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温清川,自愿与晏别解除道侣,此后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还好,没有一错再错。
情缘石上的刻字渐渐消散,与之伴随的是,全身上下的阵痛,魂魄像是被分离开来,元神被撕碎。
硬生生将温清川逼得跪倒在地,面色惨白,耳边空鸣不止。
太疼了。
温清川蹙眉想着。
自从来到鸠千夜,像是要把他这百年来没受过的苦难一一经历一遍一样。
温清川紧紧攥住自己的衣领,承受不住一般倒在地上,冷汗沾湿长发再沾上尘土,他朦胧之间甚至看不清面前的场景。
元神受损,无法压制极寒,全身如坠冰窖,他能感受到自己手指的僵硬,就像是被冰冻住一般。
连带着眉眼之间都覆盖上了寒霜。
他费力地想要撑起身子,抬手往桌案上去摸,想借力起身,却不慎打翻了桌上的香炉。
“嘭——”
香炉在他眼前坠落,研磨好的香料骤然散落,温清川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闻不到……闻不到气味了……
温清川喘着气,像搁浅在岸边的鱼,只能眼睁睁看着香炉在地上转了圈,往远处滚去。
他费力地转动头颅,下意识去追寻香炉的去向,只看到香炉听到一人的脚下。
温清川呼吸一滞,费力抬眸,便对上血旻那双没有质感的眼睛。
对了,至少……至少不能在外人面前……如此狼狈……
温清川颤抖地抬起胳膊,想撑着地面起身,极寒之气却冻得他动作僵硬,刹那间刺痛再次袭来,刚撑到地上的手僵硬地抖动一番,他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太狼狈了。
温清川自诞生以来,先是千年难遇的神巫天眼,再是入云剑门前唯一一个双系灵根,羡煞旁人的修炼奇才,接着便是逢乱必出,乐人间无人不知的上清仙尊。
他这一百载,过得风清明月,干净的如夜空皎月,亦如不染淤泥的清莲。
还从未像这般,修为被封,元神受损,寒气侵体,失去嗅觉,只能狼狈难堪地蜷缩在地上。
一点也不像他,一点也不像温清川。
“轰隆——”
夜空之中闪过一道雷电。
温清川昏沉地想,天劫要来了。
他咬着牙,一次次尝试撑起身子,又一次次重重摔在地上,疼痛模糊了他的意识,淡墨色的衣装上沾满了尘土。
屋外惊雷作响,天劫越来越近了。
不行,血旻离得太近了……会被波及。
温清川咬着牙,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面色惨白,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撑起了身子。
他抬头看向血旻,微微蹙眉。
对方表情僵硬,听到雷声竟然没有一丝想要后退的意思。
太不对劲了。
“快走。”温清川勉强发出细微的声音。
血旻呆愣地站在原地,像是没有听到温清川的话。
“轰隆——”
这次惊雷更响,也离得更近,已经劈到的窗前,巨光照出温清川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
“走!”
温清川强行催动灵力,抬掌将血旻推了出去。
刹那间,便吐出一口鲜血,耳边嗡嗡作响,竟然连雷声也听不清了。
方才强行推动灵力,依然让他耗尽了所有力气,再将血旻推出去后,便脱力一般摔了下去。
只是恍然间看到,血旻被他推出一丈外,被来人轻轻接住,来人面色不悦,似是压抑着滔天的怒意。
是晏别。
是怕他难为血旻吗,还是怕他不解除道侣呢?
在惊雷落下的那一刻,温清川想着。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吗?”温清川轻声呢喃,勉强扯起一个苦涩的笑。
天劫来了。
——
晏别能感受到,身体内跟温清川的联系在慢慢消散,直至再也感受不到。
道侣解除仪式完成。
他和温清川再无瓜葛了。
他是该高兴的,此后不用再承受道侣反噬,亦不用再担心与温清川共享痛苦。
可晏别只觉得心口闷疼,像是什么再慢慢裂开,又有什么在抽芽生长,几乎要刺穿他的胸腔,长出来一般。
“轰隆——”
一道惊雷划破天空,晏别面色更加阴沉。
温清川这个蠢货!如今灵力被封,又遭元神反噬,再经历一场天劫,恐怕是连命都不剩了。
晏别几乎要将牙咬碎。
温清川就这般急着跟他划清界限吗?
来不及细想,惊雷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天劫落下前,晏别率先到达了温清川的别苑。
刚站稳身子,便看到血旻被一道灵力轰了出来,晏别蹙眉上前用一只手扶住血旻背部,将人停了下来。
他怎么会在这?晏别皱眉看向依然晕倒的血旻。
刚才灵力应当是温清川的,可他能用的灵力能有多少?能把血旻伤到晕倒?
晏别现在无暇顾及血旻,准备将血旻放在墙角时,一道惊雷落下。
他瞳孔骤缩,猛然抬头看向屋内,便看到温清川摔在地上,狼狈不堪,天劫直直落在他身上。
“温清川!”晏别几乎是吼了出来。
温清川如何能在这天劫中活下来?!
晏别几乎是立刻将血旻放下,就要直身冲到天劫中去,但这天劫为何物,怎会让外人干扰?
还未等晏别靠近,就被巨大灵力给弹开,撞到墙上,然后吐出一口血来。
晏别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屋内,双目猩红,双拳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温清川!你若是今日死在这里,我便将天下人杀光,片甲不留!你不是想要保护云剑门吗?!保护天下人吗?!”晏别恶狠狠地说道,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屋内,“你若是要护天下,就来杀掉我,否则,我不会停手的。”
天劫没有破坏屋内的一切,穿透了万物,全全落在温清川那单薄的身躯上。
刹那间,温清川觉得自己是该死过去的,在天劫落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意识不清了。
没有灵力的人是渡不过去天劫的,更别说元神受损了。
虽然在落下后,他的灵力能完全运转了。
但是太晚了。
温清川能感受到全身被巨大灵力碾碎,巨大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再支撑。
可昏沉过后,他又从黑暗中清醒了过来。
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火苗。
微弱仍带来温暖的火。
下一瞬,他就觉置身于烈火之中,而后血肉重塑,意识回笼。
他又活了过来。
屋内骤然燃起大火,晏别蹙眉看向烈火中站起一道身影,见他拿起了桌上的东西,而后一饮而下。
随即烈火熄灭,屋内只剩温清川一人。
晏别只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血液都被灼烧地沸腾起来,连带着意识理智都灼烧殆尽,耳边再听不到别的声音,眼中只剩下屋内的单薄的身影。
全然是之前“道侣反噬”的模样。
温清川将药罐放在桌案上,他此次又如在万诡道那般活了过来。
是因为青寂仙人伸出援手了吗?
罢了,等有时间再同前辈详谈,如今还是先看看血旻情况,他心中隐隐不安,对方的状况实在算不上清醒。
但天眼又未看出对方有中幻境的迹象,实在是怪。
温清川略有所思,还未等想出个所以然,便被一双手紧紧攥住肩膀,捏得他生疼。
先前元神剧痛,和血肉再生带来的疼痛还未消散,直让他痛呼一声。
还未等他抬头,就被强行拖拽,紧接着小腿便狠狠撞上床沿,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便被人强行按在床上,双手被紧紧握住压在床上,随即身上压下来发烫的身体。
紧接着一只手直直压在他脖颈处,让他有些喘息不上来。
温清川费力地看向压在他身上的人,瞳孔微缩,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顿时停止了动作。
“你……”温清川在看到晏别那双眼时,竟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那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像是要将他拆之入腹一般。
“温清川,你是准备离开我吗?”晏别双目猩红,呼吸不稳,却直直看向温清川,在看到对方浑身一抖后,眼底暗了暗,俯下身凑到人耳边,轻声道,“痴心妄想。”
温清川浑身一颤,晏别此刻意识根本不清晰,他能明显看到对方经脉不稳,灵气冲撞,他体内有封印在身!
而且封印已经有了松动的意味!
“晏别,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道侣了,你如今已经有了心上……啊!”温清川急促地说着,想让晏别清醒过来。
可还未等他说完,便听到衣服被撕碎的声音,身上一凉,接着便被人紧紧压在身下。
第22章 清泪(倒v开始)
屋内灯火正盛,风顺窗而入,将灯火吹得摇曳,连带着墙上交织的身影也晃动一番。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温清川脸侧,是求吻的意思,他却闭眼偏头闪开,让这缠绵的吻落空。
头顶上传来一阵冷哼,随即动作更甚。
温清川意识模糊,只觉自己如江涛之上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仿若下一秒就要沉入无边的海底。
他面色惨白,紧咬着唇,似是为了压住令人羞愤的声音。
在他脸上看不到沉溺和欢愉,只有无尽的痛苦。
一阵浪带着一阵浪袭来,扁舟几经摇晃,也没能逃脱海面,又被一阵浪给拍了回来。
温清川疼得头皮发麻,意识半清醒半模糊,想要逃却被人狠狠禁锢,下唇让他咬出血来,传来的刺痛才让他勉强清醒。
他偏头看向四周,恍惚间扫过门口,骤然清醒,手脚并用挣扎起来。
下一秒,一阵风袭来,将木门紧紧关上。
紧接着,温清川疼痛地弓起身子,又被一只大手用力按住腰间,欲发出的痛哼卡在吼间,随着思绪一起消散。
“温清川,你逃不走的。”
阴鸷的,不容置疑的声音落入温清川耳中。
他闭上眼不去看面前之人,好似这般就能将脱离这一切,可身上的痛楚又在提醒着他。
提醒着他如今有多下贱,羞耻。
曾为道侣之时,他也曾收到过不知来历的话本,纸上诉说着情.事的欢愉快乐,颠鸾倒凤,虽让他看得面红耳赤,但也知这是令人欢喜的。
他也曾在梦中遇到雾里看花,让人又羞又念的场景,也曾幻象过如有一天能与对方交融于此,该是如何的满足欣喜。
在温清川眼里,与晏别做任何事,都是快乐满足的。
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过。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这般难过?
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满腔的爱意被寒气冻住,让他难以呼吸。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温清川微微摇头,想要否认,却又呆愣住,而后任命一般不再挣扎,如同死去的尸体一般,任由身上人动作。
他现在只想,让这一切赶紧结束。
好累。
好想结束。
温清川只觉自己被溺死在这昏沉的水中,连同一切爱恨情仇一起沉寂在黑夜里。
——
天色微亮,温清川便醒了过来。
他迷茫地看着窗外,感受着放在腰间的手,和背后的体温,如同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全身酸痛,如同被巨物碾压过一番。
温清川就这样静静地侧躺在床上,呼吸细微,目光一直看着窗外。
他看到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飞舞,而后飞向远方不见了踪影。
他依然没有动,任由身后人无意识地蹭着他的脖颈。
温清川难得有些茫然。
他该恨吗,可又该恨谁呢?血旻和晏别一样意识不清,他该恨他们吗?
他该有恨的情绪吗?
如今这般,再纠结恨与爱,还有意义吗?
温清川垂眸看向床下凌乱的衣物。
那件被撕碎的衣服已然不能穿了,温清川恍惚般想着。
他目光从地下衣物处扫过,最后落在那淡墨色被翻开的衣襟处,在那微微凸起的咒符上停下,沉寂的一瞬,温清川骤然清醒过来。
是了,无论如何,如今已经拿到骨香笛了,接下来该阻止镜花水月和鸠千夜的联合了。
是了,是这样的,他该走下一步了。
温清川抬手撑起身子,却因动作幅度大而牵扯到腰部,一阵刺痛,几乎要让他撑不住。
被褥从他身上滑下,堆积在腰腹部,脖颈处,背部,全是红痕,甚至有些已经青紫。
温清川倒吸一口凉气,将晏别横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挪开,掀开被褥,在落地的瞬间,腿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嘶。”温清川痛呼一声。
他昨日意识昏沉,不知晏别折腾他到何时,如今身体这般还真是少有的事情。
温清川垂眸看向地面,忽地轻笑出声。
果然灵力再次被封,不然身体也不会这般虚弱。
是怕他逃走吗?
温清川摇了摇头,罢了,他此刻也不在乎了。
好在屋内还给他留有了几件衣服。
待温清川收拾好,依然过去了一炷香。
温清川将那件淡墨色长袍拾起,轻轻念动咒语,一把笛子便落入他手中。
他将这骨香笛收入万物囊中,昨日他成为护法也并非全是害处,起码他有了能收放东西的万物囊。
温清川将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一拾起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站到床边,垂眸看向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晏别。
昨日他还能看到对方身上藏有的阵法,如今又看不到了。
他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加之昨日自己血肉再生一事,温清川还是头一次用神识和青寂仙人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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