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确实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如今京城形式也稳定了,七皇子也坐稳了位置,我们也是该离开莲花寺了。”
“去哪儿?”褚怜人顺势倒在秦随风怀里,用后背汲取对方的体温,心也安宁下来。
“去海外仙山,做一对儿神仙眷路。”秦随风毫不犹豫。
褚怜人一愣,秦随风怎么知道,他下意识想回头,“你为何会知晓‘海外仙山’,那处岛屿可是我几年间,连续不断派人去探查的,谁都不曾告诉。”
他记得自己还未和秦随风说,因为他不想限制秦随风的选择,反正秦随风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那里是最后最后不得已的退路。
秦随风觉得胸口鼓噪个不停,他收紧了这个怀抱,没让褚怜人转过来,否则对方就会看见他快要哭的眼睛。
他微微滚烫炙热的吻落在褚怜人的脖颈上,一下一下亲吻着,感受唇下的温度和细腻,还有里面流淌的血液。
他声音哑了半晌,从喉咙里滞瑟了几个字,才一字一句清楚说出来:“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我不会忘......”
褚怜人一愣,他与秦随风说的每句话,都绝不可能忘记,他转身,刚想问秦随风自己何时告诉他,看对上秦随风的眼睛,却忽然没了声音,忘了质问。
因为秦随风哭了,泪如雨下。
褚怜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立刻伸手轻拭对方的眼泪,指尖一片湿润,令他慌了神。
“殿下,别哭别哭,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你别哭,你别哭......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褚怜人早就不再叫秦随风‘殿下’这两个字了,可一到了慌张的时候,还是脱口而出‘殿下’。
因为在他心底,也许秦随风永远是他记忆中那个金尊玉贵,强大温柔的‘殿下’。
褚怜人从未见过秦随风哭过。
事实上,就连秦随风自己去数,一次是自己得知魏月明不是自己的生母,一次是在御书房打碎了青花玉湖盏。
都是幼时记忆,长大后便没有了。
秦随风喉咙梗塞,墨眸覆盖着一层雾水,眼泪一颗颗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尤其是看到褚怜人毫无理由就道歉的样子。
他微微躬身,无力的蹲在地上。
“真的,真的是你告诉过我的......海外仙山......是你告诉我的......”
他连着几天晚上,见到了太多浑身煞气,孤身一人挣扎在痛苦和绝望中的褚怜人,心中早就压抑着许许多多的沉重和沉郁。
此刻说到‘海外仙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和记忆里的痛苦回忆,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你告诉我的’。
褚怜人轻轻拍着他的背,毫无理由就顺着秦随风的话,“好好好,是我告诉殿下,都是我告诉殿下的......”
蓦地,一个念头,像劈过的雷电,闪过褚怜人的脑海里。
[实不相瞒,我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第一次是因为莫须有的私通敌国大谋逆之罪,被判当街斩首。]
[第二次是在太平街被南靖的探子一剑穿心,哦!就是方才那个监牢里面鲜血淋淋的人。]
[还有一次居然是被养育我二十年的母亲亲手给毒死了,那碗粥的滋味我现在还记得,你别说,这莲子银耳粥还挺甜的,至于第四次嘛,就在......这里。]
[你说,我杀了魏月明怎么样?因为她想杀我。]
[海外仙山......是你告诉我的。]
[你瞧,这世间可真是有意思,说了真话,反倒没人相信了。]
“殿下......”褚怜人的心脏一钝一钝的痛,他看着秦随风无声的哽咽,只能紧紧的抱住他,却不敢置信道:
“都是真的吗,你在监察司地牢里,对魏帝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你说你曾......”褚怜人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不想说出那个字。
怎么可能,他放在心尖尖的殿下,怎么可能会,怎么有人敢!
想到那副场景,褚怜人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恨不得杀光天下所有人,那双越发温和,有着情感的灰色眸子,此刻阴冷异常,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回了在皇宫中腥风血雨的司空大人。
一道微微哽咽的声音打断了褚怜人的思路。
秦随风终于抬头,一双被水光浸染的墨眸,闪着细碎的光,里面即悲伤却也幸福,他说,“谢谢你,司空大人,褚怜人......”
最后,秦随风才低声用最低,最柔的声音念了那个名字,“阿怜。”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怕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心会变得麻木不仁,这比肉.体上的死亡还要悲哀。但是现在我有了你,我知晓这最后一次的人生,我要怎么活过。”
“谢谢你。”秦随风眼眶微红,墨眸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温润。
褚怜人本来有千万的疑问和担忧,都在秦随风的目光中消弭,过去都不重要了。
他抵着秦随风的额头,灰色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坚定,诚挚的目光在看自己此生唯一的信仰。
“殿下,天上地下,我陪你看,刀山血海,我也陪你闯!”
-------------------------------------(终)
第26章 [彩蛋小剧场]
大魏皇城,太学宫。
春日里的皇宫一派生机勃勃,微风拂面,让树枝上的嫩芽孢也微微抖动,彼此相击,带来一阵自然的风铃声。
一处建造精致的四方殿宇内,往颜色最亮丽的地方看,开的最灿烂的杏花树下,有一堆不超过十岁的少年正围在落英缤纷的树下,一个个扬着头,看那站在石头上的小少年。
那少年长得很精致漂亮,眉毛如画,双眼清亮无比,声音明明还稚气未退,却学着大人们老气横秋的态度,时不时皱眉,时不时叹息。
只观他此刻面色严肃,朝着一个成落汤鸡的另一个委屈少年说道:“阿植,好了,你莫要再哭了,你怎么说也是堂堂太子,不就是从树上落下来了吗?诘难他人之前,要先反思反思自己身上的错!”
“难道那树是有人逼你上去吗?难道你从树上落下来是七皇子亲手推你吗?难道你落了水不是他捞你上来的吗?还有......”
说到此处,小少年似乎格外无奈,看了看面前浑身湿漉漉的太子。
“你既然落进水里,眼下第一件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先换一件新的干净衣裳,其他的事情容后再处理,你却顶着风从那未名湖跑了小半个时辰到太学宫?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娇气还是......”
后半句大概是‘还是脑子不太好使’。
可惜小少年的气度,一时让他说不出这句话来,但是萝卜头也领会了。
“呜呜呜......”
穿着明黄色长袍的太子,此刻一双隐隐可以窥见的桃花眼里堆着泪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的世子表哥,越听越委屈,身上又热又冷,此刻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风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难道不是我的亲表哥吗?为什么要为别人说话,明明是因为七皇弟,我才落水的,差一点就要被淹死了,我那么害怕,呜呜呜......”
少年一阵无奈,越无奈他就越严肃,板着脸的样子像个小学究,冷冰冰又好笑,叫太子更加伤心。
少年叹了一口气,“严格上来说,我是你的表哥,但也是七皇子的表哥,不能厚此即彼,你莫要再哭了,我带你先换一件衣......”
远处又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道:“世子哥哥!不好了不好了!七皇弟他带着一群公子们来,说要和太子哥哥当面对质,讨一个说法!”
秦小世子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连忙扶住一路小跑、脸色苍白的六公主,怕她别晕厥过去。
“我知道了,你先坐下歇息会儿。”
看向远处。
为首也是一个发髻散乱,浑身湿漉漉的明亮少年,此刻气势汹汹,像一只嗷嗷叫的小老虎,身后跟着一大帮子平时围着他转的小伙伴。
远处似乎还跟着几个穿着宫服的小宫人,都是满头大汗,神情紧张,这也很正常,毕竟这些公子哥儿们都是有自己陪侍的书童。
而在宫人们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宫人。
一个面容格外清瘦,面色苍白的小宫人,倒不像与他们一同赶来,像是听到了消息才赶来,还是没追上。
“太子呢!叫太子出来!”
七皇子双手叉腰,虎虎生威道:“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撒谎,说是我推他掉进湖里的,明明本皇子是去捞他出来的!他不谢谢我就算了,为何还污蔑我!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刻,两个小团体瞬间对峙,一瞬待发。
太子一边的小伙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维护了太子再说。
“七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为何要撒谎,明明是你犯上作乱!欺负太子不说,此刻居然还污蔑太子......不对!污蔑储君,你知道是何等罪责吗?”
“对对对!污蔑储君!小心打你的屁股!”
“恩恩!打你的屁股!”
到底是一群少年,学着大人严肃的样子说话,却缺乏对自己言行会造成什么后果的想象力。
那身材瘦弱的小宫人,终于挤进了里面,想从后面拉住七皇子说些劝阻话,却被一群激昂的少年又给挤了出去,细长的眼眸眯了眯,眼底灰眸十分不悦,还有几分掩饰的戾气。
听到‘污蔑储君’这几个字,秦小世子狠狠蹙眉。
觉得今日的事情若不能处理妥当,若是闹到了陛下或者皇后哪里,只怕会出几条人命。
当然太子和七皇子不会出事,那只能是那些伺候主子不力的下人们了。
“安静!”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却叫两边你推我搡的小少年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说话的人看去。
秦小世子从后面走出来,在一堆儿尊贵不凡的小公子里面,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所有萝卜头被他身上的气势所影响,居然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小宫人也停下了动作,见此,本来焦急的心底却安抚不少,眼底却不断闪着思索的光。
“阿风哥哥......”太子跟个小可怜一样,跟在秦小世子的后面。
七皇子冷嗤一声,对此情此景,似乎格外熟悉,心道就知道这个鼻涕虫太子又跑来找他的世子表哥。
“又是你啊!秦小世子,先说好了,这次的事情和你可没关系,太子要还是一个男子汉,你也别躲在别人后面,有本事自己出来和本皇子当面对质!”七皇子看向秦小世子身后那抹黄色身影,后面嘀嘀咕咕什么骂人的话。
秦小世子仍旧面带微笑,说的话也令人如沐春风,隐隐可以窥见长成的君子之风,他说:
“七皇子说太子污蔑你,不知可有证据,据我所知,太子从未名湖上来后,就径直来了太学,这一路上太子可并未与人交谈,又谈何污蔑。”
七皇子一呆,气势矮了半截,随后他立刻扬起脖子道:“太子一出来就哭着跑远了,叫那些也来救水的宫人看见了,他们不都以为是我的错!”
太子身子一缩,躲在秦小世子后面,探头道:“那,那我本来也是因为你才落水的,他们也没说错啊,再说了又不是我让他们说了......”
七皇子狠狠瞪着太子,气势汹汹,鼻尖都气红了,像一只马上要咬人的乳虎,太子连忙又缩到秦小世子身后。
在七皇子说出更不可收场的话前,秦小世子先道:“不论太子是如何落水的,可到底是七皇子将他救出,我想定然有看清真相的宫人,不会叫人污蔑了七皇子的名声的。”
七皇子一听,火气顿时小了几分,“本来就是的嘛!”其实他本来也是因为自己的一世英名被误会,倒也不是非要找太子的麻烦。
秦小世子说话条理清楚,想着先将两人分开再说,都是小孩子,脾性大,等换了衣服,吃点糕点,立刻就会忘记这些事情。
“不过眼下太子要先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若要感了风寒就是大事了,七皇子也先回去换一件衣服,若是还有什么未清之事,我们可以容后再说明。”
七皇子其实也有些冷得哆嗦,加之方才又吹过一阵微风,吹拂在冷冰冰、滴着水的衣袍上,倒真像冰刀。
“既然如此,那就......”七皇子松了口。
太子心底的委屈格外膨胀,尤其是瞧见秦小世子不仅不帮他说话,还间接夸了那七皇子,哭得红彤彤的脸此刻有些狰狞,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愤怒道:
“你捞我出来又怎样,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落入湖里的!”
“狐狸精生的儿子也是一个狐狸精!你母妃惯会用花言巧语欺骗父皇,你也学着来骗人,你休想颠倒黑白,欺骗大家!口口声声说得好听,其实最巴不得我淹死的人就是你......”
七皇子一愣,随后他面色一沉:“你说谁是狐狸精?”
“就是你!就是你和那个女人!”太子一边哭,一边指着七皇子。
秦小世子心底一个咯噔,觉得这事儿大了。
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或者说在思索解决的办法,只见七皇子跟个小老虎一样,直接‘啊’了一声,扑在太子身上,两个人顿时打作一团。
“你敢骂我母妃,我打死你这个鼻涕虫!你给我收回那句话!”
“呜呜呜,我也早就想打你了!你个上蹿下跳的臭猴子!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你们都是狐狸精!”
然后以太子和七皇子为首的小伙伴,也觉得不能落后,纷纷像冲锋陷阵的将士扑向彼此,场面已然成了大乱斗。
就连秦随风自己也被推搡进里面,不知不觉也挨了几拳头,还被踢了几脚。
“等等,大家冷静!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嘶!”
又是一脚,秦小世子平常以理服人居多,还是第一次被人下黑手,天旋地转之间,也不知道扑倒了谁的身上。
秦小世子揉了揉自己的后脑袋,好不容易直起了身子,对上一道冷冰冰的灰色眸子,格外狭长,他下意识道:“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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