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斤,一下将她回翟县的事板上钉钉。
萧元漓原是要卖她个人情,也是听了萧沉萸的话,当了能缓和二人的矛盾,岂料萧玉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顿时默住,不知如何回应。
萧沉萸吃了点白米饭。
她这个便宜继妹还是不了解萧玉痕。
萧玉痕能被萧家二老威胁,那是生养之恩在前,不得不为之。可萧元漓‘舍身’去翟县,于情于理都是理所应当,却用了‘分忧’的字眼,不正是老虎头上拔毛,自寻死路。
萧玉痕道:“沉浅大学那边我会帮你请假,家里状况好些了你再回来。别让老两口寒心。”
萧元漓失魂一样顺着她的话道:“好。”
一顿饭结束,桌上的菜还满满几盘。
萧玉痕叹了声气,让小辈回房,独自留在餐厅。
她确实很想和萧沉萸好好聊聊,但是聊什么?得等到萧元漓再也回不来,她们才能真正敞开心扉。
今日让她惊讶的事还不止萧元漓自请去翟县,还有秦荔。
那天秦荔已经说过不回家,今天却和萧沉萸一道回来。
她叫来顾媛,问了些情况,顾媛如实告知:“秦小姐说不回,沉萸小姐应该是不忍心,才主动邀请。”
萧玉痕越发想不通。
这些天又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吗,怎么萧沉萸对秦荔好像没那么针对了。
等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时,蓦然想明白。
明天、明天是于暄的忌日。
月影歇在窗台上,室内骤然生凉。
***
萧元漓满腹疑问,照旧住进三等客房。
短短几月,她在萧家的地位急转直下,可以说完全没有地位了。
不论她用什么办法追根溯源,也只能想到几个月前的晚上,她喊出那一声‘沉萸’。
自那一晚后,萧沉萸变了许多。无形之中带来蝴蝶效应,什么都变了。
她自己提出要去翟县,萧玉痕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感动,相反,态度还很冷硬,就差说句‘这是你该做的’了。
此刻她要还不知道被萧沉萸坑了,那实在太蠢。
回忆了一遍近些天发生的事,她忽然有个骇然的猜想。
难道萧沉萸与秦荔合谋了?
很快否定。
不可能。
这两人的属性完全相克。
萧沉萸犟的要命,怎会向秦荔低头。
在萧沉萸跟前,秦荔和她的烦人程度差不多。
再者,萧沉萸又不知道秦荔的女主属性,于她而言,秦荔没有任何价值。
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手机有陌生来电。
她隐隐知道是谁。
换在之前,她绝不会接通,可现在她和角色之间有了巨大的信息差,一种被孤立的感觉促使她按下接通建。
孟雪意的声音稳重淡然:“萧小姐,听说你要回翟县?”
萧元漓脊背发凉。装监控了?
孟雪意笑着解释:“翟县出了事,萧玉痕肯定会让你回去,你也知道,她跟萧家老两口没什么感情,不过碍于面子不能断绝关系,她不关心老两口的身体,只关心自己的名誉,加之你送了不合心意的礼物,自然要牺牲你了。”
萧元漓维持着虚假的体面:“萧姨对我很好,我也想做些什么予以回报。”
孟雪意的笑声传进耳中。
她的立场便不很坚定了。
那张白纸又是怎么回事。
她至今不知。
现实太紧迫,她急需外援。
孟雪意道:“要是萧沉萸还像之前一样,你就不会有现在的困境。那你说,萧沉萸怎么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萧元漓也想知道。“孟小姐愿意告诉我?”
孟雪意语声中尽是善意:“萧小姐,你可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在你来兰宜之前,萧沉萸也很上进,只是高考英语缺考之后,她就变了。萧沉萸为什么突然振作,这件事一点也不重要,只要你找到导致她颓废的原因,让她再废一次,不就行了?”
这话是有些道理的。
但萧元漓却呆住很久。
她接收的剧情跟孟雪意说的并不一样。
系统说,萧沉萸这个角色占有欲极强,特别是对相依为命的母亲。所以当她和女主出现后,萧沉萸就被轻而易举击溃,于是开始堕落为剧情工具人。
结合实际,萧元漓迅速确认。这就是系统所说的隐藏剧情。
萧元漓道:“她为什么缺考?”
孟雪意语气自得:“当然是因为出了意外。”
萧元漓听完后,惊出满身虚汗。
***
天气转凉,萧沉萸收起夏凉被,找了厚实些的毯子。
为防止再梦到秦荔,她特意上网学了改善睡眠质量的办法,跟着做了一套健身操,又在房里点了熏香,这才上床。
她确实没梦到秦荔。
但却梦到了四年前一桩旧事。
高考第二天中午,萧玉痕陪她去吃饭,车停在酒店车库,两人步行去饭店。
前几门都考得极好,她毫无压力,反而很兴奋,恨不得立即进入考场,这天中午她没打算午睡。
即便高中一直第一,但高考与日常测试还是不同,更像一次人生小结。她那时十七岁,一想到她会成为荣誉榜上难以撼动的理科状元,便克制不住得意起来。
吃完饭回了酒店,萧玉痕都有点熬不住,侧头时看到她容光焕发出了电梯,败下阵来,“你这精力比我还旺盛,看样子我得做好准备,溪荷大学和兰宜大学都堵到咱家门口要人,我还得拿腔拿调呢。”
萧沉萸笑了下,那笑更像是承诺,她会成为今年炙手可热的考生。
两人出了电梯,沿着廊道往房间走去。
考生满怀信心,考生家长也丝毫没有紧张之意,直到进了房门,毫无预兆间,一股瘟恶的腐臭味冲入鼻端。
两人面面相对。
萧玉痕毕竟见过的世面多,异味冲走了她所有的疲惫,她按住萧沉萸的肩,让她站在门口,自己往房内走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从白色床单蜿蜒而下的血水。
紧接着看到床上一堆血淋淋的东西,骨连着肉,肉沾着骨,血腥味蒸腾翻滚,血水流了满床。不知原地站了多久,萧玉痕的额发都被汗水浸湿。
长长的寂默之后,萧玉痕浑身发抖,呕吐起来。萧沉萸往前走了几步,床上摆成人形的碎肉跃入眼中,视觉冲击比嗅觉的刺激还要强烈,霎时间她一动不动,浸入床单的血水暗红一片,她目瞪口呆,心里像是挖开一个洞,不知怎么呼吸。
那是人的骨肉!
被剁碎了置于床上,捏成人形。潮热的天气里,硬是让见者生出冷汗。
那颗不完整的头耷拉在枕边。
萧沉萸的眼神逐渐放空,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
萧玉痕吐了半天,等她回过神来时,萧沉萸已经打电话报警。
而那日下午,考场的铃声响起时,萧沉萸蹲坐在酒店门外失魂落魄地发呆,谁说话她都像没听见。
调查结果出来后,专案组上门。
那天的酒店监控都查过了,入住人员也进行了严密排查,一无所获。
那些碎尸像是凭空出现在房间,被摆成了人形。
好在死者身份已经清楚,是文昌中学的学生。
能做到如此不留痕迹,背后一定有很强大的势力。
专案组一直在调查,为避免引起恐慌,并未公布进程。
高考出分后,她一天一夜没睡着,精神开始恍惚,每每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碎尸和血水。
她用了两个多月才能入睡。
等她精神状况好了些,专案组又上门来询问,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道出。
死者在文昌中学如何被霸凌,霸凌者正是孟家二小姐等等。
可是过了好些天,也没听说孟家有人被调查。
这件事悄无声息过去了。
从噩梦中惊醒时,萧沉萸只觉得自己开始神经衰弱。
已经过去四年,她还以为早就忘记了。
每年高考那两日,兰宜都会降雨。
自从四年前开始,六月初那两天始终艳阳普照。
今年亦是。
她彻底没了睡意,坐起来愣神。
想着找系统聊聊时,手机响了下,有两条来自秦荔的消息。
一张图片。
一行文字:「门口,蒜蓉虾尾。」
要放在平常,萧沉萸绝不会理会。
大半夜谁会起来吃这些。
但这会儿她还真觉得饿了。
晚上萧玉痕做的饭过分难吃,有可能是没吃好才做了噩梦。
她下床去开门,看到秦荔提着保温桶站在门边。
秦荔温声问:“可以进去吗?”
萧沉萸面上几分错愕,迟疑了会儿,侧身让开。
秦荔进屋后,将保温桶放在书桌上。
萧沉萸关上门,“我以为你把东西放下就走人了,怎么还进来?”
秦荔说:“我也饿。”
萧沉萸道:“……我看你就是存心的吧,在我房里吃,味儿全留下了,我还怎么睡?”
秦荔一听也是,便给出两个解决方案:“要不去我房里吃?或者在这儿吃,去我房里睡。”
萧沉萸不乐意:“想得美。”
秦荔见她没有要赶人的意思,速速找了椅子坐下,打开保温桶的盖子。
香味瞬间溢满房间。
萧沉萸是有轻微洁癖的人,要搁在平常,她绝受不了这个味道,可这晚,她竟然在这种味道中寻到安全感。
她站着没动,秦荔以为她对质疑食物的安全,保证道:“虾尾处理的很干净,你放心。”
萧沉萸走过去坐下。
她喜欢吃蒜蓉虾尾,是因为早些年在翟县的时候吃不起。
偶尔路过饭店看到招牌,觉得一定好吃,但不敢走进去。
有一阵快到她生日,她开始帮人写作业挣钱,希望能攒够钱去买,但回家看到萧玉痕满脸疲惫时,又不得已将钱算到日常开销当中。
尝了尝,味道上佳。
她边吃边问:“哪儿买的?”
秦荔微笑:“贝因姐姐做的。”
萧沉萸一时无话。那么个精英人才被秦荔使唤来做这个?秦荔也是人才。
吃到一半,她发现秦荔没动筷,皱眉道:“你一口不动,里边不会下毒了吧?”
秦荔眼眸乌润:“等你吃完了我再吃。”
萧沉萸翻了个白眼:“都这份上了,瞎讲究什么,一块儿吃。”
秦荔拿上筷子,却只看她,手上不动。
萧沉萸嘲道:“你看我能看饱?”
第52章 够狠。
次日, 萧沉萸在家中练车,秦荔则去了墓地。
顾媛用心制定了教学计划,期间至少传授了二十种突发情况的应对方式。
萧沉萸全都记下, 拐弯时出其不意地炫技, 副驾驶的顾媛吓得抓住安全带,一脸惊悚。
萧沉萸今日穿件珍珠白缎纹绣修身上衣,配以捏褶长裤, 长发柔顺散在臂弯,转脸笑了笑:“媛姐,你不大信任我。”
顾媛擦擦汗,平复了下紊乱的呼吸,“太快了, 这不是开车, 是赛车。”
萧沉萸一听, 来了点兴趣:“您说我去俱乐部参加个比赛如何,技术过关吧?”
顾媛惊道:“赛车?”
萧沉萸点头:“我这人兴趣爱好有点少, 日子过的没趣,找点刺激。”
顾媛总惦记着市里发生的两起交通事故, 心里担忧, 出口就想劝劝,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说呢。
萧沉萸的兴趣爱好确实不多。
除去看书还是看书。
别墅扩建后,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多个大书房出来。
这台车与萧沉萸很契合,她很快将其驯服, 在别墅附近转悠好几圈。
萧元漓赶高铁,来不及在家里吃饭, 搬了行李出门,给顾媛打电话。
饭吃不上, 开车送她去高铁站总不能推辞了。
但顾媛接通电话时,语气为难:“沉萸小姐正在练车,我帮您叫别的司机。”
萧元漓气闷不已。
她还以为顾媛是别墅里唯一的义气人,没料想也是个见风使舵的。
她只是暂时回翟县处理萧家老两口,又不是被逐出家门,这些人就敢如此怠慢,往后她要真输给萧沉萸,那还得了?
怀着愤懑之心,她自己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戴了个巨大的遮阳帽,等待孙缇随机为她分配司机。
临近午时,阳光映入树丛,叶隙间透出的光近乎冶艳,周遭还有蝉鸟鸣叫。在这样明媚的一刻,她听到远处有鸣笛声响起,抬眼去看,目光对上萧沉萸那张秀逸天成的脸。
萧沉萸今天穿的简单,看样子彻底放弃了包臀裙和大金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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