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不离开这里怕是后果难测。
流进眼睛中的酒精刺激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片,他摸着墙壁往往小巷道里钻,身后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不敢回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晶派人出来找他了。
跑了不过五六分钟,豆大的雨突然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雨滴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他打了一个寒颤。好冷。
怎么会这么冷。
身上粘腻的混酒被雨水冲淡不少,可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了。
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脚下的水坑没能看清,束之跌倒在了漫天大雨里,污水溅了满身,又臭又腥,手掌和膝盖似乎也被粗粝的地面给磨伤了。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停。
长长地吐了几口气,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只是跑着跑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到最后也分不清挂在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怎么会这样呢?束之。他问自己。
这该死的人生怎么就他爹的怎么难过呢?
他只是想要活得体面一点、只是想要活得顺遂一些,他有什么错?
难道人微言轻也还有梦想,就是一种罪过?难道真的所有的一切生来就是注定好的?
不,他不信命。不信。
钻过数不清第几个巷道,跑了数不清多少分钟,那些嘈杂的声音终于退去,耳边只剩下了大雨砸在水泥地面的哗哗声,还有他自己的呼吸。
束之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手脚摔破的疼痛逐渐清晰,他撑着墙壁慢慢地往前走,却在下一个拐角,在漫天的大雨当中,嗅到了一股花香。
准确而言,是花香味的Alpha信息素。
淡雅、清新、温暖,屏蔽潮湿的雨水裹住他,催生几分安心。
是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束之无法准确地叫出名字。
应该往后退的,Alpha的信息素对于Omega而言很危险,尤其是这样的雨夜。
然而束之无法抵抗。
好似即将冻毙的人有扑向温暖的本能,阴暗潮湿的水汽其实也向往着阳光。
束之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一点一点地朝着那花香靠近。
终于,转过这个街角,他在巷尾的雨檐下看见了一个靠在墙上喘气的身影。
只需一眼,哪怕只是一个雨幕中的剪影,束之都能将那身影认出来。是周庭光。
怎么时隔几日再次见面,他们两个都这么狼狈。
束之很用力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往前挪动几步,却没跟着一起躲到雨檐下。
“周……周庭光?”
周庭光垂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很急促。这是怎么了?
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开始关心起比他高了半个头的Alpha。
“周庭光,你没事儿吧?需要我给你叫医生吗?”束之又不自觉地凑近了一些。
借着不远处昏暗的路灯,他终于看清了周庭光的脸——因为难受而紧皱的眉,额头上不停冒出的热汗。
有滴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滚,束之的视线追随它而去,眼见着它慢慢划过颧骨、下颌、脖颈,最后悬挂在凸起的喉结上。
束之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碰那滴汗珠,却在手指沾到的一瞬间被周庭光攥住手腕。
下一瞬,他被揽入一个宽厚的怀中。
怀抱的温度也是滚烫的。
束之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很快猜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庭光,周庭光。
高不可攀的周庭光,近在咫尺的周庭光……
束之忽然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周庭光不仅是国际影帝,还是港区赫赫有名的豪门大少,和他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云泥之别。
他又想,倘使今天能够和他有些什么联系,那得罪刘晶的事情就可以很好被解决,甚至他也不用再拿和群演差不多的底片酬、不用为了争取一个只有几句话的台词而陪酒陪笑。
然后他再想起到某场酒局某个导演说的某一句话,那导演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如今这风就摆在他的面前。
他是借还是不借?
束之穿过周庭光的肩膀往街角外面看去,不远处喜来登的装饰灯管有些晃眼,生生地刺出了他的眼泪。
不过五分钟,他就下定了决心。
揽住周庭光的腰,束之吃力地将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Alpha往喜来登带。
账户余额1034.52,他拿着身份证带着神志不清的周庭光开了个932一晚的房。
到了密闭的环境,束之才发现他和周庭光信息素的浓度都有些不对。
可花香催人懒,潮湿水汽惹人烦。
好与不好的人,在哪里都是有差别的。
他将Alpha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褪去对方身上碍事的衣服,又用温水打湿毛巾,细致且耐心地擦过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的每一寸。
比大荧幕上看到的还要好看,比上次在影视基地草草见过的一面还要好看。
束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擦拭得差不多,确保周庭光身上舒服之后,束之将自己也简单地清洗了一番。
从浴室出来,身上只有一件松垮的睡袍,他径直掀开被子上了床,但没做什么,只是拘谨地躺在空的那一侧,盯着天花板发呆。
维持了这样的姿势有五六分钟,他忽然撑起身体将耳朵贴在周庭光的胸膛上,去听那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接着一下,震得他想哭。
而他也真的落出了泪来。
神志不清的周庭光在他的泪水中抱住了他,身上的温度像是火烧,燃得束之的理智也快要没有了。
擦净的皮肤上重新沾满汗水,贴在一起时有些生涩,束之吐出两口浊气,抱紧身上的人,非常用力地说:“周庭光,我叫束之。”
“束之?”周庭光用熬到沙哑的嗓音重复了一遍。
“是,我是束之。”
语罢,束之扯下颈上的颈环,把自己的信息素给放出去,又恬不知耻地用气味攀附上周庭光。
本能趋势着周庭光靠近气味的源头,束之顺从地将后颈露出。
犬齿扎破肌肤,两种味道终于彻底融合在一起,可难闻又怪异。
难闻的是他、怪异的也是他。
“下雨了?”周庭光轻声如呓语般询问。
他点头,“嗯,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他们信息素的味道分别是什么?
第4章 药片
束之在这里度过了非常荒唐的三天,稀薄的空气、滚烫的温度、混浊的汗水、朦胧的呓语……有时他觉得自己在梦中,有时又很清醒。
密闭的房间中灌满两人信息素的味道,这时常让束之以为自己在哭,可手摸上脸颊后,又发现除了汗水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用一种几乎要嵌入骨髓的力道匝着身上人的腰背,鼻尖拼命往对方腺体上凑,希望花香的味道更浓一些、潮湿的感觉更淡一些。
可他避无可避。
周庭光探索到了前所未有深的地方,不断涨大的结仿佛要将他撕裂,漫长的僵持和恒有力的发泄教束之几乎要溺毙。
一切结束后,温暖的花香也染上了让人厌烦的湿气。
毕竟终身标记后,AO的信息素会结合。
束之想笑,得偿所愿的他也应该要笑的,可笑着笑着却哭了出来。
束之累到睡着,在说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的幻境当中沉浮很久才慢慢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已经彻底清醒的周庭光。
他穿着浴袍坐在小沙发上打电话,房内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周身,因为拍戏而蓄长的头发垂散在颈侧,朦朦胧胧地盖住了半张脸,深邃的眼窝敛着光,一双眼睛泛出近乎琥珀的光泽。
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好像周庭光不属于束之,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只会存在于每秒24帧的电影画格。
束之撑着酸痛难忍的身体坐起来,不算大的声音惊扰到正在打电话的人。
周庭光看了他一眼,压着对着电话那头说:“发message给我,现在有事。”
而后电话被挂断,坐在沙发上的人缓步朝他走来。
束之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段距离,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周庭光。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警惕,周庭光在两米外站定不动了,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他话音落下的这一秒,束之生出了一股非常浓重的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反复提及了很多遍的名字没被记住、不甘心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还是会被遗忘和忽略。
他探身将枕头旁边的手机握在手心,边缘硌在掌心生出的几分疼痛,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周庭光。“束之,我叫束之。”
“束之……”
周庭光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低而不哑的声音让他浑身战栗,但此刻束之心比什么时候都要坚硬。
“周庭光。”他把攥得很紧的手机举起来,“我拍了照。”
周庭光脸上原本很淡的笑意不见了,他很沉默地看着束之,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束之有些害怕这样凝滞的氛围,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清晰的牙印带给了他几分稀薄的安全感。“你应该还记得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吧?”
周庭光还是不说话。
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一边觉得自己或许看起来很可笑,一边又继续强撑着底气。
“是我把你带进来的,但标记和成结不是我逼你的,而且我也没有觉得有多舒服。”贴在后颈的手逐渐用力,指甲摁压着柔软的腺体,信息素的味道丝丝飘出。“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不应该这么问的。
这样无疑是把好不容易握在手的主动权又交给了周庭光,他应该主动说自己要什么的。
贪恋也好、卑劣也罢,他本来就是潮湿回南天里生出的一团霉气,本来也不讨人喜欢,何必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尊严放弃触手可及的一切。
“束之,”周庭光又轻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吐出来的时候像是一团朦胧的雾气。“你想要让我怎么做呢?”
“我……”束之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
周庭光率先替他开口。
“束之,你来西太湖,应该进了刘晶的剧组吧?”
束之猛地看向周庭光,“你调查我?”
“暂时还没有。”周庭光摇头,半靠着墙。“所以刘晶那边出了什么事?”
束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他是不想说的,可转念一想,这么下作地把周庭光带进这里,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清高了。
“刘晶他……他想猥亵我。”他无意识地抓紧床单,艰难地吐了几口气,明明做错事的不是他,可他还是会难堪。“我用酒瓶砸了他。”
束之不敢去看周庭光的脸,他不期待在那张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因为随意一种都会让他觉得窘迫。
“周庭光,你要帮我解决这件事情,我还想继续待在娱乐圈。”
知道周庭光没有义务帮助他的理由,他就再次强调。“我拍了你的照片,你要帮我解决。”
周庭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是问他。“待在娱乐圈,做演员还是其他?”
他将视线转移道周庭光的双眼上,妄图透过对方绝佳的演技看到真实的内心。
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可绝大多数听到他的回答之后都会抱以轻佻的态度,他不知道周庭光会不会也觉得他可笑。
不过这是周庭光,和绝大多数又不一样。
“我喜欢演戏。”他抓住身下的床单,慢慢收回一无所获的视线。“也喜欢电影。”
“我知道了。”周庭光没有做任何评价,只是说:“刘晶的事,我会帮你解决的。”
几乎没有停顿,周庭光就又问:“除了这个之外,还想要什么?”
“我,”不知为什么,束之的眼中迅速地聚起水雾,喉头突然堵着一团湿棉花,话也有些说不出。“我要……”
要钱、要势、要资源,要所有让他不用再那么辛苦的东西,要能够随心所欲的权力。
可他最后说的是:“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回答得不聪明,但又安慰自己,得到了周庭光不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吗?
贪心也不是错。
周庭光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不上来愉悦,但至少也不是愤怒。
“哪种在一起?”
束之没回答,因为直到周庭光反问的这一霎那,他才意识到在一起也分很多种。
当他再想开口时,周庭光先出了声。“束之,这不是一个聪明的回答。”
束之一怔,挺直的腰脊如泄了气般软下去。
周庭光说得对,他向来就是这么不聪明。
或许不聪明的人擅长固执,即使这样,他也还是没改变回答。
而聪明人周庭光给出了他另外的选项,“如果你同意,那我会让经纪人收集一份你的信息,然后给出你最好的职业建议。”
“拿这些作为你终身标记我的补偿吗?”束之看着他,几乎是讥讽着反问。
周庭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束之就觉得自己很轻贱。
房中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庭光突然走到床边,俯身握住束之的手腕。“不要再碰腺体了,会受伤的。”
掌心是温热的、手指是纤长有力的,束之鬼使神差地反手握住那只手,指节非常用力地缠上去,仿佛攥住救命稻草一般。
手的主人纵容地没有抽走,不过也没有交握回来,只是问:“你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在一起。”束之只能这么说,因为更具体更细节的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的迷茫不能让周庭光知道,这场交锋他必须得赢。“周庭光,我不是在请求你,这是我的要求。我有你的把柄,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有自制力。”
3/4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