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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荔没想到牧惜笙会约她吃饭。
她并不很想赴约,但是牧惜笙毕竟与萧沉萸相识多年,情分不浅,她不想让萧沉萸为难,便自己来了。
牧惜笙故意透露程逢的事,什么用意她们都清楚,无非要卖个人情,让她独自去查于暄的事,离萧沉萸远一点。
去餐厅时秦荔当真满肚子火没处发。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能接受牧惜笙提要求,但把萧沉萸当作筹码,这不知是在侮辱谁。
牧惜笙来后,礼貌地寒暄几句,见秦荔兴致不高,就让牧管家开始点菜。
等到菜上齐,牧管家自觉地去外面。
牧惜笙很客气地问道:“在洱城有收获吗。”
秦荔没动筷,淡淡说道:“让您失望了,没有。”
牧惜笙微笑:“我为什么要失望,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
秦荔道:“我真是受宠若惊,牧老板肯帮我,我应该心怀感激,但是你想错了,萧沉萸的想法没人左右得了,难道没有我,她就能喜欢你?”
这话说的真是直白,牧惜笙神色稍滞,旋即苦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和沉萸关系很好,我怎么也不可能用一两条信息要挟你,分内之事而已,说白了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沉萸,因为她说过,你们近期有一些合作。”
秦荔心里的火腾一下又跳出来,这话说的真是气人,当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把自己说的这么清清白白,傻子才会信。一口一个沉萸叫着,不知情的以为她们二人多亲近,实际上呢?
牧惜笙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和萧沉萸为什么没可能。
当年萧沉萸为了曲墨的事进退两难,她为了躲避萧沉萸的求助,直接飞去魏玛。
难道萧沉萸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她可以躲避,也必然要接受这么做的后果。但凡她那时没躲出去,只是见一面、稍作安慰都是好的。
念及此,秦荔就不那么生气了。
能让牧惜笙出此下策,看来是慌了。能让牧惜笙‘慌不择路’,那岂不是证明了萧沉萸对她有些不同?
这是来自敌方的认可。
秦荔面色温和些,道:“我们的合作自然是有来有回,不用牧老板操心。饭我就不吃了,您慢用。”
牧惜笙眼神倏然变冷,在她起身要离开时,问道:“于暄出事前找过萧玉痕,你应该知道。”
秦荔一时不知该不该笑:“找过,怎么呢?你的意思是萧姨袖手旁观,我就要把账算在萧沉萸头上?”于暄找萧玉痕求助,本就是为了萧沉萸的安全,只是萧玉痕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无动于衷,最后曲墨的碎尸出现在酒店床上。
这件事,萧沉萸何其无辜。
牧惜笙半眯着眼看她,突然觉得她对秦荔真的有一些误解。
面对与萧沉萸有关的事时,秦荔只有两种状态:格外的讲理,和格外的不讲理。
她的道德标准真是灵活。
第98章 “噢。”
桌上的菜没吃几口, 客人就走了。
在桥边,两人分道而行。
见牧惜笙一直看着秦荔的背影,牧管家忍不住道:“小秦总就算不说, 萧小姐肯定会知道, 我们送到侦探所的照片被柳祈截下来了。”
牧惜笙拢了拢身上的提花罩衫,“就没想过瞒着。”
牧管家毕竟见识广博,对这类事有些心得:“小秦总不是冲动的人, 我想于暄和萧玉痕的事并不足以让她们之间生出嫌隙。”
“嫌隙?”牧惜笙心情愉悦:“她们之间的嫌隙还不够多吗。”
牧管家问道:“您的意思是?”
“我是想让兰宜的事早点结束,所以才帮秦荔一把,但是沉萸如果真的对她不同,就算事了了,秦荔可能会死缠烂打。”牧惜笙道:“她们之间, 只要秦荔没那份心, 沉萸自然也就放下了。”
牧管家听了, 觉得有道理。
萧沉萸不是主动的人,和她做朋友, 基本都是别人先对她好,然而她加倍对别人好。
即便她现阶段对秦荔不同, 可如果秦荔与她割席, 那她定不会挽留什么,只当一切没发生过。
那么问题来了, “小秦总很执着,我看不容易。”
牧惜笙不以为然:“慢性毒药往往能让人必死无疑, 这才刚开始。”
牧管家疑惑:“那之后呢?”
牧惜笙没说话。
一阵风吹过,牧管家担心她着凉, 就推着她去了院里。
微风阵阵,吹落树叶, 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静谧之间,显得有几分寥落。
这处院落是牧音尘题的字,叫做静思。什么来由大家都清楚,当初牧二小姐嫁到孟家,没多久就传出婚变的新闻,牧音尘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亲生女儿,碍于牧二小姐主动登报与牧家断绝关系的事,牧音尘便想在古宅辟出一处院落,谁都知道这座院子是给牧二小姐住的。
但是孟聂矗出轨的事闹出来没多久,牧二小姐就下落不明,这处院子也就继续空着了。
外人都认为牧家与孟家的仇恨源自于此,甚至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说第二任孟夫人手段高明,背景平平却能打赢牧家的女儿。
牧惜笙每每听到类似言论,都觉得滑稽不已。
那位孟夫人真的赢了吗?
如果赢了的话,她人在何处?
怎么近十年都没听过她的消息了?
当年的事,别人不知情,牧惜笙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
那位孟夫人是被孟聂矗骗了。
第一次见乔筝的时候,牧惜笙还很小,母亲什么都不跟她说,以为还能挽回这段婚姻。
牧惜笙心如明镜,可母亲还对婚姻抱有期待,她不能撕碎母亲的梦,便只当无知无觉。
即便孟家所有人都在讨好还没名分的乔筝,她也不言不语,甚至能接受和乔筝同桌吃饭。
有一个夜里,她听到母亲和乔筝的争吵。
原来乔筝以为母亲是逼婚。
孟聂矗对乔筝这样描述他的第一段婚姻:牧家的二小姐,疯狂痴迷他,为此不惜和家庭决裂,登报断绝关系不说,还身无分文来投奔他,他成了众矢之的,不得不娶。
母亲听了这话,彻底没了希望。
牧惜笙压着愤怒,继续装睡。
她很想为母亲说话,可又明白母亲的性格,如果不是毫无转圜的话,她不可能放下这段婚姻。
最后留在孟家的那段时间,她刻意打听了乔筝的来历。
背景说起来也不复杂,有个酗酒的爸、赌博的弟,母亲是被追债的人逼死的。她上大学的时候还在为弟弟还债。
说起来,她那会儿还不叫乔筝,具体是哪两个字已经说不上来,反正是长辈为了生儿子才取的。
她出生的任务就是让母亲下一胎怀个儿子。
可惜,她真是生错了人家,从小就有颗玲珑心,她会去捡别人不要的衣服,洗干净以后缝缝补补,做成一件新衣服,那阵子流行雕平绣,她自己做了件花卉刺绣连衣裙,特别漂亮。
别人夸赞她,这真是个贤惠的姑娘,将来肯定会找个好婆家。她想,为什么不是设计师呢?那件连衣裙卖给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她得到了一百块。
那一百块由父亲做主,给弟弟报了滑板社。
她的成绩不算拔尖,中等偏上,但以她身兼数职的学习环境来讲,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上高中的时候,父亲酗酒,弟弟不知怎么染上赌博这种东西,追债的人逼死了母亲,可一条人命真是便宜,没抵掉多少债款。父亲喝酒喝傻了,弟弟赌的人不人鬼不鬼,就这样,她成为家中唯一的劳动力。
上大学第一年,她还在兼职为家里还债。
直到大二的某一天,她突然清醒了,变了个人一样,跟老家断了联系,改了名字,拿回了自己的钱,开始报班学跳舞,学小提琴,面对父亲和弟弟的道德绑架,她很决绝,一分钱都没给过,据说有一次她父亲联系债主,要害她一回,她已然脱胎换骨,不可能傻傻钻进别人的圈套,不但没被得逞,还想办法把父亲和弟弟送到诈骗组织了。
自那之后,她的父亲和弟弟都杳无音信。
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拼接成起来,乔筝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乔筝,怎么会和孟聂矗在一起,还是以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形式?
很明显,乔筝用了二十多年逃避压迫,而孟聂矗一生都在做的事就是压迫别人。
后来,牧惜笙想明白了。
人生就是不进则退,越是命苦的人,越不应该停下脚步,否则就有大涛大浪来淹没你。
也许乔筝觉得这条逃亡的路太累了,正好孟聂矗给了她一个停靠的地方。要知道,一个家财万贯的人表演真心时,真的很难不被迷惑。
乔筝越来越不设防,她的秘密被一点点挖空。
关于当初是怎么绑定的异界系统,又是怎么在系统的帮助下脱离了家庭的魔爪……都被孟聂矗问了出来。
系统,一个玄幻到可以点石成金的东西。
它能让被压迫的人开始反抗,也能让许许多多的人无形中成为提线木偶。
这些都是她很久之后才查到的。
等她和母亲搬出孟家,逃去翟县后,乔筝和孟聂矗办了婚礼,风风光光进了孟家。
最风光的一天,也是乔筝意志最薄弱的一天,自那之后,她就成了试验品。
她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那些系统帮忙完成的事,稍微一查就漏洞百出,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接近,她以为是命运的馈赠,等待她的却是一条死路。
孟聂矗自己肯定完不成这么大的实验,京城那边最大的财团是他的盟友,哪怕到现在,牧惜笙也没有把握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她在等一个好时机。
这些年,她总想起母亲和乔筝。
这两个人明明有更广阔的天地,却都囿于虚幻的情爱中,在大好的年华里死去。她起先很气愤,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做,之后慢慢想明白,各有渡口,所求不同而已。
那萧沉萸呢?
半年前她忽然性情大变,又是否有奇遇?
她会选同路的好友,还是选一个前路未知的秦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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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荔的审美没什么可怀疑的,萧沉萸看到海报,发现根本没有提意见的空间。
将书放回去,她收拾好东西。
秦荔看到她的动作,问道:“你要走?”
萧沉萸不明所以:“不都做完了?发给江主任就行了,还要我做什么?”
秦荔道:“中午牧惜笙找我吃饭来着。”
“噢。”萧沉萸没什么反应。
秦荔道:“……我就跟你说一声,可不是我主动找她麻烦的。”
萧沉萸劝道:“既然你知道她不是真心想帮你,那好处收着,再别管了。”
牧惜笙看上去礼貌,也没见过她发火,可萧沉萸最是知道她的手段,秦荔非要硬碰硬,那损失可就大了。
现下孟家和刺猬都虎视眈眈,可别闹内讧,不然她这边的胜算就又要减弱几分。
秦荔听了后,心中大悦。这么看来,牧惜笙的分量也没那么重。
“我知道了,那这事就当过去了。”
萧沉萸回到宿舍,看了柳祈发来的礼裙照片,随便挑了一张回过去。
孟久和孟保壁死了,曲慧也被抓了,连环杀人案暂告一段落,刺猬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试着想象了下,如果她是刺猬,在这么进退两难的时期,会做什么样的决策?
事情不能再闹大了。知道系统的人越多,得到系统的可能就越小。
所以要在短时间内联合更多的人去抢夺宝贝。
先前刺猬向她示好,接下来会不会还来找她?
又或者……趁局势混乱,单独行动?
如果单独行动的话,她们会从何处下手?
半晌后,她点开萧元漓的微信头像,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孟家这个壳子已经不再坚固,孟雪意保护不了她的试验品,刺猬要是拿捏住萧元漓,胜算也就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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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
萧元漓被这些天的事弄得胸闷气短,古宅都待不下去,趁着别人筹备毕业舞会的时候,她出门透了会儿气,转悠一阵觉得饿了,才来便利店吃东西。
没想到在煮乌冬面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
她起初没认出来,直到那个女人把甜面酱递给她,笑着唤了声:“元漓,好久不见。”
萧元漓仔细一想,这不正是汪茹敏?
萧家老两口的邻居。
老两口死之前,汪茹敏正张罗着要接家人到市里去,程霞和萧坤为此还不平许久。
萧元漓跟她并不太熟,只打过几次照面。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可她现在都不是萧家的人,何必再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邻居叙话,于是颔首礼貌回了句‘好久不见’,拿上自己的面就要走。
汪茹敏微笑着喊住她,“这么久没见,不聊聊吗?”
萧元漓转头,脸上写着‘有什么好聊的’六个字。
汪茹敏面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友好到有些慈祥,“你在翟县上学的时候,我们很熟的,怎么突然好像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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