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息,他见得“清朗”将灵谷道人一剑穿心,心里一惊。
这般容易么?
再下一息,他竟发现自己亦被一剑穿心了。
也好,“问道”回来了。
他正欲拔出“问道”,“问道”却已不见了。
紧接着,“问道”化出重重剑影来,与“清朗”对峙。
灵谷道人轻蔑地道:“好徒儿,你这一招,师父亦会。”
俩人御剑过招,风云变色,百余招过后,陆厌的体力渐渐不支。
偏生此时,肚子陡然疼得厉害,且有些微液体从下.身流出,应当是他的羊水破了,较仇大夫估算的日子早了十日,想必是他动了真气之故。
雪上加霜便是如此了。
灵谷道人见状,冲着陆厌笑道:“为师的好徒儿快生了,需要为师接生么?”
陆厌不理灵谷道人,心念一动,“清朗”已然将灵谷道人团团围住。
“好徒儿,为师在这呢。”灵谷道人的身影从剑光中慢慢地显现了出来,正在陆厌三步开外,且灵谷道人心口一点伤也无,其身上只有些无关紧要的伤口。
果不其然,陆厌方才根本没击中灵谷道人,那灵谷道人分明仅是一道幻影。
若非陆厌即将临盆,得分神注意肚子,否则区区幻影断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陆厌指尖一点,无数“清朗”齐齐冲向灵谷道人的后心。
可惜,未及将其后心贯穿,不可计数的剑影没入本体,随本体跌落在地。
陆厌手指一动,“清朗”飞入他掌中,他当即向着灵谷道人劈去。
灵谷道人一面以“问道”抵御,一面关切道:“阿厌,你快生了,仔细胎死腹中。”
陆厌额上、手上青筋暴起,“问道”一分分地被压了下去,再下去一寸,便会嵌入灵谷道人的脑袋。
猝不及防间,一大股羊水猛地从体内流泻而下,陆厌因此稍稍一怔,便是这一怔,他反是被灵谷道人抵上了咽喉。
肌肤被剑尖破开,一丝猩红溢出,衬得陆厌肤白如雪,颜色更盛。
灵谷道人没断袖的癖好,此刻却不禁感慨:“便宜靳玄野那混小子了。”
下.身几乎被羊水浸透了,陆厌苦思冥想着该如何破局,并不求饶。
灵谷道人垂目一扫,继而朝着陆厌的右臂砍去。
陆厌并非善类,须得教其再无反抗之力,他方能安心。
那么如何教陆厌再无反抗之力?
无疑是将其做成人彘。
第四十八章
灵谷道人的剑锋不及没入陆厌的皮肉,倏忽之间,一道金光自陆厌高高隆起的肚子流淌出来,须臾,裹了陆厌满身。
这金光不知是甚么东西,坚硬无比,密不透风,“问道”居然对其毫无办法,使得灵谷道人的计划落了空。
陆厌甚是惊诧,一手执着“清朗”,直指灵谷道人,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柔声道:“是你在保护爹爹么?”
灵谷道人绝不相信区区尚未降生,连神志都不具备的胚胎能奈何得了他,想来定是陆厌在捣鬼。
陆厌定了定神,一剑冲着灵谷道人刺去。
灵谷道人侧身闪过,嗤笑道:“当徒弟的如何敌得过师父?更何况,你眼下身怀六……”
话音还未落地,他忽觉后颈一疼,下意识地探过手去,赫然摸到了剑身。
他当即将其拔出,溅了一身的血,幸而伤口不太深,远不致命。
一时间,陆厌觉得自己一厢情愿地生出了幻觉来。
他眨了眨眼,幻觉却并未消失,反而愈发鲜明。
紧接着,他听闻那幻觉唤他:“师叔,我来帮你。”
师叔!
师叔……
他仅有一个师侄,便是靳玄野。
靳玄野……
他定了定神,不予理睬,提剑直逼灵谷道人的各大要害。
由于怀胎九月有余,他的身形臃肿发沉,但这一剑却格外漂亮,堪称翩若惊鸿,弹指间已将灵谷道人浑身的要害悉数刺穿,使之血流如注。
“师叔。”靳玄野足尖一点,飞身至陆厌面前。
陆厌终是确定了这靳玄野绝非他的幻觉,与此同时,他脑中响起了十里八乡百姓对于俞晚与靳玄野是如何如何般配的赞美与艳羡。
不管他对靳玄野是多么得思之若狂,他们终究修不成正果。
靳玄野见陆厌依旧面无表情,怯生生地道:“师叔不愿见我?”
陆厌不答,对着灵谷道人便是一剑。
靳玄野泫然欲泣,吸了吸鼻子,方才与陆厌并肩而战。
灵谷道人身受重伤,被左右夹击,支撑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败下阵来。
陆厌瞪着灵谷道人,质问道:“师兄的三魂七魄何在?”
“自是在……”灵谷道人一拊掌,陆厌突地被掐住了脖子。
好在有金光保护,陆厌不觉难受。
“师叔!”靳玄野见状心急如焚,乍见陆厌一身金光,方才略略松了口气。
只是这金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厌为何肚皮浑圆,莫不是患了重疾?
师父又为何会掐着陆厌的脖子?
他将陆厌细细端详了一番,所幸除却心口,其它伤处并不严重。
不论如何,他得先杀了眼前这胆敢伤害陆厌的恶徒。
自从被陆厌逐出九霄门后,他便日夜勤勉,颇有成效。
灵谷道人身受重伤,盯着靳玄野道:“我这小徒儿出身于勾栏院,生性放荡,床笫之间必然花样百出,将你伺候得很是舒爽罢?”
这恶徒果真是陆厌的师父,他的师祖。
靳玄野勃然大怒:“我不许你这老不死的这般诋毁师叔。”
“我可怜的徒孙已然被这欺师灭祖的贱人迷得神魂颠倒了。”灵谷道人叹了口气,“早日回头是岸罢。”
陆厌亦曾教自己回头是岸,但靳玄野早已下定决心非陆厌不可。
陆厌乍见靳玄野身后凭空出现了无数把“问道”,慌忙提醒道:“仔细身后!”
灵谷道人手指一动,“问道”争先恐后地向靳玄野刺去,直欲将其刺成刺猬。
靳玄野一跃而起,到了灵谷道人身后,以其为肉盾。
灵谷道人杀靳玄野不成,猝不及防地变作了刺猬。
靳玄野将“昭明”横在灵谷道人喉间,作势要将其脑袋砍下。
灵谷道人神色平静:“你便不怕那贱人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却原来,陆厌并非患上了重疾,竟是珠胎暗结。
可陆厌不是女子,岂会珠胎暗结?
靳玄野情不自禁地望向陆厌,以不敢置信的眼神勾勒着陆厌隆起的小腹,堪堪启唇,唇瓣骤然颤抖得厉害,他抿了抿唇,正欲出声,嗓子眼倏然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单音:“我……我……”
他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出完整的话来:“师……师叔怀……怀上……怀上了我的……我的骨肉?”
猝然被灵谷道人当着靳玄野的面揭破自己怀有身孕一事,陆厌登时不知该当如何反应。
靳玄野早已同俞晚成亲了,而他却恬不知耻地怀上了有妇之夫的骨肉。
他略略垂下首,心虚得不敢看靳玄野的双目:“他乃是我自己的骨肉,与你毫不相干。”
靳玄野不通生产之事,全然不知陆厌这肚子有几个月的身孕。
“与我毫不相干……所以……所以师……师叔业已心有所属?”他顿了顿,挤出笑容来,“他待师叔可好?他若敢欺负师叔,师叔只管告诉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亦要教他碎尸万段。”
心爱之人怀上了别人的骨肉,真真令他心如刀割。
兴许陆厌将他赶下山不久,便与那人你侬我侬了。
兴许陆厌便是因为那人,将他赶下山的。
但他被赶下山当日,还同陆厌交.欢了。
他心乱如麻,只一点一清二楚——无论陆厌心悦于何人,因何人而身怀六甲,他皆无权过问。
陆厌见靳玄野的眸色忽明忽暗,最终暗了下去,心疼不已。
可是靳玄野已与俞晚拜堂成亲,绝非他所能染指,故而,他一字一顿地道:“他待我极好,你毋庸操心。”
“我……”靳玄野一时语塞。
陆厌狠心地道:“靳玄野,我与他两情相悦,且你早已被我逐出九霄门,不再是我的师侄,你有何资格干涉我的私事?”
“我……我确实没资格干涉师叔的私事,我……”
陆厌断袖之事经由陆厌之口而出,被传得沸沸扬扬,害得靳玄野心怀奢望,巴巴地来寻陆厌,此时此刻,奢望被陆厌亲自击碎,靳玄野直觉得喘不过气来。
灵谷道人当然清楚自己这小徒弟肚子里怀的就是靳玄野的野种,不过他并不打算好心地告诉靳玄野。
脖子上正被靳玄野架着剑,他一直未能寻到靳玄野的破绽,咽喉甚至已经被靳玄野割开了。
现如今,靳玄野却是破绽百出,正是他取其性命的好机会。
然而,“问道”未及洞穿靳玄野的心肝脾肺,忽地被“清朗”击倒在地。
可恶的陆厌。
陆厌仍是一身金光,就算被谢君川掐着脖子,却吐息正常。
灵谷道人阖上双目,施展身法,到了谢君川身后,而后一掌覆上谢君川的背脊。
不多时,原本纹丝不动的金光随着一声脆响,长出了一线裂痕。
裂痕霎时大得可怖,谢君川探入手去,连手臂被割得鲜血淋漓都浑不在意。
陆厌闪避不能,这回当真被谢君川掐住了脖子,即刻吐息滞塞,又被淅淅沥沥的鲜血浇了一身。
第四十九章
陆厌与他人两情相悦,甚至以男子之身怀上了对方的骨肉……
陆厌怀上了对方的骨肉……
对方待陆厌极好……
而自己没资格干涉陆厌的私事,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没资格问。
靳玄野萎靡不振,失魂落魄,良晌方才回过神来。
灵谷道人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正立于陆厌身侧,一派慈祥地注视着谢君川将陆厌活生生地掐死。
“师父,松手!”他几近撕心裂肺,而谢君川毫无反应。
对了,陆厌适才曾要灵谷道人将师父的三魂七魄交出来。
是以,眼下的师父不过是灵谷道人的牵线木偶。
擒贼先擒王。
但陆厌面色涨红,显然快被掐死了。
目前师父身上并无傀儡丝,只需挑断师父的手筋,应当便能奏效。
然而,他尚未出剑,师父身上已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傀儡丝,他该死的师祖明显看破了他的意图。
有了傀儡丝,就算他砍下师父的双臂,傀儡丝亦能马上将其缝合,无济于事。
况且灵谷道人既然在场,即便他砍断所有的傀儡丝,傀儡丝亦能马上长出来。
故而,他只得试着用笨法子——用双手去掰师父的手。
陆厌不敢看靳玄野,又舍不得不看。
靳玄野稍稍消瘦了些,轮廓分明,少年气渐渐褪去,显露出了成熟男子的风貌。
有了家室的少年快要长成大人了。
他心下既感慨又酸涩。
不管靳玄野如何使劲,纵然将师父的十根手指全数掰断了,都无法将陆厌救出,但至少给了陆厌喘息的功夫。
陆厌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一指灵谷道人,示意靳玄野先对付灵谷道人。
灵谷道人虽然佯作无事,不过若真无事,为何不对靳玄野下手?
人须得血液方能存活,任凭灵谷道人道行再高,体内的血液绝不可能较寻常人多上数倍,已然失血过多,必定不堪一击。
灵谷道人被陆厌一指,转身便走。
弹指间,靳玄野挡住了他的去路。
灵谷道人见状,只能命谢君川松开陆厌,转而对付靳玄野。
谢君川教导靳玄野的时日远不及陆厌多,所幸谢君川与陆厌的招式路数相仿,加之谢君川实乃区区空壳一副,略显僵硬,靳玄野自是占了上风。
陆厌喘匀了气后,如法炮制地掐住了灵谷道人的脖子,发问道:“师兄的三魂七魄何在?”
灵谷道人不答,陡然间,陆厌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傀儡丝缠住了。
傀儡丝迫使陆厌松手,陆厌不肯,手上被割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靳玄野急切地道:“师叔!”
陆厌闻言,面无表情地瞥了靳玄野一眼:“管好你自己便是,不必管我。”
而后,他竟是收紧了双手:“说是不说?”
十指指骨从无数道伤口中裸.露了出来,倘使换作寻常人十指早已被剁成肉泥了。
靳玄野正与谢君川缠斗,陆厌不要他管,他岂能舍得?
他眼尾的余光一直在往陆厌处瞟,见状,急声劝道:“师叔,别做傻事。”
陆厌充耳不闻,手指循着由靳玄野割开的破口,挑起灵谷道人后颈的一块皮肉,一边轻轻抚摸着森白的骨头,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既不愿说,便由我来猜猜你会将其藏在何处。”
说话间,傀儡丝缠上了他的脖颈。
“啊,我知道了,想必藏在你体内。”他对于傀儡丝视而不见。
灵谷道人急欲操控傀儡丝将陆厌的头颅割下,奈何一心两用甚是困难,陆厌的头颅尚且在项上好端端地长着,谢君川这废物却已败下阵来。
靳玄野以“问道”将谢君川的左肩钉死在地上,继而向着陆厌疾奔,方至陆厌左近,右手居然不听使唤了,持着“昭明”直直地朝着陆厌的颈项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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