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会让她在同伴面前丢脸。
直到她上小学后,姐姐又来了一次。
所有人都在称赞姐姐懂事,既能干家务活,学习成绩又好。
曲慧讨厌这种说辞,也讨厌姐姐。
为什么夸姐姐的时候总要贬低她,她过得好也是错吗。
至今她也没想通,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偷了邻居姐姐的手表,放进姐姐的麻布包里。
事发之后,姐姐被所有人指责。
母亲尽管存疑,但未表态已经说明问题。
那天,隔着无数人的愤怒嘴脸,她和曲墨遥遥相望。
曲墨眼神清亮,像是洞悉一切,但不为自己辩解,更不恨任何人。
曲墨走了。
自那后再没来过溪荷。
曲墨出事后不久,母亲准备搬家事宜,某个夜里,她辗转无眠,去找母亲谈话。
提及当年,母亲神色复杂,半晌后道:“我都知道。”
曲慧当时如遭雷击:“您知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帮姐姐辩白,为什么放任一个错误发展下去?
母亲说,都是为了她。
在保全曲墨的名誉和让曲慧如愿之间,她选了后者。
曲慧听了却丝毫不觉得高兴。
她做了那么大的错事,母亲毫无理由地包容她。
曲墨却要包揽家中所有事务、拼命为母亲省钱才能得到一两句赞赏,而那赞赏竟如瓷瓶般易碎。
她不敢想下去,愤然起身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掉脸上的泪痕。
她不是萧沉萸,没办法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她恨,当年那个小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看似是胜利了,可实际,整个后半生她都得为这么一件事忏悔。
曲墨才是赢家!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温热的眼泪和冰冷的水混在一起,滑过脸颊时,皮肤泛起痒意。
手掌覆在脸上,眼神逐渐冷静下来。
她找出随身便签,看向下一个名字。
兰宜的初冬天气很折磨人,白天艳阳高照,夜里又是刺骨的寒凉。
萧沉萸系好衣服扣子,下楼后正要去开车,没想到经过拐角时,却看到秦荔和牧惜笙一齐堵在路口。
没防备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怎么在这儿?”
秦荔先回道:“我们偶遇的。”
萧沉萸无语,“我是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秦荔道:“你一个人来,招呼都不打,我不放心。”随后看了眼牧惜笙,“牧老板倒是来的蹊跷。”
“……”萧沉萸不理她,转头对牧惜笙道:“阿笙,你还没回溪荷?”
牧惜笙神情柔和:“要跟你辞别的,看你往这边来,就跟上了。”
萧沉萸忙道:“有没有耽误你的正事?时间还来得及吗?”
牧惜笙不停转动食指上的翡翠戒指,面色无异:“我不走了,兰宜有点事要忙。一起回?”
萧沉萸先是一愣,很快想明白。
古宅都是牧家的,牧惜笙自然有地方住。“行,一块儿回吧。”
第72章 不过如此。
回去路上, 牧惜笙提出要谈事,萧沉萸便抛弃自己开来的车,打算明早再托顾媛开回去。
她与牧惜笙熟识, 照理说同乘一辆车实属平常, 可今日碍于秦荔在场,萧沉萸上车时都觉得如芒在背。
真奇了怪了。
秦荔与贝因一同来的,若非如此, 她也得上牧惜笙的车。
她们这边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大半夜吵起来会惹得萧沉萸不快,刚才萧沉萸和曲慧见了一面,还不知受没受气,不好再使她费神。
牧家的车行在前面, 贝因以非常暧昧的距离紧随其后。见秦荔悒悒不欢, 劝道:“牧惜笙贵人事忙, 在兰宜待不了几天,实在没必要担心她。”
她的话没说到点上, 秦荔的忧虑本不在此。
“你猜牧惜笙知道多少?”她能找到这儿,是因为不放心萧沉萸独自行动, 悄悄跟来的。那牧惜笙呢?
是有人在帮她盯着萧沉萸, 还是萧沉萸来时知会过?
贝因心里有个猜测,但要说出来却会使秦荔不快, 于是顾左右而言它:“要不要派人留意曲慧的去向?”
秦荔道:“没必要,就算把杨栀叫来, 也是抓不到曲慧的。”
贝因纳闷:“有个孟家已经够头疼了,现在又来个刺猬, 要分人手去调查这个组织吗?”
能当街杀人却不了了之,刺猬的势力可见一斑。
“我们只做该做的, 轻易出手反而坏事,可别打乱萧沉萸的计划。”秦荔道:“如果刺猬跟我妈的死有关,她会跟我说的。”
贝因对此表示赞同:“萧小姐的确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刺猬,应该是私人恩怨。”
话虽那么说,但要能帮上一点,秦荔自是愿意去做的。
不过事要一件件做,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或许于暄的死就是整件事的关键之结,只要这个结解开,其余的事也都不攻自破。
“中东那边再没情况吗?”
前面的车拐了个漂亮的弯,贝因完全没被牧管家的车技震慑到,反而觉得幼稚。
果然,再精明的人沾上情情爱爱,智商都会回到三岁。现在牧惜笙和秦荔的智商加一加,还不如个潘蓉呢。
“中东现在重视的是反哺,要么有新技术,要么帮当地人就业,孟雪意投在那边的产业都是短效的,两样都不占,当地不会给太多资源,怎么看都是入不敷出的死局。孟聂矗要是知道她这么挥霍,非得气出脑血栓来。我研究了几天,她下一步应该得往巴布亚布局。但问题是,她这个局漏洞百出,除非她想花光孟家那些不义之财,否则我真想不到她这么做的理由。”
“四年前我妈接受曲墨的委托去查孟家、如果我妈是因为这件事而死,那可能就是查到了孟家的秘密,孟雪意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恐怕有长远打算,先盯紧,不差这点人手。”
贝因深以为然,“怀疑归怀疑,该做的我都做了,你放心,她既然要往巴布亚走,我就先她一步。”
秦荔的话骤然大拐弯,比牧管家刚才的炫技场面还要生硬:“所以非洲的事都是柳祈在经营,牧惜笙没插手?”
贝因愣了愣:“我们不是在谈孟雪意吗。”
秦荔抬眉:“又不冲突。”
“那倒是,”贝因道:“柳祈在国外的所有公司都背靠她自家生态链,眼见就是奔着赚钱去的,可不像孟雪意那么胡来,而且她背后得有高人指点吧,先不说她把控非洲市场,就说新能源领域,她把国内卖不动的产品包装了下,在国外挣了好大一笔钱。要是没猜错,出主意的人肯定是萧大小姐没错了,如果她真跟牧惜笙不分彼此,不至于让柳祈绕这么大弯子去挣钱,牧家稍微提携一二,她就能毫不费力等着收钱了。”
这个推论显然取悦了秦荔,秦荔立即坐直,“这么说来,她现在未必和牧惜笙一个阵营,我们看到的密不可分其实是假象。”
贝因此刻真心实意佩服萧沉萸:“萧沉萸本就不是依附别人的人,当年曲墨的事她也是走投无路才求到萧玉痕跟前,但萧玉痕有另外的打算,没帮她,牧惜笙直接去魏玛戏剧节,避开了她,她心里能痛快才怪。估计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在想着自立门户了,既不靠萧玉痕,也不靠牧惜笙。”
“这样啊,”秦荔脸上多了丝笑,“原来牧惜笙是虚张声势。”
贝因也开始佩服她。以前她总担心秦荔走不出于暄死亡的阴影,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对一切灰心。一遇上萧沉萸,她也像正常人一样,有如此幼稚的喜怒哀乐。
这是好事。
贝因道:“这事你掌握分寸,就算萧沉萸对牧惜笙感情不深,但她最是护短,你知道的。”
秦荔点点头。
到了古宅门口,有人上前来迎。
一行人往住处去。贝因目送一分钟,开车走了。
静思园的门罕见地开着,江近月原本是在等牧惜笙,看到后头跟着的萧沉萸和秦荔时,惊了一惊,“怎么在一块儿?”
牧惜笙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雕花,不说话。
秦荔淡色不语。
萧沉萸见状,默了阵,道:“偶遇。没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
江近月还没反应过来,牧惜笙已经道:“好。”又看了牧管家一眼,牧管家上前送了一份礼盒。
“今天碰上庄铃,她说你前阵子没睡好,这个香薰挺有用的,你晚上试试。”
萧沉萸接过来,熟稔地道谢,先一步走了。
牧惜笙的目光轻飘飘落在秦荔身上,神色微妙地笑了笑,对江近月道:“进去吧。”
江近月哦了声,正要象征性和秦荔寒暄一两句,谁知秦荔果断跟上萧沉萸,头也不回。
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放在心上,推着牧惜笙往静思园去了。
秦荔跟过去时,萧沉萸已经进屋关上门。
她牵唇微笑。
萧沉萸睡不好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香薰她亦早早送过。
牧惜笙如此做,倒有效仿嫌疑。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
不过如此。
静思园许久未住过人,现下灯火通明,仍有冷寂之意弥漫在侧。
江近月道:“怎么突然要在这边住了?你早说的话,我把东西全换新了。”
牧惜笙道:“不妨碍。课是不是上的差不多了?”
“还剩一个多月吧。”江近月见她突然问起,心里存个疑影:“怎么,你想来教课?”
牧惜笙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长眉轻动,“就问问。沉萸有说什么时候动身去溪荷吗?”
江近月无奈:“这不还早吗?”
廊檐外撒下月色,冷风吹过,虫鸟少了许多,可见是真的入冬了。牧惜笙仰头往天上看,“不早了。”
很多事瞬息万变。
江近月不解其意,问道:“你们刚干嘛去了,还跟秦荔一块儿回来?”
牧惜笙道:“沉萸去见曲慧了,我担心出意外,在外面等。”
江近月明白些什么:“秦荔也在等?”
牧惜笙不言,算作默认。
江近月不知该说什么。秦荔为人冷刻,不擅人际,却铆足劲接近萧沉萸,什么心思已经不必多想,萧沉萸对此未必一无所知,尽管有时气地顿步叹息,却也没有故意远离。
这二人的关系似远实近,而牧惜笙与萧沉萸则是似近实远。
眼下事情越发复杂起来,曲慧现身兰宜,萧沉萸哪有心情去溪荷。
这些天江近月认真想了想,当初招人时为什么没有发现?
曲慧,曲墨,明明已经是最大的破绽。显著副
是不是因为她们都在刻意忘记那些事,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她欲劝说几句,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末了道:“你早些睡吧。”
有牧管家在,她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出了静思园,江近月悄悄摸摸给牧珍打电话,希望在外游玩的母亲还能记着这边的烂摊子,帮她出个主意,可意料之中的,电话无人接听。
江近月泄气地收了手机,骂骂咧咧走了。
她不喜欢住在古宅,所以在附近置办了一处房子,每晚不论忙到何时,都自个儿回住处休息。
今天情况特殊,被她发配至藏书室补材料的司妍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
江近月一肚子火,眼见着只能落到司妍头上。
司妍了解她的脾性,微微垂首,静立不语。
江近月先去办公室拿了东西,出来时见司妍还站着,冷嗤道:“材料补完没?”
司妍道:“补完了。”
江近月到底没办法恶语相向。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司妍站着不动:“江主任为什么没有辞退我?”
江近月淡淡看她一眼。她起先是要辞退的,但萧沉萸说多留几天,她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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