餐厅的空旷处一个平台出现,并伴随着一块大屏幕。
众玩家给他让出一条路来,Silvery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他生得太精致,气质绅士优雅,格外瞩目。
“各位玩家早上好啊,我们开始本场拍卖——下一层丛林地图,所有的线索都在这里了。”
大屏幕显现出礼物盒的三视图。
众玩家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Silvery扶了扶眼镜,又呼叫系统展示信息。
一旁的表格显示各个玩家的信息,和投入的货币数量。
暂且都是0。
他自信冷静的声音在嘈杂中十分清晰:“各位玩家,我们速战速决,0货币起拍。”
【滴,玩家白猫出1000货币】
【滴,玩家拉米雷斯出1200货币】
【滴,玩家桑野出3000货币】
……
数值不断地往上攀爬,Silvery全程从容淡笑。
【滴,玩家林深出5000货币】
第52章 他的虚假记忆
傅忻纳闷林深哪来那么多钱。
【滴, 玩家桑野出20000货币】
傅忻沉默了。
再也没有其他玩家能抬出比“桑野”更高的价钱了,拍卖物品自然而然属于他了。
Silvery挑眉朝台下一个方向望去:“又是你啊。桑野,老规矩, 为了防止泄露, 物品已交由系统,进入游戏后便会到你手中——系统, 收屏幕,收台。”
傅忻看向珉:“林深哪来的5000货币?”
“要么游戏里遇到了什么,要么希尔维亚资助了。”
“……他最好是第一种可能。”
“其实都一样。”
“为什么?”
珉缓缓道:“修道院没有任何货币获得途径,有也是主神拖系统给他硬加的。”
傅忻想不通:林深有什么价值让希尔维亚特别关注?
珉似乎看出了傅忻的疑惑:“你知道么?林深能给我带来麻烦。希尔维亚花了很多时间把Silvery带回0号空间,Silvery回来的那一刻, 我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她想清除我。”
希尔维亚的态度, 难怪。
“你是……Silvery的替身?”
“毫无疑问,我就是这样的角色。”
“那希尔维亚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珉摇头:“她的确是我母亲。她极端偏心而已。Silvery离开后,我才被她创造出来,她让我模仿Silvery的人格, 我也试着按她说的去做,但我终究不是Silvery。而Silvery的灵魂在各世界飘散后, 也畸形了。”
傅忻说不出话了,这是他头一次接触珉的真实身份。
他的瞳孔随着珉的笑意越发苦涩而缩小,他心里如同有海啸震动咸味空气。
“所以你真实的一面是什么样的?”
“我真实的一面?其实以前希尔维亚想过办法将我清除,但因为我的运气,我获得了重生,从那以后,我开始摆脱Silvery的人设, 现在的我已经算真实了。”
珉的思绪向狼藉的曾经飘去,他的温柔缱绻在眉眼间浓得化不开, 他语气放轻,将悲哀完全收敛,又藏到了傅忻看不见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珉’吗?”
傅忻确实想知道,因为这个字对于他也很生僻。
“珉,像玉的石头,数理为凶。”
希尔维亚对他的出生,带着诅咒和难以说清的执念。
“你改个名吧,怀瑾握瑜,两个字叫瑾瑜,一个字就叫瑜。美玉,你本身就是。”
珉看着他,不说话,蓦地笑了。
“好。之后会改。”
傅忻晚上是一个人回宿舍的,珉被希尔维亚叫走了。
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床里,傅忻很快就睡着了。
按道理,休息空间内睡觉,做的梦都是正常的。
但是傅忻闭上眼入睡,又看见了旧别墅。
而他正蹲在一扇铁门前。
门底下,透出光,一个伤痕累累的手勉勉强强伸出了门底。
“傅忻……”对面的男人虚弱地喊他,傅忻隔着厚重的铁门,仿佛看见那边的人爬在地面上,然后一只手撑着,将耳朵靠在门上,“傅忻,打火机,拿一下。”
傅忻手里冒冷汗,眼睛僵硬地朝下看,那只手收了回去,留下打火机在原地。
这并不是梦,是系统趁玩家睡觉的时候设定的关卡。
傅忻的理智仅能支持他意识到这点,他感觉头内部神经一跳一跳地疼,似乎系统开启了干扰模式,他深吸几口凉气,最后的理智随着气流呼出,他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肌肉不受控地在跳。
他去捡打火机,然后咽了口唾沫,一边耳朵贴上房门。
不出所料。
他说。
“那天傅铭楼喝醉了,备用钥匙被你藏在了厨房里,他今天要来找我,肯定在路上的时候会发现不对,你帮我,帮我开门吧。”
傅忻感觉冷气钻入毛孔,冷得眼睛干涩,热泪止不住要往外流。
他还在说。
“脚链上的锁,他那天没注意,松了,你不用去找那把钥匙,害怕,就打110,不怕的话,放完火就跑吧。儿子,我们都对不起你。”
傅忻跑去厨房的时候撞倒了餐具,陶瓷破碎的声音将听觉撕裂,他只觉得心脏被人全部握在手心,手指发力,挤着血肉在指间空隙蹦跳,疼得他发疯,拿钥匙开锁的时候,他弯着腰勉强呼吸。
门缝拉开,胀满血丝的眼球受到门外的光照格外不适应。
“我,出来了?”他看着自己手心模糊的掌纹,撩开沾满红色颜料的白色裙摆,去看膝盖上的淤青,“我活着,我还出来了……”
他又去抓自己一头的长发,傅忻看着他惨白空洞却又诡异喜悦的神情,腿都在发软,他想去抱他,但是他不敢。
傅忻怕那个疯子感受到一点温度,就把傅忻捂死在怀里。
“刀!傅忻!厨房有刀!快去帮我拿!”
傅忻又踩着陶瓷碎片去厨房,拿着刀跑回去。
疯男人抓着自己的头皮,拿着刀,开始割长发,凌乱也无所谓了,他只想出去。
但是,对面的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傅忻身体一颤。
时间奇迹般拖长。
傅铭楼穿着西装,身上还有酒气,但他没喝醉。
“秦屿?!”
疯男人抬起眼球,嘴角拉长。
“傅铭楼,我的自由被你夺走了太久,外面是什么样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也不在意未来十五年的日子在牢里度过。”
“你要杀我?”
“是啊…如果杀不死你,我就自杀。”
秦屿的力量一向比不过傅铭楼。
傅铭楼以为秦屿已经习惯了被约束的生活,没想到前几天晚上一场暴戾的摧残彻底激发了秦屿的反抗心理。他后悔。
短暂的沉默,傅铭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足以威胁秦屿的条件。
“秦屿!你敢!你尽管试着来了结我,了结我比什么都好…你要是自杀,我就当着傅忻的面把你分尸!”
秦屿沉默了,他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
“你真的是,人渣。”
“对,我是。”
秦屿朝傅铭楼冲刺了过去。
傅铭楼的一只手被他刺穿,两人翻滚着,顺着坡滚下。
傅铭楼先反应过来,反身压倒秦屿。
“秦屿!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啊!谁跟你在一起不会疯?!”
傅铭楼要去抢秦屿手上的小刀,秦屿一拳不留情面地砸在他脸上。
但傅铭楼依旧一动不动,未受损的手死死捏着秦屿的手腕。
“跟我回去。”
秦屿瞪大了眼:“你竟然……还幻想着让我回去。”
傅铭楼知道秦屿精力快不行了,将小刀抢过甩在一边。
“跟我回去!”
秦屿发了疯地挣扎,傅铭楼则要将他死死扣在自己怀里。
秦屿狠狠咬住傅铭楼的肩膀,傅铭楼吃痛,仍丝毫不松,反而拽得更紧了,要将秦屿捂晕在怀里。
“别动了……阿屿,跟我回去……”
“你,想得美。”
傅铭楼面色白如纸。
火焰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海风咸涩,混着烧焦味,让人脑子发昏。
眼前除了颤动的人影,就只剩腥咸的空气条带迷住了视线。
傅忻阴着脸,在傅铭楼精神癫狂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靠近,手里紧紧捏着刀,抬手,“扑哧”扎在了傅铭楼的左肩,傅铭楼震惊之余,仍死死拽着秦屿,小刀混着血,扎进了右肩。
傅忻这次的行动比当年更稳、更坚决。
傅铭楼机械地转过头,惊异地对上傅忻幽深的眼瞳。
“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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