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案拉着韩炽的手腕, 以前也没觉得韩炽这样重过, 况且韩炽身体不好,营养不达标,即便是抱着跑, 韩远案也不会觉得累。
可刚才把他从病房拖到CT室的时候, 他还真费了点儿力。
很显然, 是韩炽自己定住了脚,不乐意让他拉。
保持这样的状态, 走了一半, 韩远案忽然顿住了步伐,倒不是说拉不动,而是一直这样拉着,韩远案有点想笑。
他侧身对着韩炽:“真不想去?”
“不想去什么?”韩炽站直了身子,明知故问。
“检查。”韩远案一字一顿,非常愿意陪他一起演戏。
韩炽摇头:“没有啊,我们现在不是去检查吗?”
“那为什么不走呢。”
“我们都在走呀。”韩炽每次撒谎都一本正经的, 逗的韩远案不知说什么才好。
韩远案拉着他的手腕晃了晃:“可我怎么会拉不动你呢?”
“不知道。”韩炽摇头,“你得找自己的原因。”
“噢……”
韩远案煞有其事地点头, 察觉他应该是不会自己走路了,干脆凑近他,一把托住韩炽的后腰,带着他走。
胃镜得趁早做了,因为在此之前不能进食,韩远案担心耽搁太久,韩炽会低血糖。
从昨晚打了一架到现在,韩炽没表现出任何不妥的地方,韩远案不可能不怀疑。
膝盖和肚子都不让看,韩远案也就顺着他不去看。
但今早的所有检查都必须全部做完,这样才能让韩远案放心。
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的,从凌晨三点开始就已经有人在门诊大厅排队挂号,早早的就到这边等着叫名儿了。
形形色色的人都坐那儿等着,韩炽还是头一回真把检查当回事儿来认真对待,要说不害怕是假的。
以往也不是没做过检查,只是那时候都浑浑噩噩的,注意不到诊室外的疾苦。
现下被韩远案领着,即使心里有些发憷,可也算是一个实在的依靠,面上也便平静的很,更有空注意到诊室外的人。
人一空下来,难免就会悲观的想到很多。
科室外面的座椅上都坐满了人,韩炽跟韩远案就站在一旁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刚好可以看见电子屏幕上报出来的名字。
韩远案侧着身子靠在墙上,让韩炽藏匿在他胸口,给他一个支撑。
他能感觉韩炽在出神,神情好像也不怎么好看,有点……凝重。
“怎么了?”韩远案忽然出声询问。
他垂眼,牵起韩炽的手,发觉他的手有些凉,于是捏在手心握着,想用自己的体温让他暖和一些。
韩炽听见他说话只是稍微抬眼看了下他,继而又将视线放在诊室外的那些人身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能注意到许多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即便有家人在身边,也没有多余闲聊几句。
几乎是一瞬间,韩元安就明白了韩炽的心思。
先前问他是不是害怕,多半还是调侃在里面,此刻他才真的反应过来,韩炽是不是真的有点害怕。
他没给自己太多思考的时间,托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一下,小声又温柔地问:“小池是不是有点害怕?”
“……”
韩炽没回答,半晌才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他们怎么想呢?”
“不知道。”韩远案清楚他在说那些来看病的人,每个人的脸上好像都蒙着一层灰雾,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就给自己定了死刑一般——
灰败而绝望。
“或许只是在等结果。”
韩远案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
因为此时他也是在等叫号。
“你害怕吗小池?”
“没有害怕。”韩炽摇头。
韩远案没吭声,只是一直捏着韩炽的手指,要是不害怕,手心怎么一直冒冷汗。
其实是一次很小的检查,很小很小的、普通的、再正常不过的一次体检。
等了快半个小时,韩炽才被叫进去做检查。
无痛胃镜的不适感已经降到最低了,但韩炽出来的时候仍然是脸色惨白的捂着胃,韩远案一直守在门口,见人出来便两步跨上前。
“啧,小可怜儿,受罪了。”韩远案皱着眉,扶着他往外走,这儿没座位,消毒水味也重,得赶紧带他离开。
本就不舒服的韩炽这会儿听他说话怪怪的,抿着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偏头干呕了一下。
韩远案感觉手底下的身体都在颤栗,只瞬间,韩炽耳根就红了一块,韩远案意识到他应该是真的很难受,收起揶揄他的心思,加快脚步带着他离开。
大庭广众之下,韩炽不会允许他抱的,除非韩炽睡着。
一直忍到了病房,韩炽才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水流声开到最大,韩远案便守在门口没出声。
只有紧锁的眉心和僵直的身躯才能看出他焦灼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人觉得等了很久,门才终于打开,韩炽从里面出来。
应该是用冷水洗了把脸,韩炽所有手指的第二个关节以上都红透了,一直红到指尖,像突然捏过一把雪。
他站不直腰,推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只能一手扶着门框,微微弯着上身。
他就说不应该做什么胃镜!
韩远案就站在离他半米都不到的位置,稍一抬手就能碰到他,但他不敢动。
要张嘴说话时,发现嗓音被哽住了,于是咳了一声,才带着微哑的声音说话:“……好点了吗?”
没有很好受的韩炽本不想说话,但蓦然发现身边人的声音有点不对。
韩炽抬眼去看,骤然对上一双红的不行的眼睛,就比他被冷水冻过的手指的颜色浅一点点。
他要说的话就这样哽在喉间,怔了半秒之后,在心里边叹了口气,缓了口气勉强站直身子,主动把手搭上韩远案的胳膊。
“扶我一把。”
因为刚刚吐过,韩炽嗓子有点痛,说话声音很小,几乎是气音,但看韩远案这样,他心脏也开始闷闷疼,只能强撑着哄他。
“要休息会吗?”韩远案扶着他坐到病床上,刚要站起身却被韩炽抱住了肩膀,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
他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双手撑在韩炽身侧,刚想说什么,却骤然怔住了。
——韩炽在他背上缓慢上下抚着,然后拍了拍。
韩远案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受,只觉得鼻尖发酸,酸涩的感觉猝然窜上脑仁,以至于眼眶发热,感觉有什么要汹涌而出。
他闭了闭眼,抬手覆在韩炽背上,稳定住情绪后,温声说:“我知道。”
“知道就好,”韩炽很满意,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嘚瑟模样看着韩远案,施恩一样继续说,“行了,起吧。”
韩远案笑了下,没跟他计较,想从他怀里挣开,可韩炽没有半分要放手的意思。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韩炽松了点儿劲,让韩远案顺势抬头,提出要求:“亲我一下。”
“好。”
韩远案亲了一下。
“再一下。”
于是又一下。
“你猜我有没有漱口。”韩炽脸色不太好,唇色都是淡白的,偏偏眼睛里的掺杂着很难在韩炽这样性格的人脸上表现出来的狡黠。
但韩远案哪儿顾得上他漱没漱口,只要一看他红的指尖、白的面容,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韩远案感到有点惭愧,三十一二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要哭,要个小孩儿来哄。
“你真可爱。”韩远案敛了神色,轻轻捧着韩炽的双颊,这样跟他说,
韩炽说是吗,韩远案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倾身咬住他的唇,鼻尖抵在韩炽的鼻侧,呼吸相触之间都如同静电涌过全身。
电流在血液里刺激着每一个细胞,不断冲击着骨骼,叫嚣着急切地想要彻底拥有彼此。
仿佛只有全身紧紧相贴才能缓解这种过电又身处云端失重的感觉。
韩炽的喘气声逐渐急促又清晰起来,手却仍旧覆在韩远案的脖颈处,只是从最开始的紧攥到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
他有点气喘,但实在不舍得松开。
“唔…”
细微的低吟声不断韩炽鼻腔和胸腔里传出来,但还没彻底接触空气,又被韩远案无情地吞没。
寂静又冷清的病房霎时被荷尔蒙充斥,犹如被喷了某种迷香,暧昧的情欲分子迅速扩散至整个病房。
——让两个人都头晕目眩,神识暂失。
正当意乱情迷时,病房门被敲了一下,接着被推开一条小缝,瞿小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小炽,你们检查做完了吗?”
“……”
韩炽瞬间睁眼,半秒后懊恼地瞪着韩远案:“你为什么不锁门!?”
韩远案:“……”
第46章
即使动作再快, 也快不过瞿小意推门进来的速度。
两人还没整理好衣衫,就听见了门被悄悄关上的声音。
是瞿小意又出去了。
原本还可以洗脑一下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她没看见的韩炽,此时不得不面对瞿小意不止看见了, 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希望他们继续下去。
韩炽恼怒, 勾着韩远案的肩膀,狠心在他嘴上使劲儿咬了一下。
“嘶……”
这一下是真把韩远案咬疼了,他皱了下眉, 没忍住倒吸了口气, 疼过之后便温和的笑着。韩炽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 下一秒,他身后就被人拍了一下。
登时,韩炽瞪大了眼睛, 从脖子到脸到耳根都涨的通红, 他舔了舔唇, 有些无措地嗫嚅几下,磕磕绊绊吐出几个字:“你……你、流氓!”
“嗯。”
韩远案认同的爽快, 这样子更让韩炽气恼, 他又说:“衣冠禽兽!”
“没错。”
“……”
韩炽气急,转身朝病房门口走,怎么想都气不过还是回头瞪了他一眼。站在门口整理好衣襟和表情之后才开门,探出头喊瞿小意进来。
后者显然有些尴尬,她一直没走,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走,这会儿被韩炽叫住, 她还是有点心虚。
撞破别人的这些事终归不是什么方便直面的事。
“进来吧。”韩炽又喊了她一声。
瞿小意见他没有不自然,也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才跟着他进了病房。
短短时间内, 气氛又恢复到了病房原有的冷凝与安静,半刻前的旖旎气氛消失殆尽。
“有什么事吗?”韩远案抬了抬下巴,示意瞿小意坐,又想拉韩炽坐到自己身边。
但韩炽对刚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侧身躲了一下,没让韩炽碰,坐到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韩远案捞了个空,只是愣了一下,收回手后将注意力投放到瞿小意身上。
瞿小意的视线在他们连之间流转了一番,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似乎还有韩炽单方面的火星四射。
她明智的决定不要问刚才发生了什么,看了韩炽一眼,问他:“早上检查了吗?”
“嗯。”韩炽点头,心不在焉的,脸上的红润还没褪去,显的很健康,“检查过了。”
“所有都做完了吗?”
“没有。”
这话是韩远案回的,做完胃镜后韩炽有点难受,所以只好把他先带回来,抽血和其他的身体体检,等吃了东西再去。
他替韩炽答话:“只做了胃镜,一个小时之后出结果。”
“噢……”瞿小意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顿了顿,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韩远案也不催促她,只是静静等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瞿小意终于整理好言语,开口:“公司内部发出消息,董事会提前到明天。”
“这事儿……你知道吗?”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风向的转变,或许没有人比韩远案更清楚了,海浪再大,也敌不过强大且具有经验的掌舵者。船行驶的方向由船长掌控,韩远案就是那个不常露面却足以掌控一切的船长。
不过韩远案没有明说,只是垂眼沉思了一会儿,反问瞿小意:“你怎么想?”
“韩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瞿小意声音有点哽,缓了缓继续说,“按照你之前说的,韩覃的事我跟你说了,但是三年前——”
“这点不用多说。”
韩远案靠在沙发上,眼神直直望着韩炽,或许是因为在跟瞿小意说话,所以眼神比平日里看韩炽时更加冷淡,且慑力十足,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森林之王。
“我既然叫你一声小姨,自然知道你跟我的关系,至于三年前的事,”他朝瞿小意看去,眼神淡漠,“你先不用管,这跟你无关。”
“……”
瞿小意沉默下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从她说出韩覃开始,韩远案就说过不止一次将她从三年前的事里撇开的话,但瞿小意总是陷在自己的思维力出不来。
尤其是昨晚见过姐姐后,她更是心绪复杂,久久难以平息。
“董事会具体什么时候召开?”韩远案又问。
最近韩氏出事的新闻闹的沸沸扬扬,连带着把三年前的事情也给翻了出来,可没有人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按照新闻媒介的发达,各家媒体怎么都会有一些发现其中蹊跷,至于为什么没有人解析两者的关系,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
瞿小意答:“明天上午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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