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又没说不问。”周雪莹不耐烦被两人打岔,语气带上了冷意。
“就是,谁说我要破坏规则了?”陶乐翻了个白眼,置气般道:“你问吧,不用客气。”
“你自己选的真心话。”周雪莹冷冷看向陶乐,“那我问你,你和宋柳最厉害的一次争吵是为了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脸上难免带上了微妙的神情。
他们都知道,陶乐与宋柳两人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一个是家境煊赫的高官之后,一个是资产殷富的豪商之女,感情要好到平常连包都要买同一款,能让她二人争吵的会是什么事情?
她们会为什么事情产生分歧?
果然,陶乐的表情茫然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周雪莹怎会问起这个。
“啊……这个……”她眼睛快速眨动着,是在仔细回想着过往,她和宋柳关系极好,两人好像真没怎么过嘴。陶乐仔细回忆着,但又不应该一次也没有过啊。
可她好像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有些精神不济,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想要的那段信息。
“既然是玩这个游戏,那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哦陶乐。”卢江行看她半天没说话,估摸着她正在使劲编故事呢。他很乐意看到陶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上不由带上了幸灾乐祸的神情:“在这种地方说谎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陶乐本就有些发怵,被楚源这话一激,大晚上的更觉得身上毛毛的。
可无论她怎么绞尽脑汁,她记忆中真的未曾有过和宋柳哪怕一次争执。
“没有,我和柳柳没有争吵过!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呢?”
她斩钉截铁道,又瞪了楚源一眼,坐的离宋柳更近了一点儿,几乎挨到了宋柳身上。
宋柳微微一笑,迎上周雪莹冷冷的视线,声音和缓而从容:“雪莹,难道你想得到什么别的答案?”
宋家与陶家多年交好,一个在政,一个从商,两家彼此照应。陶乐与宋柳是打小的交情,宋柳比陶乐年长几岁,深受后者信赖。两人玩得很好,彼此几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即便偶有分歧,最后几乎总是证明宋柳是对的,于是渐渐陶乐越发信任宋柳。
听闻陶乐的回答,周雪莹露出了个有些无趣的神情,眼神朝边上扫去:“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别磨蹭,那就下一个吧。”
没听到想要的八卦,众人兴致缺缺地将牌放回桌面。周雪莹走上前将牌打乱,待众人把各自的牌拿走,她自己拿了剩下的一张。
“这回是哪两个人呢?”她将拿到的牌丢到桌面,这回她的是张普通牌。
K在姚志远手里,而3在庄贤手里。
姚志远捏着手中的扑克,挑眉露出一个笑:“提前说好,这是一场游戏,应该不至于有人玩不起。”
一听这种话,庄贤立刻知道接下来的问题显然不会多友善:“你要问就问,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姚志远笑笑:“我都还没开口问呢,急什么?莫非你知道我会问什么问题?”
楚源在一旁看戏,他可迫不及待看这群所谓的青年才俊互揭老底了。“卖什么关子,快问呗。”
姚志远突然朝他投去一眼,那眼神冷漠而不耐烦,似要把他这幅跳梁小丑的模样印入眼中。
楚源被他阴冷似蛇的视线吓了一跳,撇了撇嘴不再做声。姚志远这才缓缓视线落回到庄贤身上。
只听他道:“邱主任床头柜里的钱,你拿过几次?”
邱主任就是这次聚会原本的主角,几人共同的补课老师。那是个严谨而有些作风老派的人,喜欢把贵重的东西都放家里,这一点不是秘密。
而姚志远的问题却着实有些让人诧异了。
姚志远话音未落,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在庄贤方向,庄贤只觉得脸上顿时发烫起来。
但这种问题,无论是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其实都会给出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以至于庄贤陷入了两难。
庄贤深呼吸了几次,紧紧抿着嘴不说话。在众人的视线中,庄贤脸上的赤红之色一点点退去,变得格外苍白。
最后他梗着脖子道:“我选择大冒险。”
“啊?”边上有人发出了诧异的声音。这人是图什么?
姚志远同样十分不解,他不知道庄贤此刻选择大冒险还有什么意义,他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不就说明做贼心虚、分明就是做了那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想到此,他越发觉得庄贤愚蠢,既承认了偷钱,又要去完成大冒险,简直得不偿失。
不过,既然他铁了心选择这大冒险,姚志远自然不会让他失望。看了眼窗外黑黢黢的庄园,姚志远想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今晚你一个人住一间,怎么样,不难吧?”
这样的要求,在以往的环境下根本不算什么惩罚,可在今日这种与世隔绝、暗处或许藏匿着心怀叵测之人的情形下,这种要求便带上了某种诡异的色彩。
果然,庄贤脸色都变了:“你!”
“说好了啊,大冒险。”姚志远一点儿也不担心庄贤敢拒绝,他那个唯唯诺诺外强中干的性子,之前车子被人蹭花了都不敢去找人理论,现在本就是他理亏,又哪里敢来叫唤。
果然,庄贤的怒意只爆发了一瞬,然后他便深呼吸几口紧紧握拳,接受了姚志远的要求,只是黑沉沉的脸色再没有缓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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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同出一个师门的年轻男女之间,完全不像平日里所见的那样关系友好,在这个诡异的空间内一点点撕开伪装,以这个游戏为掩饰,露出疏远而彼此针对的内里。
但是却没有人叫停这个游戏。
一开始时那种玩闹的随意神情渐渐从彼此脸上淡去,抽牌之时众人的视线严肃而凝重,谁都想拿到那唯一的一张K,成为这群人之中的“国王”,然后悠然自得地让拿到3的人在众人面前露出不堪恶劣的一面。
楼飞明这一轮又拿了张杂牌,他松了一口气,不是那张地雷般的3就好。
他忍不住同坐在他旁边的闻澜吐槽:“这群人看似人模人样,没想到交情这么差,‘做过做恶劣的事情是什么’、‘最后悔的事情’、‘伤害最深的人’……这一个个都是什么烂问题,等他们离开这儿,以后还能不能再碰面吶,可别一碰面就打起来哦。”
如果他们还能离开这儿的话。
一想起那个暗处的回归者,楼飞明的心就沉了下来,连真心话的大八卦们都难以让他轻松一点。
闻澜玩了十多轮,居然一次都没有抽中“K”或“3”,难得运气这么好,于是他十分满意,心情也略好了一点。
自然不会打起来的,本来也不过是虚假的交情,连座位都显出这些人泾渭分明的关系。
被困玫瑰庄园、被人暗中窥伺算计、濒临绝境的紧张感只不过给了这些人一个狂欢的借口,让他们可以暂时忘记彼此身份,忘记曾经微弱浅薄的交情,靠发掘他人真实的阴暗面来为自己获得某种满足。
只要彼此都暴露出不堪、低劣的一面,那就显然大家依旧是同类,都是一丘之貉,谁也别看不起谁。
真实之中讲究的无非是利益往来,莫非谁还想与谁真正交心?
又是一轮。
第15章 风生玫瑰(五)
这一轮,沉默的摸牌过后,宋柳拿到了K,而为人所嫌恶的“3”这张牌,此刻则落到了闻澜手中。
“祈求宋小姐能对你手下留情吧!”楼飞明早就注意到闻澜这一晚上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摸牌也总是在最后几个。
看到闻澜这回终于拿到了张“3”,楼飞明立马换上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宋柳弯了弯眼睛:“别紧张,学长,我随便问问。”
闻澜十分平静:“好。”
卢江行皱着眉头在那儿说着风凉话:“他有什么好紧张的,这里这么些人他能认识几个?落下什么把柄难不成我们还能和他计较?”
“你也少说两句吧!”陶乐就不明白了,一会儿是那个楚源,一会儿又是这个卢江行,说出的话句句夹枪带棒刺耳得很,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其他人可都认认真真在玩这个游戏,小柳,你不至于对他手下留情吧?”楚源道。
宋柳不去搭理这两人,自顾开口问闻澜:“学长,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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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柳问出这话,连陶乐都不满了起来:“姐姐,你放水也太严重了吧!”
“就是!太不公平了吧!”楼飞明难以置信,凭什么他被问到的时候就是“他无人知道的一个秘密”,害得他情急之下说出了“偷喝可乐并倒进了他爹盆景中使得那株专人打理的老桩什么松叶子都泛了黄”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到了闻澜这儿就是这种闭着眼睛回答的问题?
凭什么,凭闻澜这张脸吗?
宋柳对着气鼓鼓的陶乐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本来这种问题也没有什么限制呀。”
道理是没错。陶乐转过头,佯装生气不理她。
既然宋柳开口,本来众人也对闻澜没有什么好奇,以后也不是会再见的同类人,于是其余人多少给宋柳一个面子。
“快点儿答了,我们好下一轮。”楚源催促。
闻澜想了想,道:“明早吧。”
他带了个不确定的尾音,然而大概是他此刻的语气过于平静,又或者是他的眼神过于镇定,他的话音一出口,给人一种莫名的笃定。
“为什么这么说?”卢江行看他说的好似十分笃定,难免心中生疑,他眉头渐渐挤在一起,眼中也浮出狠意,“这事不会就是你干的吧?”
“这怎么可能,他和楼飞明可是被平白拉来的哦,你乱讲什么!”陶乐撇了撇嘴,要不是她突发奇想想吃焦糖布丁,他们两个也不会被一起困在这儿,因此她心中总有一丝过意不去。
但她也有些好奇闻澜那么说的原因:“你为什么说明天早上呢?”
闻澜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道:“随便猜的。”
“真是猜的?”卢江行狐疑地盯着他,“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楼飞明看不出闻澜平静表情下到底是什么想法,这被人瞩目的时刻也不适合再刨根问底,心里念头一转,他道:“本来宋柳问的就是个人想法,随便猜测一个又怎么了?别啰嗦了,这种问题不值得大家浪费时间深究,快下一个吧,下一个更精彩。”
下一轮。
楚源拿到了K,而3在卢江行手中。
楚源等了这张牌许久,此刻将它拿在手中,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亢奋起来。
方才那些人可真不会问问题,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问的那些都是看似尖锐,实则不痛不痒的东西。
他们也不想想,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是什么,是人群中潜藏着一个凶手!而这群人却还在那儿玩什么互相拆台的幼稚游戏!
“这牌早该来我俩手里才是。”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轻咳一声,颇为享受众人将目光聚在他身上这一刻。
他看了看脸色发黑的卢江行,心中暗暗笑了声,在他带着敌意的目光中悠悠开口:“卢江行,你知道刘非为什么会死吧?”
“什么?”姚志远一惊,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
其余人同样诧异不已。
“你怎么这么说?”
“这是怎么回事?”
“卢江行,你知道什么,快说出来!”
“刘非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害得我们受这无妄之灾?”
众人同时开口质问,一时间客厅热闹如茶馆。
“吵什么吵!”卢江行吼了一声,脸颊肌肉微微颤动,显然是在竭力克制着某种激烈的情绪。
客厅内一群人鸦雀无声,只有电视背景音微弱响着。
明晃晃的吊灯下,数张面孔面面相觑,眼底的神情却都不太分明。
“你知道什么,通通借此机会都说出来吧,你一个人藏着掖着,连个能帮你分担的人都没有。”楚源循循善诱,“刘非他做过什么事情,才会让你看到他的死亡之后变了脸色?”
他和卢江行早有矛盾,今日多留心了他几眼,很容易便发现他情绪的异样。
在见到刘非的尸体之后,他的恐惧显然比他人更厉害,也更迫切地想逃离。
卢江行被楚源盯着,整个人状态极为紧绷,他眼睛直愣愣睁着,脑海中浮起先前所见到的刘非的面容。
刘非的尸体是楚源、庄贤一起发现的,而当时他和姚志远在二楼露台,听到楼下的喧哗,他朝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
二楼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泳池的景象,荡漾的水波中,一个浅色的影子沉在角落,白色的衣角漂浮在水面上,旁边飘荡着零星的红色花瓣。
他大吃一惊,很快随众人来到泳池边,那时钱烨和庄贤已经跃入水中要将刘非救起来,而将刘非带上岸后,众人这才惊慌地发现刘非已然死透了。
卢江行屏住呼吸僵硬地站在一旁,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就像见了鬼一样。
明明就在露台之下,为什么一点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寂静的泳池,沉溺的尸体,飘荡的白色衣摆,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被他死死压抑在记忆深处、不愿也不敢再想起的画面……
思绪回来,卢江行长吸一口气。
太反常了。他知道自己的表现太反常了。
但是当他看到刘非的死状之时,就有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尖锐的痛感提醒着他,有人知道了他们做的事情,知道了他们犯下的过错!
此刻便在给他们惩罚!
“刘非他……他是自作自受!”他咬咬牙,“他喜欢虐杀小动物!他一心情不好,就会拿小动物下手,火烧、针刺、水淹,学校里失踪的几只猫,都是他干的!”
“有一只白猫,被他、被他溺死在食堂后边的水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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