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温清川轻声说着,但因为隔音咒的原因,并不会传出,就算传出,现在的别京白恐怕也不会听到。
一句说罢,温清川盘坐在那,没再说过之外的话。
门外的妙仪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向木门处,就差眼睛贴到门口了。
正当妙仪不耐烦想要开门看看情况时,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她抬头就看到温清川那一如既往淡然的样子,除了脸色更白之外,既没有因为好友受伤的担忧,也没有导致此结果的愧疚,看的她心里一阵窝火,恨不得挖出对方的心看一看。
看一看这平淡如水的人,心里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妙仪。”京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妙仪的想法。
而在京婳面前的,是别迟尘。
温清川目光没再在妙仪身上停留,转而落在了别迟尘身上。
只见人拂袖转身,他便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要兑现先前的承诺了。
温清川并没有听说过烟水寒,或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听说过镜花水月内部一切。
别迟尘雷霆手段,加上资历深修为高,只要有他坐镇没人敢傻乎乎地冲进一无所知的镜花水月。
更别说外面有结界在,进不进的来都是个问题。
故而镜花水月真成了立足于世间的世外桃源。
温清川跟在别迟尘的身后,走到宫殿背后,又经历了几道弯弯绕绕加上树木丛生,藤蔓交叠,竟让他也渐渐记不清路途来。
可别迟尘没有要向他解说的意图,温清川也不好发问,毕竟对方愿意将自己带来此地,已经算是意料之外了。
走了许久,两人还没有走到目的地。
温清川微微蹙眉,轻声道,“上皇?”
别迟尘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着。
温清川抬脚跨过突然横在小路中间的巨型藤蔓,亦如方才几次那般,他再次开口,“别迟尘?”
别迟尘依然没有反应。
纵使别迟尘再不愿意同温清川交流,也不会容忍让他一个区区晚辈直呼他的姓名。
温清川眉眼一凌,一根银针出现在他指尖,与妙仪用的那银针一样,不知是他何时趁对方不注意顺走的。
他没有一丝犹豫,手指微微用力,就将那银针掷向别迟尘心口。
只见那银针毫无阻碍地穿中了“别迟尘”的心口,很快对方的身影开始扭曲虚幻,直至显露出真正的模样。
是一株张着大口的无影草,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沾上它口中的黏液,便会血肉糜烂,而后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连白骨都不会剩下。
而温清川离那无影草的大口,只有两步之遥。
温清川蹙眉看向面前的场景,很显然他早早就中了幻术。
他不认为是别迟尘所为,对方若是真想要他的命,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应该是烟水寒的问题。
温清川后退几步,跟那无影草拉开距离,自从方才他看破幻术之后,周围的场景已然变化,周围哪还有什么草木藤蔓,只有在无影草旁边的淡黄色野花。
等等,野花?!
温清川呼吸一滞,弄清楚了没看清幻术的原因。
是气味。
虽然他天眼能看破幻术,但并不代表他不会中,若是幻术足够强大不给他躲避时间,又或者无孔不入,他也会中幻术。
只是清醒得比别人快而已。
气味,就是无孔不入,会让他中幻术的一类。
而他此时偏偏失去了嗅觉。
温清川连忙抬手遮住口鼻,环顾四周,用天眼看到了一条可离开的道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许是因为看破了幻境,温清川此行离开十分顺利,不一会就听到水流的声音,等再听到时,已然站到瀑布前。
温清川有些差异,镜花水月立于水面之上,如何会有瀑布存在?
难不成他又中了幻境?
不等温清川细想,瀑布中间的水流骤然减缓,随即从里面踏步走出了一人。
温清川瞳孔微缩。
对方一身黑衣,一双如染血一般的红眸,还有额间血红色的心魔印。
温清川对上那人的红眸呼吸一滞。
那人的模样,竟然与自己完全相同!
第30章 心魔
温清川眼神一凌,看着面前之人,警惕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剑。
他能感受得到,对方修为很高,应该是渡劫期修为。
“怎么,换了个衣服,你就认不出了?”那人勾唇轻笑,手中骤然出现一把剑,然后举起长剑,纵身一跃直指温清川面门。
温清川立刻转身躲过,没有抬剑去挡。
且不说如今两人修为相差一个境界,单是他看到那把佩剑时就知道拼剑他没有胜算。
因为那把剑,是完好无损的折昼剑。
但与他的那把,又略有不同。
“反应不错。”那人只出了一剑之后,就又落回了那水面之上,一双红眸闪着异样邪性的光,直直地看着温清川,“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温清川蹙眉打量着面前的人,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折昼剑上,充满杀气,应当常年饮血。
“心魔。”温清川淡淡地出声。
“不,我就是你。”“温清川”上前几步,走到温清川面前,勾起对方耳边的一缕发丝,玩味地说道,“你我本就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只不过你是站在光下的,而我——”
“温清川”顿了顿,抬手点了点温清川心口处,声音带着蛊惑,“藏在阴影里。”
温清川蹙眉想要拍开他的手,就见对方已经将手收了回去,还后撤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我对你并不存杀意,毕竟你身死于我而言是不小的亏损。”“温清川”看着他握剑的那只手,抬眸看向他,充满恶意地说道,“同样,我若消散于世间,你也会遭受反噬。”
“你我是共存的。”
温清川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任由对方说着什么。
“我的存在,并不是你的意料之外,对吗?”“温清川”抱着长剑说道。
虽然是发问,但语气已然是肯定的意思。
温清川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一双血红的红眸,加上赤红的心魔印,在那张白皙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妖冶,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但同样,眼底藏着掩盖不住的杀意。
“十年前,你就发现我了,不是吗?”“温清川”笑着说道。
温清川闻言呼吸一滞,缓缓垂眸看向水面,没再和对方对视,整个人如同石像一般不动不言,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他自嘲般轻笑一声,“是。”
“我清楚你的存在。”
“温清川”闻言满意地挑了挑眉,而后看向温清川那双黝黑的眼睛,问道,“没开眼?”
他似乎不需要温清川的回答,紧接抬手指着自己那双异样的红眸,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开眼,你不是正需要吗?”
温清川一愣,紧抿唇部。
“你需要开眼,然后尽快封印魔神不是吗?”“温清川”眉梢轻佻,语调拉长而慢,一字一句都砸在温清川心上,“你不想待在晏别身边了,不是吗?”
见温清川蹙眉的模样,他上前几步,话语不停,“曾经那些美好算什么呢?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于他而言不过是无用之功。”
“你图什么?抛弃掌门身份追他入鸠千夜,被拿来当破阵法的贱命人,一身修为被封还要当着众魔的面为他洗衣做低贱活。”
“怕魔神蛊惑他失去心智,以身去取那魔器,中了极寒之苦,很冷吧。为救他性命,竟然连天眼都舍得还给他。”
“你现在,闻不到气味了。”“温清川”走到他身侧,低声说着,异样的声调像是在编制着不为人知的捕网。
“还记得吗?他有了心爱之人。”“温清川”听着他忽然加重的呼吸,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继续说着。
“你撞破了他们的风花雪月之事,还记得下场吗?被砸中了额角,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滑下,你不记得了,因为你无暇顾及这些。”“温清川”抬手隔空抚摸着他的额角,似是惋惜地说道,“心爱之人和他人交欢,没有事情比这更痛。”
“可你依然留在了鸠千夜,你不死心。”“温清川”语调一变,凑到温清川面前,轻声说着,“心意是无法改变的,你不是让他懂得情爱的人,他凌辱你,利用你,甚至是玩弄你。”
“你现在死心了吗?”“温清川”抬手捧住他的脸,和他额头相碰,感受着对方内心大乱的灵气,继续说着,“没关系,这些事情都没关系,你想要救苍生,想要护众人,迫切地想要开眼封住魔神。”
“我来告诉你,我来帮你,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
“我来护你,怎么样?”
“温清川”勾唇笑着,将人揽到自己怀里,轻拍着对方的后背,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而后凑到人耳边轻声地说,“我来帮你解决这一切。”
“我来替你回鸠千夜,帮你开眼,封印魔神,庇护苍生。”
“此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温清川”感受着对方将头垂在自己肩上,双手揽住自己的脖颈,眼中的贪婪不受压制的翻涌着。
“杀了晏别,就能开……”
他骤然瞪大了眼睛,猛然推开温清川,抬手捂住正在冒血的脖颈,对上了对方那双异常冷静的眼睛。
他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对方下手极狠,他没办法再发出声音了。
“你要取代我是吗?”温清川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样的人露出愤怒的模样,目光冰冷,“还不够格。”
对面的“温清川”一愣,眼中露出凶狠和一丝迷恋,脖颈处的鲜血逐渐止住,伤口飞速愈合,很快就和方才一样,甚至连身上沾上的血都消失不见。
“你还真是情根深种。”
温清川看着面前的场景并没有多惊讶,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此处应当是特殊的幻境,接近清心铃的一环。
既然对方只是虚幻之物,那边是他用什么法子都伤不了的。
“温清川”握紧了手中的折昼剑,下一秒腾空而起,冷冽的剑意直逼温清川眼前,“温清川,为什么不敢杀他?”
温清川未言,抬手举剑和折昼相碰,他只觉虎口处被震得生疼,后退两步才撑住身子,抬手动用灵力,将对方逼开。
双方的剑意激起水面上阵阵水花,细小的水珠落在温清川脸上,沾湿了他的碎发。
“你在懊悔,你曾在十年前看到了过去,你看到了他步入歧途的缘由。”“温清川”躲过耳边骤然凌厉的剑意,嘴角的笑意更甚,手上动作更快。
温清川骤然抬剑去挡,两人在刀光剑影中对视。
“是你幼时一句预言,毁掉了他,毁掉了他整个家族,温氏神子。”
刹那间,温清川手中的佩剑显现出裂纹,紧接着被巨大的剑意从中斩断,他垂眸看着被斩断的佩剑,侧身躲过凌厉的剑意,眉间的血红若影若现。
——
内阁处,晏别戴着象征魔君身份的梁冠,一袭玄色华服,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血旻。
“温氏那边的人手安排妥当了?”晏别问道。
“回君上,一切妥当,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取走明尺镜。”血旻垂头说道。
温清川如今前往镜花水月,那处有阵法阻隔,纵使温氏那有他亲自下的阵法,也是最薄弱之时,是最适合取走明尺镜的时机。
“是该开诚布公你的身份了。”晏别看着血旻一怔的模样,继续说道,“就今日吧。”
“谢君上!”血旻连忙应下。
他和晏别出此下策不过是因为他当时急需当天魔族的圣子,而晏别需要一个能任由他摆布的魔族一族,两人便达成共识。
晏别帮血旻证实圣子身份,而血旻帮他掌管天魔一族。
若只是这般,两人只需君臣关系。
但无奈天魔族长老太过谨慎,又加上晏别曾叛离神域,心中始终对晏别不信任,怕君臣关系不过是个幌子,只是利用他们的话头。
因而两人才说是伴侣关系,但私下血旻是晏别的下属,是十三教永不露面的教主。
在鸠千夜中,伴侣关系当真是比君臣更令人安心。
因为鸠千夜有对应神域一样的情缘石——血誓盏,只不过他们的血誓盏更为偏激,一旦精血融合,生生世世不会分离,若一人背叛血肉腐烂,并且神魂俱灭。
但只能魔族使用,晏别虽还用神域剑法,但心智已变,属于半堕魔,成为堕魔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也有魔族与他人结礼的例子,只不过那个法子对身心有损,故而鲜有人尝试。
当时两人也只是弄了个以假乱真的假血誓盏,将天魔族长老给骗了过去,并非真的结为伴侣。
毕竟,且不说晏别是否心有所属,血旻都非断袖,两人都骗不过血誓盏。
想到终于可以不用再假装,血旻连每日难忍的早朝都看顺眼。
“君上万安!”
晏别坐在高堂上,面容依旧冷峻,但眉眼之间似有一丝轻松,“四海八荒阵法已然松动,各族可以开始清兵点将,待左右护法说服镜花水月后,这天下便要变天了。”
座下的魔族无一不是欣喜激动,晏别神色自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意料之中。
“君上,老夫要奏一事。”一道虽带着岁月沧桑但依然坚定的声音从私语交谈中响出。
晏别抬眸看向跨步出行列的魔族,头部裹着银丝,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有点浑浊,瘦骨嶙峋,长老华贵的衣服在他身上不起任何作用,倒像只破风筝下一秒就要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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