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笑道:“想试试死亡是什么滋味吗?”
陈诗顿时惊骇地站起身,匆忙往外跑。
陈文像是在意料之中,神情未变,只同身边侍从道:“去,抓住他。”
于是侍从很快又把没有缚鸡之力的陈诗抓了回来,扔在陈文脚边。
陈诗惊慌失措,哭泣着连连求饶,“皇兄!我没有想要皇位,也没有想要和你争!”
陈文漠然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半晌总算又恢复了笑意,将陈诗从地上搀扶起来,道:“皇弟别紧张,哥哥同你开个玩笑呢。”
“毕竟是亲兄弟,怎么可能真的做出那种事呢。”
“好啦,”陈文拍拍他的面颊,“别哭了,天色也不早了,回寝殿休息吧。”
他还让侍从去送一送陈诗。
见人走远了之后,陈文面上笑意才真切起来,嘟囔道:“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沈少爷。”
不过几日,陈诗又去了一趟万府,哭着要见沈照雪。
沈照雪疲倦地躺在榻上,恹恹道:“寻我……做什么?”
下人小声道:“说是太子殿下要害他,这几日坐立不安,不敢入眠和用膳,精神有些受不住了。”
沈照雪轻笑道:“真可怜啊,让他进来吧。”
下人便将陈诗放了进来,对方急急来找沈照雪,到底是年纪小,不够沉稳,见了沈照雪便抑制不住委屈,顿时扑过来寻求安慰,将那日陈文对他做的事说的话一一告知了沈照雪。
沈照雪靠在榻边,轻轻“嗯”了一声。
他也没想到陈文会故意吓唬陈诗,想是他也知晓自己要做什么。
这么做,是在示好吧。
沈照雪若有所思,又问陈诗,“舅舅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呢,阿诗。”
“舅舅如今也没什么办法帮你,你得将你的诉求告诉我,我才好帮你不是么?”
此话一出,陈诗的心便宁静了许多,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道:“我想报复太子皇兄。”
“报复太子……”沈照雪慢慢重复着这句话,“你想要报复他,报复他又有什么用呢?”
“都是仗势欺人的权贵,换一个人做太子,依然还是会将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沈照雪嗓间又开始干痒,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喉咙里溢上血腥气。
他强行将血气咽下去,接着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万人之上的王,让这个世间所有人都没办法看轻你,包括你自己。”
陈诗心头微颤,又听沈照雪说:“看你怎么选,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舅舅都会支持你。”
“无论你是想要夺权,还是想要假死出宫,这辈子再也不要插手到皇权争斗里。”
但陈诗又怎么甘心放弃自己皇子的身份,远离荣华富贵。
他已经过惯了被下人和百姓仰望的日子,由奢入俭难,他已经没得选了。
他想要更多的权利,想要凌驾于自己的皇兄头上。
于是陈诗选择了前者。
沈照雪叹了口气,只道:“好吧,阿诗。”
“舅舅如你所愿。”
*
陈诗走后不久,万声寒下朝回了府。
他身后还跟着陈文。
沈照雪那时攒了些力气,想起身在窗前坐了会儿,万声寒进来时便与陈文打了个照面。
陈文看起来确实对他还活着这件事并不奇怪,应当是当时吓唬陈诗时从陈诗那里知道了什么。
沈照雪隔着窗户对他点了点头,很快万声寒便带着他进了屋。
万声寒不喜欢让陈文和沈照雪接触太多。
陈文这殷勤献得也太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心悦于沈照雪呢。
还有这幅嘴脸,干嘛对沈照雪笑得那么灿烂。
万声寒没掩饰自己的表情,陈文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沈照雪便怒瞪了万声寒一眼,让他收敛一些。
陈文见了沈照雪却惊呼一声,面色担忧道:“天啊,沈少爷,我原以为你在万府万长公子能将你养得不错呢,怎么会瘦弱这样呢。”
沈照雪:“……”
万声寒脸色更难看了。
沈照雪咳了两声,忍不住道:“我还好,长公子也很好,殿下不必挂怀——”
话音未落,陈文已经上前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啧啧叹气道:“沈少爷真是嘴硬,这手腕都纤细了,满脸病气,若是在万府过得不好,反正你现在身份已死,不如随我回东宫。”
“太子殿下有正事不妨直言,不必拐弯抹角,”万声寒咬牙道,“试图拐骗我家阿雪。”
“万声寒,”沈照雪严肃道,“怎么和太子殿下说话的?”
“无事无事,”陈文道,“我知晓万长公子脾气不好,不会多心的。”
万声寒忍不住攥紧了杯子。
沈照雪深吸一口气,主动打断了这无声的战场,“殿下此番来找我,是为了陈诗?”
“是啊,”陈文道,“我这弟弟出来一趟而已,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今日碰见我连眼神都硬气了不少。”
沈照雪心觉好笑,忍不住笑起来,“殿下先前若不吓唬他一下,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得手。”
“那是你我二人有默契,对吧万长公子。”
沈照雪:“……”
别再招惹万声寒了。
陈文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般,还在自顾自说着自己的打算,“看起来他想夺权呢,我还是早点跑比较好,我能跟你们一起跑吗?还是沈少爷不同万长公子一起?”
“我不与你们一起,”沈照雪道,“只靠着陈诗自己,他没本事夺权,需要有人在背后教他。”
陈文真切地担忧道,“那怎么办,自古以来昏君背后的奸臣一定会一起遭到谩骂,沈少爷的名声……”
“我的名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大燕年轻的状元和体恤百姓的太子因为宫变被迫背井离乡,之后新皇暴政,状元联手太子一起推翻新皇暴政,轻徭薄赋,往后必定能流芳百世。”
沈照雪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案,“起兵的名头和理由都已经给你们想好了,太子殿下怎么看?”
“我看不懂诶,”陈文装傻道,“听你的就好了,只是可惜沈少爷这样聪慧之人,居然要被冠上一个奸臣的名头,我真是心痛至极。”
沈照雪心道这太子殿下真是油嘴滑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望向万声寒。
万声寒面无表情,似乎还在生气。
这一个二个的,都那么不务正业。
沈照雪失去了耐心,一人给了一巴掌。
总算安分了。
第58章
后几日相安无事。
沈照雪要教着陈诗怎么拉拢人脉, 费心费力,陈诗也不是什么过于聪慧的孩子,教起来进度很慢。
沈照雪撑着脑袋靠在桌上, 心里有些烦躁。
他依稀记得前世自己教了陈诗很长时间,花了好几年才慢慢走到上位, 这次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
送走陈诗之后, 他又觉得胸闷头痛,回榻上躺了一会儿。
万声寒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熟了,眉头紧蹙着, 像是睡梦里不安稳。
万声寒便将他叫醒了, 给他端了药。
沈照雪恹恹道:“我今日……不想喝药……”
“喝完给你糖, ”万声寒哄他,“或者想吃什么果子糕点, 我给你做。”
沈照雪几乎没力气说话, 只微微摇了摇头。
万声寒神情有些忧虑,没再固执地要去端药, 只说,“我去叫大夫来。”
“等一会儿再去, ”沈照雪身体不舒服。情绪也有些脆弱了, 想要有人陪着, “万声寒, 我想吐。”
万声寒便叫春芽将盆盂端进来, 放在榻边,轻声道:“想吐便吐,吐过就好了。”
沈照雪又忍了一会儿, 到底还是忍不住俯身下去,却呕出大滩血。
他干咳了许久, 咳得脑袋嗡嗡作响,什么都思绪一片空白。
再回过神来时,正被万声寒抱在怀里,轻轻用手绢擦着唇上的血迹。
沈照雪什么话都没说,只闭上了眼。
他有些惶恐不安,前世好像身体没有那么差,也没有总是这样吐血。
虽然已经习惯了常年卧榻,但他还是觉得心中恐慌,像是隐隐知晓自己兴许活不长了。
可是……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好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他怕一语成谶,虽心觉万声寒应当知晓些什么,却不敢开口追问,似乎这样就能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不过吐了血之后确实好了很多,没那么难受了。
万声寒这才叫人将药端过来,给沈照雪服下。
他仔细拨弄着汤匙,将一点点喂过去,轻声道:“明日我不去上朝,带你去药铺见见其他大夫。”
“不必了,”沈照雪道,“现下陛下正盯着你与朝中各个臣子的动静,让他察觉到异常,一定会发现我还活着。”
这件事情也不是一定要瞒到元顺帝死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没准备好。
万声寒道:“你若是着急想要人,太子殿下说可以从他那里借一借,否则要拉拢朝臣,约莫还需要很长时间。”
他倒是了解沈照雪,担心他等不了那么久,今日去上朝时就已经替他做好了打算。
沈照雪没什么力气,也没有精力,喝过药之后便想要睡下,只说:“你看着办。”
万声寒又道:“先别睡,吃些东西再睡。”
“回府的时候在路上买了些米糕,还在热着。”
于是沈照雪又吃了些东西,之后才沉沉睡去。
陈蛾当初交释兵权的时候,手上保留着一支自建的军队,就藏在关外。
这件事情陈文也知晓,陈文从妹妹那里借了这支兵,又将其交到了沈照雪手上。
沈照雪便直接给了陈诗。
那些要拉拢的朝臣命官也全都有陈文在背后授意。
陈诗对沈照雪给他人脉十分信任,沈照雪给他什么他便接着什么,时间久了便觉得这本来也该是他的。
堂堂一个皇子,却在宫中遭了那么多的白眼,如今想想真是叫人不甘心。
再过几日便是陈诗的生辰,入了夏沈照雪的身体便好了很多,又将棋盘转到了自己面前,亲自操纵着棋局。
他给陈诗准备了一个生辰礼,教唆陈诗在生辰当天于宫外起兵。
元顺帝大半的兵权都在陈蛾手上,陈蛾现下还在关外抵御外敌,没办法将那支兵力调回京中。
京城外其他城市的兵力又受制于陈蛾,元顺帝连番差人去调兵都没能请动那一支兵力。
有陈文在其中里应外合,这一次宫变格外轻松,像是孩童之间的过家家一般,转眼便打入了皇宫。
沈照雪趁着自己精神头还不错,亲自跟着陈诗的军队入了宫,光明正大坐在马车里,也并未关上窗户。
虽然病了很多时日,面色苍白,带着些许病气,但容颜实在是好看。
马车从街头慢慢穿行而过时,街边百姓都能瞧清他的面容,窃窃私语道:“七皇子谋反,这跟在身边的是哪位?”
“据说是沈家的小少爷。”
“沈家小少爷不是早死了?”
“嘘……别说了。”
他们沉默下去,但沈照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动声色,将护耳戴上,安安静静看着窗外的街景。
陈诗也在马车里,他知晓沈照雪听觉异常的秘密,小声道:“舅舅……那些人……”
“由他们去说吧,”沈照雪淡淡道,“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又或者是一些不太中听的实话,反正这乱臣贼子我也已经做了,又怎么可能在意这些。”
沈照雪倒是捡着机会教育陈诗,道:“你是想要做君王的人,也该明白这样的道理,什么时候该生气,什么时候不该,对什么人严厉又该对什么样的人宽容,都是你必须要清清楚楚知道的。”
陈诗似懂非懂,只觉得沈照雪说话总是格外让人专注,无法转开注意力,也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连连应声下来,说自己清楚了。
他现在还沉浸在自己当着谋乱成功的喜悦里,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坐上皇位,以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再也没人会欺负他了。
沈照雪余光瞥见他的神色,心中冷笑,却并未再开口。
马车一路进了皇宫,宫墙外经历过战火,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破损,不服往日繁华贵气。
沈照雪打量着这座从前围困了他十年之久的宫墙,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底泛着阴冷。
正要收回视线,一支冷箭忽然自宫墙上射来。
沈照雪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望前扑倒下去,那箭便擦着他的发丝呼啸而过,“铮”地一声陷在车厢内壁里。
陈诗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行军队伍这便停了下来,严防戒备着。
骤然的行动让沈照雪有点喘不上气,干咳两声才支起身来,应付着守卫的问话,伸手将那支插在车厢里的箭罢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收下了箭上捆缚的一张窄小的纸条,将那支箭递给了守卫。
刺杀只发生了这一次,之后一直到进入宫中都未曾再有特殊情况发生。
第59章
如今留在宫中的人都是陈文的下属, 暂且听从沈照雪的指挥。
宫中如今正在戒备,军队搜查着皇宫中的各个角落,沈照雪先跟着陈诗去了他的寝殿, 坐在椅子上休息,问:“元顺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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