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纳用缰绳抵住掌心,若有所思:“神……你们是教堂的人吗?”
介于四周忙碌着搬运东西的人太多,方喻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雅纳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就识出方喻二人身份不寻常。如果是教堂的话……难道是轻易不会出门的圣子吗?
“我可以带上你们,不过……”雅纳一边思索着,一边道:“若是路途中遭遇什么抢匪之外的意外,我或许不一定能抽出手来保护你们。”
“毕竟你也知道的。”她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商人的货物堪比我们的性命。”
方喻听懂了雅纳的言下之意。
抢匪以外的不测,无非是指邪灵、妖物和恶魔。真要碰上这种东西,雅纳一个普通人肯定是没办法保全两个圣子的。
方喻坦然许诺,双方算是达成了共识。而雅纳的马队也已经整理完货物,在日落前就能启程出发。
方喻和西里尔的马车就跟在雅纳后面,让虚弱的西里尔先上去休息后,方喻顿了顿,转身问:“我们要付给你什么报酬?”
“报酬?”雅纳笑了:“钱我有的是,如果非要说想要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圣子的模样,意味深长道:“我比较喜欢长得顺眼的男人,你能送我一个吗?”
“你自己就算了,”雅纳又补了一句,“亵渎圣子的罪罚我可不敢承担。”
方喻:“……”
或许是见到方喻脸上的表情,雅纳忍不住大笑出声,安慰道:“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带上你们是我自己乐意,不需要任何报酬。”
“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等抵达目的地之后,用光明魔法给我来个简单的驱邪仪式吧?”她说。
雅纳这番究竟是不是客套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因为马队没走几里地,雅纳就又捎上了两个人。
方喻坐在马车沿上,看着不远处丹那头浓烈如一团火的红发,以及辛克莱整洁如昔的白袍,感到头有点疼。
丹依旧一副香水商的打扮,脚步轻快地跳到了雅纳跟前:“雅纳小姐,我能有幸跟随您的马车队前往西方吗?”
雅纳看了他一眼,想起什么似的:“你是那个……啊,诺里亚城里臭名昭著的红头发骗子。”
方喻没忍住,笑出了声。
丹望望方喻,看见他面上的笑意,神情中流露几分委屈,向雅纳解释说:“雅纳小姐,我虽然是个骗子,但也是有道德的,从来不骗女人、老人和小孩,您可以放心。”
“有道德的骗子。”雅纳嗤笑一声,想了想,懒洋洋道:“五十个银元,我可以搭你一程。”
丹翻遍了全身上下,好不容易凑了四十个银元,再多一个也拿不出来了。
“四十个银元……再加一瓶香水。”
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瓶圆颈香水,瓶中散发着美丽优雅的暗紫色碎光。
雅纳果然对香水感兴趣,勉强收了丹的路费,抬抬下巴示意他到后面去,而后视线落在面容冷淡的辛克莱身上。
“你就不用交路费了。”雅纳把香水瓶在手里抛了抛,和颜悦色地对辛克莱说:“你长得好看。”
辛克莱:“……”
丹:“……”
旁边的方喻略有赞同地点了点头,丹瞧见他的动作,气得脸都红了。
*
因为空置的马车数量不足,雅纳把丹、辛克莱和方喻二人安排在了一处。
丹自然是万分高兴,连性情高冷的辛克莱都没有任何意见,方喻则是很冷静,唯一不太开心,只有西里尔。
到第一天夜里,需要休息的时候,西里尔的抗拒表现得更加明显。
“谢伊……”西里尔紧紧挨在方喻身边,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语气难过地说:“我不要你和他们睡在一起。”
自西里尔记事起,谢伊的床上就只睡过他一个人。
方喻还没开口,丹就耳尖地听见了这句话,于是挤过来道:“你都可以和谢伊一起睡觉,为什么我不可以?”
西里尔脸色苍白,低声反驳他:“谢伊是我的哥哥。”
西里尔很少会叫谢伊哥哥,但今日不比往常,西里尔在丹气势汹汹的问话下,只能搬出这一层关系来强撑住自己。
然而丹还是追问不休:“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要和你哥哥一起睡?我就不和辛克莱躺在一张床上,他今晚准备到马车外边休息。”
西里尔的眼尾更红了:“我每天都和谢伊一起睡觉,为什么不可以和他一起睡?”
丹想了想,一针见血道:“根据人类的风俗来说,这种事情是不道德的,你哥应该和他的情人一起睡。”
“——比如我。”丹挺了挺胸膛,语气骄傲地说。
方喻:“……”
西里尔在袖口下攥紧了拳,呼吸急促地起伏着,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用他那双雾气弥漫的蓝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丹:“我会成为谢伊的情人。”
丹毫不犹豫地紧接着道:“只有像我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人才能当他的情人。”
“至于你,”丹如同一只竖毛的大型刺猬,斗志昂扬咄咄逼人,“只能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当一辈子被人保护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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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恶魔的觊觎
(二更)你如果直面我的果体
(第二更)
丹成功把西里尔说哭了。
辛克莱在这场争吵落下帷幕的时候微微抬了下眼皮, 淡漠地看了几个人片刻,似乎是觉得吵,索性起身去了马车外面。
方喻的头更疼了, 不耐烦开口:“都闭嘴。”
丹本来还要说什么, 看见方喻的神色, 又委委屈屈道:“圣子大人, 是你弟弟先挑衅的。”
“况且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丹又说:“即使是双生子,也不能……”
“西里尔最近身体不好, 我和他一起休息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他。”
方喻打断了丹的话, 神情淡淡:“你如果没有事情做, 可以出去帮雅纳照看一下马队。”
丹急了, 下意识出声辩解:“明明是他错了……”
不料他话才说到一半, 眼前忽然黑影晃过,西里尔径直扑进了方喻的怀里,紧紧搂住方喻的脖子,哽咽着道:“谢伊, 我心脏好疼。”
丹:“……”
被迫暂时离开马车之后,丹一屁股坐在辛克莱旁边, 望着身下小山高的粮食车,不服气地说:“谢伊的双生弟弟,心地真是歹毒。”
“我看他明明就没事,”丹向辛克莱抱怨,“偏偏又要做出一副难受的模样,故意叫谢伊心软。”
“你怎么都不说话?”丹侧过脸看向自己始终冷漠的双生哥哥, 感到匪夷所思:“你不是也很不高兴吗?”
辛克莱沉默了很久, 淡淡瞥了他一眼, 说:“我没有不高兴。”
丹重重叹了口气, 干脆往后一仰,躺在这架板车的粮袋上面,晃着腿道:“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在谢伊面前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我看了都替你着急。”
“辛克莱。”丹突然叫他的名字,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肯定会打败西里尔成为谢伊的情人。但到时候如果谢伊并不喜欢你,即使和你一源同生,我也不会和你分享。”
辛克莱很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别开头,没有回答这番话。
*
行驶的马车内。
西里尔的泪水已经打湿了黑袍的领口,单薄的布料黏在他脖子上,浅金色的发丝贴着颊边,越发显得那抹脖颈纤细易折,不过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西里尔漂亮的蓝眼睛就哭肿了。
“谢伊,”少年抽泣着低声道,“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方喻:“没有。”
“但你都不愿意抱我了……”西里尔的泪水决堤般从眼里涌出,像是最近这段时间堵塞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你自从那晚认识了这个红头发,你就不喜欢我了。”
方喻心说这都什么和什么,耐着性子道:“没有的事,我其实也是刚认识他不久。”
西里尔痛苦地看着他,蓝眸黯淡:“谢伊,你骗我。”
“我、我闻到了……”
西里尔哭得浑身颤抖,泪水一滴滴砸在手背上,黑色兜帽从他头上滑落下来,露出美丽的浅金色头发:“谢伊,那天晚上,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样,你……”
西里尔说到这里,像是终于难以忍受一般,颤抖着倒在了马车上,抬手死死揪住胸前的黑袍,张着唇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失血。
——他的心痛之症又发作了。
方喻见状,只得转身找出之前调制好的药水,给西里尔服下。
西里尔喝完药水后,心脏的绞痛似乎缓解了一些,但还是难受得不行,只能揪着方喻的衣袖,泪眼模糊道:“谢伊,我想抱着你……可以吗?”
也许是因为双生子的心灵感应,方喻竟然难得犹豫了一瞬,没有拒绝西里尔。
这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少年攀着他的脖颈依偎进方喻的怀里,把依旧在微微发颤的脸颊贴在他耳边。
西里尔小声地吸着气,还不忘委屈追问:“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方喻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西里尔像是有点变了。起初这个双生弟弟尽管黏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听方喻的话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变得偏执、咄咄逼人、有着莫名其妙的独占欲。
就像是被恶灵的习性同化了一样。
“西里尔,”方喻按住少年瘦削的肩膀,平淡道,“我和丹只是见过几面的普通朋友。”
西里尔嗓音里藏着几分不甘心:“是真的吗?”
方喻目光落在前方,很轻地蹙了下眉:“我就算是你的双生哥哥,也是一个独立的人。西里尔,我连认识了什么人,你都要干涉吗?”
西里尔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他低低开口说:“谢伊,我只有你。”
下一刻,方喻颈侧传来刺痛——西里尔再一次在他脖子上咬了下去!
方喻要出口的话语顿了顿,立即要把死死缠在他身上的少年推开,然而西里尔却一反常态,力气大得惊人,禁锢着方喻的瘦弱手臂收紧,几乎像是要把人勒进身体里。
挣扎间两人摔到了马车的地板上,方喻正要用光明魔法把西里尔弄开,忽然感到侧颈一凉,少年停下了动作,舒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看着方喻。
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霾,西里尔苍白的唇上还沾着血迹,神情脆弱而平静。
在方喻的注视下,西里尔突然用舌尖舔了舔唇,将上面的血丝舔干净之后,他轻声道:“谢伊……如果你不爱我了,”
“我会吃掉你。”西里尔说。
方喻与他对视了片刻,淡淡道:“吃掉我?”
没有理会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方喻用手背抹了把颈侧的伤口,神色沉着得堪称面无表情,蜜色眸子泛着冷冷的光:
“西里尔,你现在是人,还是恶魔?”
少年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西里尔通红的眼圈又落下泪来,伤心地说:“我是……”
“是谢伊的弟弟……”
最后这句话吐出来后,西里尔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瞬,随即闭上眼,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
方喻用光明魔法为昏迷的西里尔做了一个简单的驱邪仪式。
然而结果不尽人意,西里尔的灵魂中仍然存在着顽固的恶灵气息,虽然随着时间的推进在缓慢消解,但这样邪恶的存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造成的影响难以估量。
方喻寻思着,再这样下去,别说西里尔能不能支撑着抵达大陆最西端,就连“谢伊”自己,恐怕都自身难保。
西里尔这次在他颈侧留下的伤口很深,方喻随手给自己敷了些止血的草药,而后出了马车。
车队正在缓慢行进,后面是一辆满载着诺里亚特产粮食的板车,一袭白袍的辛克莱正坐在那边上,而丹不见了踪影。
辛克莱瞥见方喻朝他走过来,于是动了动,往旁边坐开了一点。
虽然半句话也没有说,但这番意思很明显——他在邀请方喻坐到自己身边来。
方喻不是个喜欢忸怩的人,很干脆地在辛克莱旁边坐下,长睫一垂,率先开了口:“你懂医术吗?”
不出所料,辛克莱摇了摇头。
方喻也不在意,忽然伸手从粮袋边上拈起了一根短短的红头发,问:“丹呢?”
辛克莱抬起头,淡淡直视着前方的车队,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雅纳。”
丹被雅纳叫走了,原因是雅纳对他悠闲地躺在粮袋上用草根编虫子十分不满,索性命令他去检查一遍队伍里的马蹄钉。
不过这些话辛克莱都没有告诉方喻,他只是微微侧过脸,翠青的眼眸像雨后的森林一样幽静,凝视了身旁的人片刻,忽然出声说:“你可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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