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九章总觉得他侄子对小侯爷,有些过于包容了。
不是碍于身份的面子功夫,他能感觉到。
玉山贺辞替黎小鱼挡箭的事,在找山洞的时候,贺辞小声的对黎小鱼要求,不准他告诉任何人。
挡箭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他们那边,凌少卿他们也没看见,只以为贺辞是被流箭射中。
贺辞不让说,是不想他爹娘知道。
虽说他们不会因为这个就直接往一些方面想,但贺辞下意识的,就是不想黎小鱼和他爹娘有太多的接触。
他怕他们会不小心伤害到黎小鱼。
他不想黎小鱼有和他一样的经历。
黎九章自然也不知道玉山挡箭这事,因此黎小鱼对贺辞的态度,黎九章便看不太明白了。
黎九州夫妻二人高兴孩子来了辞州有好朋友,上元节都专门过来找孩子出去玩,心里高兴着呢。
当即就同意黎小鱼跟贺辞去玩,还叮嘱他们玩得开心。
小猫儿知道哥哥要走,依依不舍的挥手。
黎小鱼被贺辞带离人群,上了一辆马车。
“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贺辞先给黎小鱼冻僵的手里塞了个手炉,“还行,怕你冷,所以才备了马车。”
黎小鱼捧着手炉,指尖泛起细密的痒意。
如贺辞所说,地方确实不远。
不过也说不上近,都已经出城了。
到地方后,贺辞掀开厚重的车帘,从坐榻上取出一件宽厚的狐裘大氅,把黎小鱼包裹在里面。
“外面冷,穿着别脱。”
黎小鱼指尖陷入手炉外面套着的毛茸套子里,无意识的搓着毛。
“多谢小侯爷。”
贺辞给自己也穿了件狐裘大氅,黎小鱼那件是白的,他的这件是黑的。
黎小鱼余光看了看,贺辞穿着像一头高大的熊。
脑子里突然闪出的莫名想法,让黎小鱼没憋住轻笑。
贺辞不知道黎小鱼笑什么,但见黎小鱼笑,他也想笑,“你笑什么?”
黎小鱼当然是不敢说实话的,只能打哈哈。
“没什么,小侯爷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周围没什么人,十分的空旷。
因为四周积雪的原因,倒是没有那么黑,不照灯周围也能看的比较清楚。
二人直接坐在马车的门口,马车足够的大,并排坐两人还有较大的空余。
贺辞道:“今日你生辰,给你送个生辰礼。”
黎小鱼有些不解,什么生辰礼物要专门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来给。
“黎小鱼,抬头。”
贺辞的声音让黎小鱼将视线转向天空,一道火光快速升起,随后四散炸开。
冷冰冰的世界,增添了绚丽温暖的色彩。
一道一道的烟花接连升空,黎小鱼仰头看着,温暖的光也映在他的脸上。
黎小鱼抬头看烟花,贺辞侧头看黎小鱼。
“听说京城上元节都是放烟花,想来你每年都会看。怎么样,辞州的烟花,比起京城是不是也没什么差?”
黎小鱼微笑着说:“嗯,很好看。”
贺辞看着黎小鱼脸上的笑,还有眼角泛起的泪光。
“怎么哭了?”
他拿出帕子,伸手给黎小鱼擦去眼泪。
黎小鱼红着鼻尖,眼眶,摇头说道:“我是喜极而泣,谢谢小侯爷。”
烟花很好看,他很喜欢。
天空的烟花还在绽放,贺辞听到黎小鱼说喜欢,也很高兴。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条手串,拉过黎小鱼被手炉捂暖和的手,要直接给他戴上。
黎小鱼下意识的想抽手,贺辞早有预料,在他抽躲之前,紧紧的拽住。
贺辞看着黎小鱼的眼睛,拽着黎小鱼的手腕,低声的问出一直以来的困惑,“你在透过我,怕谁?”
黎小鱼垂眸,却不再动作,安静的被拽着。
他否认道:“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和人肢体接触。”
“骗人。”贺辞道:“在山洞之前,你不会躲我。”
贺辞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黎小鱼是在猜出他怀着不一样心思的时候,躲着他的接触。
但又不是单纯的因不喜欢男子厌恶的躲避,或者是想拒绝他的躲避。
每次他靠近,肢体触碰,黎小鱼都很恐慌,害怕。
甚至是,痛苦。
或许这连黎小鱼自己都没发现。
黎小鱼低头不说话,贺辞也不想逼黎小鱼。
“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想让你清楚,我是贺辞,不是那个让你害怕的人。”
又一朵烟花炸开,黎小鱼在砰的一声中,轻轻的嗯了一声。
贺辞听觉灵敏,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声简单但来之不易的承诺。
他嘴角挂着笑,把手串成功的戴在黎小鱼的手腕上。
黎小鱼盯着手串看。
是金与暖玉做出的,最中间是一条金色的小鱼,整条手串,精致又奢华。
看着样子与做工,与贺辞寻常会戴的耳饰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贺辞把手串给黎小鱼戴好,赶紧将他的手又放回手炉取暖。
就这么会的功夫,那手又冷的像冰块一样,指尖都冻的通红。
贺辞不容拒绝道:“手串是我亲手做的,不许你不要,除了做菜时不方便带,其他时候不许你摘掉。”
黎小鱼张口要说话,又被贺辞打断,“要是拒绝,或是再说‘谢谢小侯爷’这样的话,你就不要说了,不高兴听。”
沉默片刻后,黎小鱼道:“小侯爷,你不必对我如此。我和你想的也不一样,我……”
贺辞猛地凑上前,黎小鱼吓的往后缩,直到后背靠在车门边缘。
贺辞看出黎小鱼在故作镇定,他冷笑一声,“黎小鱼你真能耐啊,在这大喜日子里非要惹我生气你才高兴?”
“没有。”黎小鱼摇头。
贺辞盯着黎小鱼看半晌,烟花都不看了。
最后也没舍得发火,有些泄气的说:“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使劲的气我吧。”
这是贺辞第一次,明确的在黎小鱼面前说喜欢。
在黎小鱼毫无防备之下,正式的挑破那层窗户纸。
黎小鱼莫名的心跳加速,脸和耳朵都红了起来,眼中蓄着泪水,那模样给贺辞看呆了。
贺辞再度侵入黎小鱼的所属空间,他身形高大,天生的压迫感,让近距离面对他的黎小鱼更加的紧张,心跳再次加速。
贺辞低声道:“我可以认为,你现在也是喜极而泣吗?”
砰——
最大的烟花绽开,天空彻底被映照成暖色。
贺辞与黎小鱼咫尺距离,呼吸交缠。
在烟花落幕后,光线变暗,黎小鱼像是被从光明的地方,再次扔进黑暗之中。
暖意在消散,随之而来的是寒冷。
黎小鱼偏开头,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极力的忍着不让自己跑开。
贺辞皱眉,立即退后,给足了黎小鱼喘息的安全空间。
“我先下去。”
黎小鱼没说话,脸色有些白。
眉宇间,带着一丝的厌恶。
不是对贺辞,是对他自己。
冷风让黎小鱼平复了情绪,也让贺辞冷静下来。
他想着黎小鱼奇怪的反应。
能够确定,黎小鱼之前被伤害过。
且是个高大的男人。
贺辞眼神发冷,对身边的暗卫道:“你去一趟京城,查一查关于黎小鱼在京城发生的所有事情,再小的事,都要详细回禀。”
“是。”
调查的事,贺辞是瞒着黎小鱼去做的。
他想知道黎小鱼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以后能一一避开。免得让黎小鱼想起不好的事情,又会害怕。
更重要的是,他要好好的教训让黎小鱼会这样害怕的人。
但他不想黎小鱼亲口对他剖白。
这意味着,黎小鱼要再次,详细的想一遍,受到伤害的过程。
再次经历当时的痛苦。
“小侯爷,你上来吧,外面挺冷的。”
黎小鱼平静之后,立即喊了贺辞。
贺辞第一时间回应他,“好。”
贺辞上马车后,就让车夫驾车回城。
马车里放着薰炉,里面有银丝碳,烧着没有烟又能供暖。
贺辞一直沉默着,给薰炉里添了炭后,才开口转移黎小鱼的心神,“你的厨子书院,什么时候开始招人?”
黎小鱼被贺辞牵引着思绪,想了一下后回他,“就上元节后吧。”
贺辞问他,“军营里还有一些将士,不仅是骑射营的。他们能报名去学吗?”
“如果不是双手全断,都是可以的。”黎小鱼看向贺辞,“小侯爷是想让他们来我这里学厨?”
“嗯,你那的束脩怎么交?”
“按着学的菜色不同,束脩交的也不同。不过我这的束脩,只要金银,不要米粮肉这些。价格最低的是二两银子。”
黎小鱼把自己的条件讲了,贺辞没觉得有什么。
“你收的话,我回头去军营里统计一下想学的人名单。他们想学的菜色,可以只收他们一半的钱吗?剩下的一半,我来补上。”
这些将士手里的银钱不多,二两银子一道菜,其实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
放在外面,哪个厨子给他二两,就教人做菜的?
但将士们大部分手里只有二两,贺辞想多给他们一些选择和出路。
手里留一些银子,也好应不时之需。
黎小鱼看向贺辞,微微笑着,“没想到小侯爷你人还挺好。”
他之前一直以为,贺辞和那些不学无术,只会欺负弱小的纨绔没什么两样。
现在看来,倒是当时的自己看走眼了。
贺辞转头,像是在夸耀,却又带着些自嘲,“也就只有你能发现我这样好的一面了。”
第51章
贺辞直接送黎小鱼回的家。
进城之后,隐约能听见外面行人语气惊喜的说着刚刚密集绽放的烟花。
这还是城中大部分人,第一次看到烟花是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的绚丽夺目,漂亮的不可思议。
光是看着,就能让人陷入视觉盛宴,短暂的忘却烦恼忧愁,只欣赏着烟花的美丽。
小猫儿也是头一次见烟花,回到家后还意犹未尽,高兴的拉着黎小鱼,“哥哥,我今天看到了好好看的烟花,那么大,那么响,那么漂亮!”
小猫儿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说:“我长大后,要卖烟花!”
这话黎小鱼也就听听,这孩子长大后想做的事情,前面已经排了许多。包括但不限于,卖糖葫芦,麦芽糖,风车玩具,开酒楼,开布庄,开粮铺……
太多了,数不过来。
卖烟花这一项都不知道排多少位了。
不过黎小鱼也没扫孩子的兴,这会正兴头上呢。
“猫儿加油!”
小猫儿得到鼓励,认真点头,“好的哥哥!”
黎九州和周珍娘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定安侯府,贺辞回了府中,就被他爹罚跪祠堂。
理由是私自挪用硝石制作烟花。
贺辞是祠堂的常客,早就已经习惯,反正烟花已经放了,黎小鱼也看了,他爹爱咋咋地吧。
贺淮封罚完贺辞,就去书房处理军务。
林晚秋给他送了一碗银耳羹汤,离开书房后,一直贴身伺候的嬷嬷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打探出来了,小侯爷今夜进了城。带了那黎小鱼,去城外看的烟花。”
“听马夫说,小侯爷与黎小鱼中途似乎还发生了不快,小侯爷气的下马车,黎小鱼在车上哭了。”
林晚秋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秦嬷嬷,你说刺刺是真的生气了吗?他若真是生气,那黎小鱼怎么可能还会被刺刺用马车带回去。按着他的性子,直接就把人扔下了。”
秦嬷嬷细想一下,还真是这样。
她犹疑道:“那若是小侯爷没生气,黎小鱼好好的哭什么?莫不是因为烟花感动了?”
林晚秋并不在意黎小鱼为什么哭,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对劲。
之前已经有所察觉,多日的观察之下,那个不愿意深想的可能,再无法抵挡,时不时的冒出来提醒着林晚秋。
她的儿子,或许喜欢上了一名男子。
这个可能,让林晚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一瞬的心慌。
秦嬷嬷及时的扶住人,担忧的问:“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晚秋摇头,她看着京城的方向,突然怅然道:“秦嬷嬷,你说如果当初,是将刺刺送去的京城,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秦嬷嬷不敢多言,只说:“二公子身体不好,辞州苦寒。若真是留在辞州,怕是对二公子的身体,会有损害。”
“是啊,若是再来一次,送走的依旧是州州。”
林晚秋叹息一声,她也知道世上没有双全之策。
只是每每遇见贺辞胡闹,都会想起乖巧懂事的贺州。
她身体也是虚弱,不知道还能为贺辞操心多久。要是贺辞能有他弟弟一半的乖巧懂事,她也不会有如此想法。
“秦嬷嬷,去给刺刺送碗热乎银耳羹去,他晚上还没吃饭。”
“是。”
上元节的第二天,清云府还沉浸在灯会与难得一见的烟花之中喜悦。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昨夜的烟花盛景。
这无疑是给人们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了一道亮丽的色彩。
而牙行里面,此时也发生了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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