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被他大力关上的动静,苏晨阳有些恼火,穿好裤子走过去敲门:“你出来是不是有话想说?”
里面的人没有应声,等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这次换好了衣裤。
洗手间的灯关掉了,但房间里光线明亮,沈珈叶的神色不太自然,眼尾那块肤色还有点红。
心头的火气莫名哑了下来,苏晨阳看着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语气都不自觉地缓和了:“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说?”
沈珈叶侧身靠在墙壁上,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的粗皮筋:“只是想问你干嘛要去我家。”
“我不能去你家?”苏晨阳反问他。
默了片刻,沈珈叶手伸到后面抓起头发,捋顺发丝之后扎了个与耳尖高度齐平的马尾。
他平时就是这么绑的,动作随意自然,不过对苏晨阳来说,这却是分手以后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绑头发。
动作与从前几乎一样,只是这张脸褪去了青涩稚嫩的感觉,轮廓变得分明,眼角眉梢间添了几许动人的风情。
目光在那截修长的颈项上停留,喉结隔着薄薄的皮肉滑动了一下,随后苏晨阳就听到他说:“让秦璨和祁医生跟着吧,他们可以留在附近等,不能进去。”
拨开一段挡路的树杈,沈珈叶侧身让苏晨阳先过,接着是秦璨和祁文慧。
这种鲜有人踏足的山林里植被茂密,树木郁郁参天,深入之后别说天空了,四面八方的视野都被层层密林阻挡,遍地腐叶和烂泥,一不小心就容易崴脚,还要避开突然窜出的蛇虫鼠蚁。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寻常人随时都可能迷路。
秦璨再次拿出手机确认,他们已经进入了无信号地带,只有卫星电话功能还可以正常使用。
仰头看着前面望不到尽头的山坡,祁文慧说:“苏总,您要休息一下了。”
苏晨阳回头看她,祁文慧撑着一支登山杖,热得额头上都是汗,他叫住前面的沈珈叶:“休息一下吧,大家都累了。”
秦璨从背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分别递给苏晨阳和祁文慧。
祁文慧喝了水,觉得嗓子没那么干了,便问沈珈叶:“我们还要走多久?”
“再走十几分钟就能翻过这个坡了,前面是条小溪,过了独木桥再绕过一座山就到了。”
祁文慧听得都想原地坐下了,出发之前沈珈叶说过这段山路要走差不多两小时,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会是这么难走的路。现在走了一小时了,连第一座山都没翻过去,看样子两小时根本到不了。
苏晨阳喝了半瓶,剩下半瓶水递给沈珈叶,休息了一会儿,他说:“差不多就走吧,已经中午了,别在路上耽误太久。”
秦璨跟在祁文慧后面,两人照旧殿后,翻过山坡后,一条宽敞的溪流出现在了眼前。
两山之间的这条溪流有二三十米宽,正常时期的水位只到小腿高度。秦璨和祁文慧还落在几十米开外,沈珈叶走到小溪边上,蹲下去接了点水洗手,苏晨阳在他身边蹲下,学着他接了一捧水。
这的溪水很干净,却冒着刺骨的寒意。苏晨阳甩掉手上的水珠,看沈珈叶不怕冷似的又接来洗脸,问道:“你以前都是走这条山路往返?”
沈珈叶拨开额角湿掉的头发,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滑进了嘴角。苏晨阳盯着水珠消失的位置,那颗小痣被浸湿了,像极了从前被他亲吻之后湿润饱满的样子。
红润的唇松开一道缝,好听的嗓音挤走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画面:“嗯,所以一旦发大水就没办法走了。”
身后不远处就是架高的独木桥,现在距离溪面有一米左右距离,如果洪水大到能把独木桥淹没了,那这一片的水流速度会变得很快,的确是没办法再过了。
他记得之前看过考察团的资料,水库是建在另一个方向,就算泄洪也不应该流经这里,他道:“这附近经常会有洪水?”
“不是,是经常会刮台风,”沈珈叶看了他一眼,“就像上次那样,台风带来暴雨,上游的水冲下来淹了下面。”
“除了这里和寨门那条路,是不是再没有其他的路了?”
身旁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苏晨阳回头看去,发现沈珈叶的神情变得古怪:“你不是都知道的吗,有的话上次我阿爸出事就不会冒险找你帮忙了。”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苏晨阳起身道,他背对着沈珈叶,但能感觉到沈珈叶的目光粘在他身上,于是走向了不远处的两人。
在溪边休息够了,四人穿过独木桥开始爬第二座山。
这座山比第一座好走些,不过海拔更高,几人走走停停,中途苏晨阳脚滑了一下,险些被一块尖利的石头划破了小腿。沈珈叶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等他站稳之后说道:“小心点,上次台风我也是被这的石头滑坡了小腿,还被你逼着去打了破伤风针。”
苏晨阳点了点头,提醒落在后面的秦璨和祁文慧注意脚下安全。沈珈叶盯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过来的时候及时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等到能透过树林看到远处山崖边的吊脚楼建筑群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
秦璨在附近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铺上防潮布,祁文慧从包里拿出血氧仪给苏晨阳测量。沈珈叶站在一旁,他没有问祁文慧为什么要给苏晨阳监测身体数据,也没有再像刚才在溪边那样盯着苏晨阳看,只是安静地等祁文慧忙完,苏晨阳可以走了,他才在前面带路。
剩下的这段路只有他们两个人,从密林的出口钻出来后,一座铁索桥出现在面前。
这座桥年代久远,风吹日晒加上失修,两侧和底部的铁索已锈迹斑斑,桥面的踏板有不少都残缺不全,站上去要小心才能稳住平衡。又因为横跨在山谷间,一眼望下去,底下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站在石墩旁边往下看了看,苏晨阳说:“这有多高?”
沈珈叶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1500多米。”
苏晨阳问:“干嘛?”
“牵着我,”沈珈叶主动握住了他的右手,“安全第一,在这里别逞强。”
相贴的肌肤将对方的身体温度传递了过来,只有掌心有些许的热度,沈珈叶的手指像冰块一样冷。苏晨阳与他对视了片刻,五指缓慢收拢,也握紧了他的手。
等到站上了踏板,苏晨阳才知道他为什么要牵着自己。
铁索桥被架设在高空中,两旁都是空旷的山谷,从侧面不时刮过的大风会带动沉重的桥身微微晃动。如果没有人牵着,第一次走的确很危险。
沈珈叶步子迈得很慢,苏晨阳顺着他踩过的地方走,好不容易走过三分之二的距离,他停了下来:“有烟吗?”
苏晨阳说:“什么烟?”
“STO的薄荷烟,”沈珈叶看着他,“你前段时间经常给我抽的那款。”
苏晨阳蹙起了眉:“没有,先过桥吧,别停在中间了。”
“你包里不是有吗?”
沈珈叶松开了牵着的手,伸到苏晨阳的腰包上想拉拉链,苏晨阳为了阻止他重心有些失衡了,沈珈叶立刻拽住他的胳膊,站稳后,苏晨阳道:“你干什么,刚才不抽,走到这种地方来犯烟瘾?”
相较于他表现出的不耐烦,沈珈叶的表情过于平静了,连眼神都冷了下来。苏晨阳被他盯得不舒服,想越过他走到前面去,却发现他身后连着两块踏板都是空的。
“上一次台风天我回家,不是被石头划伤了小腿,是膝盖摔破了皮,你也没有强迫我去打破伤风针。”沈珈叶盯着苏晨阳的眼睛,“前段时间,你经常给我抽的是中星的芒果爆珠,你还让我少抽一点,后来到了香港我就没再抽过了。”
“这些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苏晨阳沉着脸看他:“我记得,你能不能先过了桥再说?”
“你记得?”
沈珈叶反问了一句,忽然后退了半步,右脚的鞋尖堪堪踩在了踏板边缘。苏晨阳的心猛地吊了起来,伸过去抓他的手被他用力拍开了。
沈珈叶一只手抓着身旁的铁索,衣袂和脑后的马尾被山风吹得烈烈飞扬。他身下是空旷的山谷,四周的悬崖峭壁给人一种无所依托的感觉,仿佛只要风再大一些,他就会真的被掀下去。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他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是不是因为上次的车祸?”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改版以后的海星打赏在章节最后的【赞赏】里面)
第49章 你让我跟秘书睡?
下了铁索桥,再走过一小段蜿蜒的路,便到了沈珈叶家的吊脚楼附近。
他让苏晨阳先在树后等着,观察过周遭没有人,便带着苏晨阳快步跑进了院子。
沈月揉的家在他家隔壁,这段时间他们都不在,沈秀庄除了打扫卫生之外基本不会过来。
进了院门,便是一株果树栽种在墙边,沈家的吊脚楼比起下溪寨的那些更加老旧古朴,墙角立着一间柴房。推门走进堂屋,入眼的摆设像是上个世纪的画风,墙上挂着几张离世亲人的画像,下面是一张可容纳五六人的中式沙发椅,椅套是民族风格的刺绣。斜对角放着餐桌和椅子,三面墙壁开着几扇窗户,都是竹子做的,采光还算通透。
沈珈叶关上门,回头见他四处看,便脱下肩上的背包:“我去打点水给你洗手,你先坐一下。”
“打水?”苏晨阳问了一句。
穿过堂屋来到后院,沈珈叶打开角落那座水井上的盖子,木桶放下去盛满水之后,他右手刚抓到绳子就被一个人接过去了。
苏晨阳帮他把水桶提上来,倒在旁边的木盆里,沈珈叶用水瓢舀了一勺,慢慢浇在苏晨阳手上。
这的井水温度和那条刺骨的溪水有得一拼,苏晨阳稍微洗了洗,说:“冬天你用的水都是这么凉的?”
“我们这里没有通自来水,冬天会冷一些,夏天用就会好很多。”
沈珈叶拿过墙上挂的毛巾给他擦手,回屋后,苏晨阳说:“你房间在哪,带我去看看。”
堂屋一角有架楼梯,踩上踏板时,脚下的木板传来了脆弱的声响,苏晨阳放轻了动作,问道:“这木板用多少年了,怎么也不换一换?”
沈珈叶已经爬上了二楼,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头也不回地道:“不会塌的,放心踩吧。”
他的房间在二楼右侧,让苏晨阳进去后,他自己站在了门口等。
这间房收拾得很干净,但过于素简了,除了床和桌椅之外,就只有放衣服的五斗橱。
苏晨阳走到床边上,掀开被褥看了看床垫,是两块木板叠在一起的,就算放了棉花垫子睡起来也很硬。
靠窗的书桌掉了不少漆,边角露着毛刺,一支老式的煤油灯放在桌面上,旁边整齐码放着小学教材,以及沈珈叶手写的部分教案。
苏晨阳随手翻了几页,沈珈叶的字迹很工整,笔画流畅自然,看得出换成左手以后有下苦功夫练过。
看完书桌,他又打开了衣橱。
这五斗橱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产物,外面的浮雕都看不出原貌了,高度也不及他的身高,里面放的都是少数民族的服饰,款式颜色几乎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面料的厚薄。
下面有两个抽屉,左边装着袜子,他刚要打开右边那个,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抵住了即将被打开的抽屉。
“不要再看了。”沈珈叶说。
猜到右边抽屉里放的应该是内裤,苏晨阳直起身,回头打量一遍这间朴素得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你以前就是在这里学习的?”
沈珈叶关上橱门:“嗯。”
寨子里没水没电,苏晨阳很难想象平日里这种生活该有多枯燥压抑。
“我工作以后买了平板和手机给我妹,山里有基站,我们这也能收到信号。”下楼的时候沈珈叶解释说。
“那充电怎么办?”苏晨阳等他站到地面了才扶着楼梯下来。
“多买几个移动电源就可以了,每周我在下溪寨充好了拿回去,她和月揉都能用。”
回到堂屋的沙发上坐下,沈珈叶说:“现在能讲了吗?”
苏晨阳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有信号了,不过只有一格。
他回了条消息给秦璨:“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的事。”
苏晨阳笑了一下:“做人不能太贪心,你都不把全部的事告诉我,却想知道我所有的事。”
沈珈叶没有让步:“刚才在桥上你答应过的,下来以后都告诉我。”
刚才在桥上,沈珈叶的态度并不激烈,但那个危险的动作却像在无声威胁着苏晨阳,逼着他不得不答应。
“就是你猜的那样,”苏晨阳往后靠到了木头靠背上,“车祸的时候受伤了,影响了一部分记忆。”
“哪一部分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忘了。”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听到的时候,沈珈叶还是像被人点了穴位,每一寸骨骼都僵硬住了。
他想问更具体的日期,但从苏晨阳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又能找到答案。
如果不是忘记了,对他的态度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冷淡?
原来所谓的心情不好,只是因为都忘记了。
忘记了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忘记了他们之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回温的感觉。
“所以车祸以后在你眼里,我们是当年分手之后的状态。”他总结道。
苏晨阳沉默了,半晌,沈珈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像是嘲讽,但更像自嘲。苏晨阳拧眉看着他:“笑什么?”
“没什么,”沈珈叶起身去拿饭桌上的双肩包,里面装着要拿给沈秀庄的东西,“我去隔壁一下,回来就能走了。”
苏晨阳看着他开门出去,待大门重新关上后,已站起来去厨房看了看。
这的炉灶还是那种老式的烧火灶,墙边堆着几根木材,灶上两口大锅都盖着木头锅盖,厨房里没有冰箱,只有一个三层架放着各种腌料和晒干的大葱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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