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也总不能完全空着手去。
黎小鱼要来,柳玉攀和凌少卿都没有提前和贺辞说。
两人全都忘了,没想起来。
贺辞身子骨好,箭伤经过精心的调理修养,也好了不少。
三人来的时候他正趴在小榻上,手里拿着没有铁头的羽箭投壶。
贺辞发着呆,随意一扔,羽箭依旧丝滑的进壶。
“小侯爷雅兴啊,都这样了还不忘记投壶。”
柳玉攀也想玩,快步上前,“我与小侯爷比一场。”
贺辞听到声音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柳玉攀,他本想轰人走,可听着脚步声不对。
柳玉攀来了,那凌少卿肯定会来。
但现在他听见了三人的脚步声。
贺辞想到了什么,懒洋洋的样子瞬间收敛,猛地抬头,看见了柳玉攀身后,凌少卿身边的黎小鱼。
黎小鱼低着头,没有看贺辞。
却也足够贺辞紧张,手上的箭,啪的一声,断了。
柳玉攀叫道:“小侯爷你不想同我比说就成了,怎么还折箭。”
贺辞咬着牙,瞪柳玉攀一眼,“你闭嘴。”
柳玉攀一撇嘴,一脸不高兴的扭头。
黎小鱼的视线落在贺辞单手折断的箭上,贺辞注意到他的视线,将断掉的箭塞进了手边的箭壶里面。
一堆直愣愣的箭,突然弯了一根,很是明显。
黎小鱼拎着手里的食盒走近,对小塌边上站着的白竹道:“这是我给小侯爷做的吃食。”
白竹没敢接,贺辞轻咳一声,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收下啊。”
这一催,白竹条件反射的伸手接过,心里却还在疑惑。
之前不是还说黎小郎君给什么他都不准收吗?
怎么这会又收了?
果然,小侯爷的心思,海底的针,还是不要猜比较好。
贺辞已经坐了起来,腰背挺直,像是有人拿刀抵在他腰间一样,整个人都在崩着。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话没有称谓,黎小鱼没吭声,凌少卿在想着要不要回答,柳玉攀张口了。
“来看小侯爷呗,不然还能来干什么。”
贺辞脸色一黑,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能和黎小鱼说的话,就这样被柳玉攀给搞砸了。
刚要发火,黎小鱼就道:“少卿,你能带着柳玉攀先出去吗?我有话要对小侯爷说。”
凌少卿先是一愣,随后点头,“好。”
柳玉攀不像裴叔群,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知道。
两人有话要说,他直接就跟着凌少卿出了门。
一旁的白竹也很有眼力见的带着小厮丫鬟们出去,还不忘贴心的关好门。
屋里只剩下黎小鱼与贺辞。
黎小鱼站在贺辞的对面,贺辞仰头,在他开口前道:“你要说的话,我不听。”
黎小鱼垂眸,遮掩了情绪,“若我偏要说呢?”
贺辞轻笑一声,“那就你说你的,我不听我的。”
见黎小鱼抿着嘴不说话,贺辞往边上挪了挪,“站的累不累?要不要坐下说话?”
“小侯爷不是说不听吗?”
“你最想说的那些,我不听。其他的,我会挑想听的听。”
黎小鱼皱着眉,觉得贺辞油盐不进。
他要走,贺辞下意识的抬手拽住了黎小鱼的手腕。
紧接着,就被黎小鱼触电一般快速的甩开。
贺辞闷哼一声,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
黎小鱼有一瞬的失神,他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查看,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
贺辞将头抵在黎小鱼的腰腹,疼的冒汗。声音都弱了许多,哑哑的,“有事,疼死了。你力气怎么那么大?”
黎小鱼不放心,要检查他的伤口。
贺辞没有阻拦,他穿的衣服宽松,轻轻拉开衣带就能脱下。
露出坚实有力的胸膛,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背部。
正如贺辞所言,他情况不太好。
伤口裂开了,血洇染了纱布,药粉被冲散,有一部分凝固成团在四周。
“小侯爷,你背部有伤,先不要一直紧绷着后背。”
贺辞倒是想放松,可他放松不了啊。
尤其是黎小鱼还用手碰他后背,脊背下意识的骤紧,根本不是他自己能控制住的。
但这话贺辞是不会说的,不然以黎小鱼的性子,肯定有多远就走多远了。
“我没紧绷,我天生就这样。”
黎小鱼笑了一下,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女声,“刺刺,娘进来了啊。”
第44章
林晚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贺辞有些心慌。
明明只是简单的检查伤口,但贺辞心里有鬼,做不到坦然,匆匆忙忙的穿衣服,衣带系的乱七八糟。
林晚秋说完便推门而入,她身为当家的主母,无人敢拦。
贺辞慌张的站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黎小鱼整个挡在了身后,隔绝了林晚秋的视线。
“怎么如此衣衫不整,也不怕叫人笑话。”
林晚秋没有在意贺辞的慌乱,笑着上前,给贺辞整理稍显凌乱的衣服。
趁着这功夫,林晚秋稍微偏头,看见了被贺辞护在身后的黎小鱼。
她手上整理的动作不停,笑着问道:“这位小郎君看着眼生,从未见过。刺刺新交的朋友?”
林晚秋神情温柔,声音轻和,一双眼睛看着人,透着慈爱。
黎小鱼一开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被贺辞慌乱的样子给带偏了,看到林晚秋如此温柔慈爱的盯着他,心里莫名的也有些心虚。
也不知心虚个什么劲。
“晚辈黎小鱼,见过贺侯夫人。”
想到之前贺辞形容的话,林晚秋不由多看了黎小鱼几眼,轻笑道:“原来小郎君就是刺刺说的小鱼啊,果然长得极好。”
黎小鱼闻言不动声色的扫向贺辞,回道:“贺侯夫人谬赞。”
贺辞察觉到黎小鱼视线短暂的落在他身上,心里紧张的不行。
生怕他娘把他那天的话说全了,黎小鱼好像不喜欢说他哭这事。
好在他娘没有继续说什么,贺辞有一种躲过一劫的感觉。
黎小鱼早就想走,林晚秋这会过来,正好能借机离开,也不怕贺辞阻拦。
“贺侯夫人恕罪,晚辈家中还有要事要办,请容晚辈先行离去。”
林晚秋没有拒绝的理由,自是笑着点头。却见贺辞盯着黎小鱼,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语气都带着幽怨。
“你才来多久就要走?”
黎小鱼轻咳一声,重复道:“小侯爷,我家中有事。”
贺辞低头看他,闷了一会又问:“那你还来看我吗?”
当着林晚秋的面,黎小鱼也不好说别的话,只好敷衍的点头,“有空就来。”
贺辞这才满意,不情不愿的放黎小鱼走。
林晚秋站在一旁,打量着贺辞与黎小鱼。
直到黎小鱼出了房门,她才道:“刺刺,别再看了,人已经走了。过来,娘看看你背后的伤。”
贺辞终于舍得应声回头,“我的伤没事,娘你不用担心。”
林晚秋仔细的查看贺辞的伤口,“当娘的怎么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你还如此的顽皮,做什么事情,都没个轻重的。”
贺辞没听的进去他娘的话,满脑子都是黎小鱼下次什么时候会来。
等黎小鱼下次来,一定要把人多留一会。
黎小鱼要离开侯府,凌少卿和柳玉攀也没有多待,托白竹通报一声后,追上了黎小鱼。
路上,黎小鱼说要去一趟牙行。
定安侯给的那个院子,地契上的名字,经过他大伯父的一番运作,已经悄无声息的变成了他的。
如今那座大院子,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院子荒废已久,要改成厨师学院的话,不仅要修葺一番,还需要进行一些改建。
之前小饭馆改建和失火后重建的队伍,就是牙行那边找的。
黎小鱼对他们挺满意,趁着这次出来,顺便去牙行问问,提前定个时间,把院子先休整一番。
黎小鱼没让凌少卿和柳玉攀跟着,自己去了牙行。
到牙行的时候,发现周围坐着不少的人。
无一不是衣衫破旧,满脸沧桑,手上尽是些老茧还有破掉发硬的口子,脚上穿的全是破烂的草鞋。
他们在看到黎小鱼的时候,眼神麻木的盯着黎小鱼看。
黎小鱼在他们的注视下,进了牙行。
里面的人倒是不多,只有三两个过来挂出售和租赁信息的。
之前卖小饭馆给黎家的牙人正撑着头发呆,瞧见黎小鱼的时候,眼前一亮。
一个健步冲上来,挤掉了要过来和黎小鱼打招呼的另外一个牙人。
夏安撵着那人,“这是我老客户,可别和我抢啊。”
那牙人闻言一脸可惜,“嗐,早说啊。”
白高兴一场。
等人走后,夏安一脸带笑的问候黎小鱼,“哟,黎小郎君今日过来,是有什么要办的?我一准给小郎君办的妥帖。”
黎小鱼还记着之前孙草和方石头的事情呢,他后面虽然没有退人,也没有来找,但不代表他忘了。
“找你?再给我阳奉阴违,找些和我要求不符的人塞进来?”
夏安一拍额头,满脸的歉意,讨好的对黎小鱼道:“哎呦,这事实在是我不对。”
“我也是一时心软,这俩孩子也实在是可怜。”
怕黎小鱼是来秋后算账,夏安急忙说起了孙草和方石头家里的情况,企图让黎小鱼不要太怪罪他自作主张。
孙草家里孩子多,爹娘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不仅不够日常用,更不够交税。
长姐正好年纪到了,为了能让家里日子过下去,要去给一个能当她爷爷的人做小。
就给一贯钱。
这还是给的多的。
都说长姐如母,孙草从小就是姐姐带大的,感情深厚,哪里舍得姐姐入那魔窟。
人直接跑来牙行,说要把自己卖了,贴补家用。
方石头更惨一些,他爹在他儿时干活的时候,被工头打死了。
寡母拉扯着长大,结果他娘因劳累过度,瞎了眼。
眼睛看不见,那就干不了什么活,干不了活,就交不了税。
收税的日子一到,家里拿不出银子,直接被官府的人冲进家里打了板子。
还将他家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搜罗走,说是抵税。
方石头是拖着一身的伤去的牙行,与孙草一个想法,要把自己挂出来,卖给有钱人家当小厮。
夏安说罢叹息一声,“这两还是年纪小,不知道奴籍真正的含义。真要是入了奴籍,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是奴隶。是由着主家人随意打杀的。”
“孙草和方石头,年纪虽然不符合郎君的要求,但我也是真心替郎君好好挑了一番。正好黎小郎君那边要两个人,这真是巧了。”
黎小鱼并没有过多的询问过孙草和方石头家里的情况,只确认了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都做什么的。
不过即便是不知道这些,只看他们当时刚去小饭馆时穿的衣服,也能知道,家里情况并不好。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苦难。黎小鱼不过问,是不想让当事人,一遍遍讲着自己多惨。
说的多了,就会沉浸营造出来的坏的氛围中,很难再走出。
而孙草和方石头现在干的很好,脸上笑容也多了,想来他们家中困境得到了解决。
夏安偷瞄黎小鱼,见黎小鱼没真的动怒,心里松口气。
黎小鱼逮住了夏安小心翼翼的模样,对他道:“绝境之中,你伸手拉了他们一把。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事不会再与你计较。”
夏安连忙摆手,“小郎君心善!小郎君当时留下他们才是真正的救了他们。”
黎小鱼没有说话,他不是心善。
他只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所以才会收下二人。
夏安是怕他们真的卖了自己做奴隶,想着的是他们的未来。
黎小鱼没有再过多的提及孙草二人,而是看一眼门外,“这些人在外面,所为何事?”
夏安收起了笑,多了许多的无奈。
“辞州苦寒,冬季漫长,期间生计难寻。偏赋税又多,各种杂税压的人喘不了气。门口坐着的那些,都是来等活的,有的只要管饭就成,有的一天只要十个铜板,做什么都行。”
“就这样,也没人雇。一个工位一个坑,坑都满了,他们挤不进去。没有那么多额外的钱给工头上供,谁要啊。”
黎小鱼没有经历过辞州的冬天。
不过想来也是极冷的。
眼下虽还在深秋,却已经冷的很,身上的衣服都厚实了不少。
真要是入冬,还不知道冷成什么样。
听他大伯父说,辞州年年冬季里面冻死的人,是各地最多的。
黎小鱼看向外面的人,目光落在破烂的草鞋上。
院子的修葺与改建,黎小鱼的计划,是在开春后。不过早点弄完也好,现在想想,开春后会有春耕农忙,那时候人手应该不会有现在这样足。
“我有个院子需要装修,比较大,要的人也多。”
夏安是个人精,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里潜藏的意思。
他笑道:“小郎君放心,这事我肯定办的妥妥帖帖的。”
黎小鱼详细的讲了要求,“专业的工匠队,我还要之前的。其他的小工招募,你看着找,不超过三十人。他们是一天三十五文,管吃管住,但要在三个月内按着我的要求修建好,不得有误。”
帮人可以,但防人之心也不能没有。
辞州冬季没什么活干,他给的条件丰厚,定是会有人想干的时间更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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