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并未做自我介绍,你却知道我的姓氏和职业。星际部队废除后,帝国就没有战舰工程师了。这半年我随先生从事生物基因相关工作,旁人都叫我张导。”
“只有不问世事的元帅会称我‘张工’。”
初秋风凉,游凭星拢拢领口,被识破身份后依旧神色淡淡。
见过奇川后,他已经摒弃尊严,不在意旁人的想法了。
因为陆琛要他做的,他只能服从,在意尊严也没什么用。
游凭星换了称呼,“陆琛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我说了,不会干扰他的决策。”
张琳说:“昔日元帅纵横星际,如今就甘心被陆琛囚禁在皇宫,当个禁脔吗?”
游凭星淡淡道:“不必激我,我没义务帮你。”
“陆琛暴力推行新政,贫民动乱日日围着皇宫游行,元帅可曾听到他们的呼喊?”
游凭星皱眉,“什么?”
“李经武自缢后,陆琛改宪法,司法机构招募新人,架空李家。李经武对陆琛母亲做过不好的事,陆琛报复有情可原,但联合王家搞得李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就未免有些太过。”
游凭星打断她,“我不关心陆琛的私人恩怨,你刚说贫民游行,这与李家有何关联?”
“李赵两家此前都与云慕连交好,李家失势,赵家唇亡齿寒,勾结从Holy出来的意见领袖,提前为自己铺路。”
“陆琛为贫民区修路、造房本是幸事。可帝国近半数贫民,造的房只够分给不到10%的,那剩下的90%怎么办呢?”
“赵家放话,让意见领袖煽动群众反对改革,执意跟陆琛对着干。不明事理的贫民本能接受一无所有,但看到之前一起生活的人突然有了住处,心中就不平衡了。”
国库亏空,建房用的是废除星际部队省下的军饷,贫民数量庞大不可能人人都有房。
陆琛在动李家之前就控制了舆论,暴力改革又捂嘴,群众不反抗都怪了。
张家主管土地买卖、房产建造,贫民动乱皇宫不得安宁,张家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所以,这就是张琳找他的目的。
游凭星说:“殿深墙厚,他们就算喊破了喉咙,声音也传不到我这里;国库亏空,他们就算撞死在墙上,也没钱建新房。”
要讲事实讲道理,而不是通过所谓的受害者有罪论,仅凭感觉来宣泄情绪。
张琳点头:“这个道理你我都懂,可贫民不懂,他们认为只要在这耗着,就会等来好结果。”
“就像元帅,明知陆琛很多事情做的不对,却还是助纣为虐,不问世事守在这安乐乡。”
游凭星还嘴,“若不是陆琛绑着,我为何要在这里?知道他做的不对,可我有什么办法?抵抗无用、也改变不了处境、更杀不了他,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活的轻松些呢?”
“徒弟翅膀硬了,张工教不了,就要拉我躺枪?”
“张家有难,你找我帮忙未果,就恼羞成怒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同样受陆琛欺压、甚至比你们家还要惨很多的我?”
被畜生没日没夜地压榨,游凭星憋了一肚子火,今儿个尽数宣泄给张琳。
张琳被连续三个反问怼得哑口无言,缓了好久才说:“没想到许久不见,元帅一改往日品性,说话夹枪带棒,真是毫不客气。”
游凭星冷哼。
张琳不再激他,将话题转移到陆琛身上,“皇室百年,不乏有贫民不满,通常遇到游行的情况,皇室会派言官安抚,或者干脆冷处理。”说到这里顿了下,也学游凭星,对陆琛换了个称呼,“但我们的新皇帝不一样。”
“皇帝觉着烦,就下令将建好的房屋,挂牌出售给王公贵族了。”
游凭星太阳穴突突跳。
打着给贫民建房的名义,搜刮中产阶级资产,这不是加剧阶级矛盾么!
张琳若是像李经武或奇川那样为一己私利,他绝对不会管。但住房关乎民生,他不能看着疯狗把帝国毁了。
陆琛强迫他这么久,游凭星早已对自己的处境淡漠,但陆琛伤害的是贫民,是他那些食不果腹、救他于水火的小伙伴,骨血中的良知要求他不能坐视不理。
游凭星说:“我与他说。”
傍晚,餐桌。
陆琛拎起龙虾,节骨分明的手仿若在拆一件艺术品,剥虾剥得雅致丝。这双手能优雅地剥虾,也能残暴地杀人。
白嫩鲜美的虾肉放到游凭星碗中,陆琛说:“多吃点儿。”
洋娃娃体态本就羸弱,这半年又被陆琛换着花样折磨,浑身上下没剩二两肉,一两长在脸上,一两长在屁股上。
没日没夜地做,醒了见陆琛那张脸就反胃,能吃下去东西都怪了。
游凭星就着虾肉扒拉大米饭,使大劲吃了多半碗,出一脑袋汗。身体被陆琛弄废了,走路腿打圈,吃饭就出汗。
“你什么时候看监控?”
被监控的人问监控者什么时候监控他,问得理直气壮。
陆琛将嘴里的肉咽下,从耳朵里拽出个直径3mm的圆球,说:“一直戴着。”
他一直将监听器放在耳蜗。
怪不得总能第一时间发现风吹草动,原来是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听他说话。
皇宫这么大,要装满监控、随时监视他必定会耗费很多精力,所以——
“你把监控放在我体内了?”
“嗯。”
洋娃娃体内的监控,是原来的身体做换骨术采样时植入的。为了调整洋娃娃的生理数值,减少排斥反应,这监控伴随着他的出生,与他的骨血长在一起。
游凭星喝了口汤,淡淡道:“你也可以把几把植入到我的身体里,这样就可以不用插了。”
陆琛猛咳两声,口中食物差点儿喷了。
游凭星之前习惯隐藏情绪,自从跟与他撕破脸后,说尽了难听的话,经常在不经意间流露真实想法,平静中透着疯,安静的可怕。
陆琛用逼迫的方式,实现了二人之间的同频。
既然知道白天的事情了,那就不用再讲一遍了。
游凭星问:“你怎么想的?”
陆琛秒懂他在讲什么。
“建房子还要挨骂,还不如不建。”陆琛把人抱到床上,开始做饭后运动。
他们聊天会做,吵架会做,吃饭会做,只要陆琛起了兴致就一定要做。
陆琛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自己,“我本来是打算把建好的房屋推倒的。就晚上,趁着里面的人睡着的时候推,推出来一堆血肉混合砖头。隔天新闻一报,看谁还敢游行。”
游凭星断断续续道:“你合并双军,就是为了暴力镇压么?你建房修路,就是为了逼着贫民造反么?”
陆琛打断他,“联盟入侵,你明知驾驶SEED会死,还要救那些侮辱你的垃圾;明知游行的人脑子有问题,还要纠正我的思想,去迎合那些傻子。”
桌子吱吱呀呀响,一下比一下动静大,像是在惩罚游凭星不听话。
“国库亏空,没钱建新房,将建好的房屋变卖就有钱了。王公贵族屯的房屋越多,空置率越高,房价就越低。我用富人的钱充盈国库建房,压低房价,有什么不可以?”
游凭星一脚踢开身上的狗,哑着嗓子说:“你的想法只停留在理论层面,实践起来肯定会出问题。资金循环需要周期,王公贵族的资产也不会只通过房屋转移,反复吊着贫民必定会引发暴乱。”
“还好贫民只会游行,翻不起什么水花。”
游凭星捂住狗嘴,“用平和些的方式,会更好解决问题。”
“平和什么?找个言官当说客?言官只会跟贫民一起骂我,又解决不了问题!”
“你跟那些乱嚼舌根的废物一样,没弄清事情原委就来对我指手画脚。”陆琛将愤懑尽数发泄到游凭星身上,掐着他的腰往死里弄,“既然骂都骂了,还不如将暴君坐实。”
游凭星勾住他的脖子,姿态亲密。陆琛以为他服软,顺了毛,动作温柔些许。
游凭星声音很轻,贴着耳朵说出的话像是在吹气,“我现在,特别想,拧断你的脖子。”
陆琛一口咬他脖子上,“我养着你,就是为了草,而不是让你当圣父。”
“没脑子的傻瓜就该烂在贫民区,多管闲事的圣父该变成不会说话的洋娃娃。”
谈话又变成骂架。
陆琛想,他们不能总是这样,要让游凭星认清形势,不要再因旁人的闲言碎语与他产生分歧。
于是,做了个悔恨终生的决定。
第74章 绝望
政见不同的两个人很难在一张桌儿上心平气和地谈话,只能通过在一张床上疯狂地做,来宣泄未尽的话。
游凭星生气时感觉会强烈一些,没有情绪时陆琛就会逼着他吃下红色的药片——Beta男性做承受方的处方药。
红色药片能让他少受点罪,副作用是会损伤神经系统。游凭星吃了很多,吃的脑子偶尔不清醒,反应很慢;偶尔也会在陆琛的引导下,说些口不对心的腌臜话。
畸形的癖好总是能在欲望泄尽后得到满足。
游凭星清醒后,懊悔心智不坚,饱受放纵的折磨。
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大半年,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人摆布,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没有,只是一具能说话的空壳。
翌日,陆琛像是转了性,为昨天的暴力道歉。
游凭星不想跟狗沟通,闷着不说话。
他们总是这样,谈话转为争吵、争吵转为暴力,以陆琛认错收场,又以陆琛心理不平衡、蓄意找茬开始下一轮争吵。
陆琛说:“仔细想了下,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不能独权专政,要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游凭星皱眉。
他们每次争吵都会僵持几天,陆琛这次妥协得轻易,事出反常。
疯狗披着平和的人皮,定是酝酿着疯。
每次都是这样。
搞不懂他想做什么,游凭星继续沉默。
陆琛拿了件皇服给他披上,笑得温柔,“平日我都在书房办公,你在皇宫住了这么久,还没去过呢。”
游凭星果断拒绝,“我不想去。”
“王公贵族对帝国改革颇有微词,各抒己见,我不知道该听谁的,就想让你把把关。”
“我不——”
“你一直闷在寝宫,我们都快结婚了,也该出来见见人。”
陆琛话说得好听,实则是没给他拒绝的选项。
他不想以宠物的身份见人,不想结婚。
但拒绝只会引发暴力,游凭星受够了,他真的累了。
在外人看来,陆琛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在游凭星看来,陆琛是心思深沉的执棋者。
陆琛之前用棋局,一步步将自己算进去;现在用棋局,一点点将贵族算进去。游凭星偶尔能理解陆琛的政见,甚至对他大刀阔斧的改革手段很欣赏。
有些人受上天眷顾,生来就具备卓尔不群的领导才能,注定会成为引领帝国走向繁荣的帝王。
游凭星想看着贫民区日益繁荣,所以在陆琛不找茬时,愿意与他各退一步偃旗息鼓。
但更多时候还是想杀。
就比如现在。
出去见人,还是要体面些。
游凭星洗了把脸,换上高领衬衫,拖着酸痛的双腿与陆琛来到书房。
陆琛指着宽大的紫檀木桌,笑道:“想在这做。”
游凭星知道,这不是玩笑。
陆琛从未开过玩笑。
“消停几天,怎么又抽风了?”游凭星斜他一眼,转身欲走。陆琛拉住人,抱到桌儿上,怕他坐着难受,非常贴心地把座椅上的虎皮垫在下方。
紫檀木桌上铺着印有皇纹的绸缎,桌角堆着需要处理的文件。
以这种姿态见外人极为不妥,游凭星想下来,陆琛膝盖抵在腿间,将他钉在桌儿上。
走廊传来脚步声,访客将至。门半掩着,门口没有侍卫,来访的人可以直接走进书房。
这一切显然是陆琛安排的,让他在桌儿上,让访客直接进来……难道是要在这里,让外人看他们办事?
游凭星脊背发凉,陆琛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不等人跑,按着他的上半身,将他完全放倒在桌子上。
“陆琛,你……”
这刻,游凭星确信他是真的想杀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琛捂住他的嘴,像是怕访客听到声音。
陆琛低声道:“如果你想喊也可以,不过我保证你会后悔。”
游凭星瞳孔骤缩。
陆琛低声道:“你是想让人看着我们做,还是想把脸蒙上乖乖躺在这?”
游凭星没有选择。
绸缎盖住脸,高大的窗户内嵌彩色玻璃,阳光透过窗棂在绸缎洒下斑驳光影。
身体和绸缎都是彩色的。
他讨厌彩色。
“吱嘎”门被推开。
来人顿了两秒,显然是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轻,随后没用敬称,冲陆琛吼:“在书房办事,你能要点脸吗?”
只一句话,游凭星就崩溃。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来人是梁栋。
自元游凭星被闲言碎语攻击后,梁栋没能再联系上人。他去出租屋没找到,猜测游凭星是担心他受牵连,故意划清界限。他给游凭星的终端留言,等了半个月,没等到游凭星的回复,倒是等来了帝国易主的消息。
梁栋几次到皇宫求见陆琛,皆被拒之门外。都城物价高,消费卡又不知什么原因被冻结,梁栋迫于生计只能回E区继续做茶叶生意。
新帝养宠的消息早已传遍帝国,梁栋听到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觉着陆琛偏执,这样的人不会突然转性。
但二人一直不举办婚礼,他又一直联系不上游凭星,心生疑惑,所以攒了几个月钱,放下手中的生意,再次折返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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