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买个蛋糕就行了,”季沐熙吃完了蛋糕,蹲下身去拨弄了一下那些玫瑰花,“玫瑰花多贵啊,不是摆这么个阵得需要多少花啊,你买这个得花好几百吧?揪点路边的野花得了。还摆个心形,笑死我了,你这也太直男了,你跟谁学的?”
迟泽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纠正道:“你才是直男。”
“哼哼。”季沐熙轻哼了几声。
他蹲在玫瑰花前,一边心疼迟泽川花的钱一边新奇地拨弄着玫瑰花玩,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玫瑰花,还拍了不少照片。
也不能说是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因为之前给他送玫瑰花的都是图他这个人,他不敢收。
这种祝福性的还是第一次。
等到他站起身来,才发现迟泽川已经在一旁看了他很久了。
“拍够了?”迟泽川转过身,“吃晚饭去,走了。”
“哎你——”季沐熙刚吃了一块蛋糕其实还不是很饿,不过迟泽川饿了想吃饭他肯定会陪着迟泽川去的,“行吧行吧。不过你这些花怎么办?”
“扔了呗,反正也没用了。”迟泽川随口道,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得死死的。
季沐熙被对方这糟蹋东西的作风吓到了:“啊?”
“你要想留着就留着,不过这花过几天就枯了,到时候更丑。”迟泽川道。
季沐熙想了想,还是觉得大几百块钱就这么扔了很可惜,他道:“我明天再做成干花标本,这样就可以永远保留了。”
迟泽川没说话,很久,才说:“吃饭去吧。饿死了。”
季沐熙:“……”
总感觉迟泽川蔫蔫的,看来迟泽川摆那个花阵真的消耗了不少体力,看给孩子饿得。
他给季沐熙弄了这么大个惊喜,季沐熙自然也会还他一个,于是,一拍胸脯,大方道:“走,兄弟请你去外面吃。也算是庆祝你被选上。”
迟泽川应了一声,只道:“嗯。”
他顿了顿,才开口:“季沐熙,兄弟跟你真是有缘无分。”
季沐熙大笑一声:“谁管你有缘无分,你最好别把我吃得分文不剩。”
迟泽川说:“别惦记你那个成语接龙。”
季沐熙乐不可支:“不要多想啊迟泽川,无论如何,咱俩的交情都是最好的。”
“无论有没有缘,有没有分,都是。”
迟泽川久久没有说话。
第68章
有没有分不知道, 但是他俩的缘确实是越来越有。
入了伍,季沐熙不出意外地又和迟泽川分一起了。新兵训练的日子季沐熙并不想多回忆,简直就是做噩梦宁愿做被鬼追的梦都不想梦回训练的程度。
怪不得小时候他一调皮老头就念叨着把他扔部队去。
不过季沐熙态度一直很积极,成功留在了部队, 迟泽川也跟着他留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跟迟泽川完全成了兄弟中的兄弟, 战友中的战友。
季沐熙有的时候会觉得迟泽川和自己冥冥中就像是有一条绳子绑在一起似的, 从见面的那一刻,就打了个死结, 不然这缘分也太恐怖了。
他俩分派都分派到了一起去。
不过在分派之后, 他俩的死结就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季沐熙很少出任务, 无他,因为他身材太纤细了。
季沐熙有185cm高, 放在队里也就是普通身高, 但是他身上练不出来肌肉, 跟其他一身腱子肉的双开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像军人,像个演军人的明星。”
当时他们训练时的连长就这么说。
平心而论,季沐熙肩宽腰窄,腿还长,身上又白,自己哼哧哼哧练了好几年还是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线条流畅,是很标准的帅哥身材。
放外面会惹来一群花痴,放这里只会让人觉得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
出于安全考虑,上面给他安排的任务也少。
无论这小子说得再好听,他毕竟是抗战老兵的孤孙, 是父母双亡的烈士遗孤。
相反,迟泽川这双开门就经常会外派。
久而久之, 他俩就很少见了。
这次也是,迟泽川去找季沐熙的时候,季沐熙正蹲在门口出神。
听到脚步声,季沐熙才抬起头:“你不是要去出任务?”
“来看看你,怕你难过想不开,再跑了当逃兵。”迟泽川淡淡道,开口就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损味。
季沐熙笑了一声:“这有什么,我都习惯了。”
迟泽川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季沐熙是他们中间训练最刻苦的,就算是身材偏瘦了些,实力也是不能小觑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上面一直要这么蹉跎季沐熙。
有时夜里醒来,对面床铺的季沐熙不在,迟泽川就知道季沐熙肯定在训练场。
季沐熙的床头堆满了翻到卷页的兵书。
这是放在群英荟萃的部队里也让人畏惧的意志力与精力。
“好了,你们是不是该集合了?”季沐熙拍了拍迟泽川的肩膀,轻轻笑了笑,“快去吧。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小事压不垮我。”
迟泽川临行前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道:“尽人事,知天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差点运气。”
季沐熙给他莞尔一笑,迟泽川离开的时候,季沐熙嘴角的笑意才一点一点地消失。
真不甘心。
季沐熙抬头看着天空,他们被分派到了北边边疆地区,这边土地辽阔,天空中偶尔会有野鹰飞过。
他抬头看时,野鹰正展翅飞过天空。
他知道自己运气不好,却不甘于运气不好。
尽人事,知天命。
若他把人事做到百分百,不需要虚无缥缈的天命呢?
季沐熙深深地看了眼天空,转身朝训练场走去。
他要做第一名。
季沐熙将手里的枪瞄准了靶子,心潮确实十分平静,漆黑的眼睛如好似锋利冰冷的剑光一般。
他要做第一名,他要断崖般的实力,他要出色到别人会忽略他偏瘦的身材。
他入伍的第一天,连长就说过他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吃苦挨训了别哭。
季沐熙什么也没有说,后来他无论做什么都要比别人好,别人做五分钟的俯卧撑,那他就要做六分钟的,别人跑圈十圈,他就要跑十一圈,别人全套训练做一遍他就做两遍,即便不吃不睡也要争一口气。
他骨子流着的就是不低头的血液。
“砰!”
正中靶心。
季沐熙二十四岁生日刚过的时候,秋高气爽,上面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一个在西北深山执行任务的小队失联了。
眼下情况紧急,上面要他们再派一队人过去。
选了九个人,差一个。
“还差一个,”迟泽川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找不到的话,明天就是我们九个人去。”
“找得到,”季沐熙靠在墙边,给他道,“是我。”
迟泽川一愣:“通知你了?”
“没有,”季沐熙一笑,“我今晚就去自荐。”
迟泽川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之前季沐熙也有几次自荐,但是被拒绝了,虽然季沐熙不说,但是迟泽川能感受到他有几分失落。
他怕季沐熙这次又落空。
不过季沐熙倒是不害怕,他歪了歪头:“迟泽川,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害怕?”
迟泽川无声地看着他。
季沐熙乐了:“放心吧,机会是争取过来的。就算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
迟泽川叹了口气:“怎么天天这么开心的?”
“没办法嘛,天生心态好的人是这样的。”季沐熙笑着给他眨了眨眼,转身离开了宿舍。
敲响上级门时,季沐熙其实并不害怕。
副司令看他来,挑了挑眉:“哟,又来了?”
“报告!”季沐熙十分熟练地给他打报告。
“说。”
“我申请加入明天的小队。”季沐熙一字一顿说。
副司令的眼里带着笑,他看了季沐熙几秒,又问:“那你觉得,你在小队里发挥什么作用?”
是的,其实季沐熙前几次来找副司令自荐对方问的都是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体型身材。
季沐熙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自己擅长的,给他滔滔不绝:“我跑得快,传消息或者侦查都可以,枪法也好,前几天的训练都是高命中率,追击什么的都可以,实在不行我人和善,打探消息也方便。”
之类的。
他觉得说得还挺不错,自夸得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然后就被副司令给拒绝了:“驳回。”
给季沐熙怄得不行。
但是副司令平时对他还挺好,完全可以排除对方给自己穿小鞋的可能性。
就只剩下了身材不过关这一项。
如今副司令又问他这个问题。
季沐熙一动不动地看了他许久,唇角微勾:“报告。”
“我觉得我可以起到一个队长的作用。”
副司令看着他,满意地点了下头:“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与培养,季队。”
次日,副司令把十人小队召集了起来,给他们吩咐这次的任务:“找到上一支队伍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进入深山里,把对方藏起来的东西带回来。”
“必要时,可以不留活口。”
季沐熙第一次带队,倒是很镇定,安排起来任务也是有条不紊,好在他的队友也没有不服气的,很快跟他熟络起来。
当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只临时组成的小队,会在这次任务回来后成为一支固定的小队。
“深山里面,”叶亦晴是里面唯一的女性,“好像车进不去。”
“对,”季沐熙说,“到时候要徒步走进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季沐熙一行人在距离深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这里人烟稀少,山里时不时传来狼嚎声。
刚下车,季沐熙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声,抬头,一只野鹰正盘旋于天空之上。
季沐熙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这样走过去的话,会不会有点远?”迟泽川拧眉,任务紧急,如果从这里徒步赶过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耽误。
“不要紧,”季沐熙四处看了看,“这里有人家。”
人烟稀少的村子,还保持着最原始的代步工具。
这里的人家已经见过一次特种兵了,没想到又来了一队。
“骑马过去就好了,上一队军官就是这么去的。”人们对人民子弟兵总是十分友好,知道他们的来意便迫不及待地推销自家的马。
“我们家的马认识路,到时候您把它放哪儿它都知道回来!”
“哎呀我们的马强壮得很呢,驮两个都不成事!”
村民们叽叽喳喳地朝着,好似自家的马选上就成了唐僧的白龙马,最终得道成仙光宗耀祖似的。
季沐熙抬眸看了眼村民,眼神平静。而后又转头看向他的队友们:“你们会骑马吗?”
他们训练中有对各个交通工具的训练,但是这么原始的还是首次见。
“我会驾牛车。”迟泽川说。
之前出深山老林的任务时,他还真临时学过一点。
“但是这山里可不安全啊,”有人忍不住道,“毒蛇、狼,什么的,都有。”
季沐熙给对方微微点头,礼貌笑道:“没有关系的。谢谢您。”
他顿了顿,又问:“上一队也是从这里骑马过去的吗?”
“是呀是呀,”村民们还是十分热情,“就是我们家的马,可听话了,没骑过马也不要紧,您学一下,它也不伤人,保证安稳把你们送过去!”
季沐熙看着开口的这位老人,面容黢黑,脸上是沟壑般的褶皱,眼神澄澈,是很老实的长相。
“那好吧,我试一下。麻烦你们了。”季沐熙笑了笑,立刻有村民吆喝着回家里牵马,还有些殷勤地围在他们身边。
季沐熙抽空给迟泽川递了一个眼神,迟泽川眯了眯眼,像是明白了什么。
其他人虽然没有他俩那样积年累月朝夕相处的默契,但是明显从季沐熙方才看过来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季沐熙目前表现得很正常,他们也只好按兵不动,含笑着应对村民们的善意。
那老头很快把自家的马牵了过来,正如他所说,是匹十分健硕的红马。
“它就是能把我送到目的地,然后自己能回来的那一匹吗?”季沐熙又询问了一遍,刚才人声吵闹,他依旧清晰地分辨出了那句话出自哪个人之口,并且记得一字不落。
老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
季沐熙勾了勾唇,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他握着缰绳,一跃而上,无师自通般扯了扯缰绳,低声一喝:“驾!”
红马翘了翘前蹄,立刻带着他奔驰起来。
彼时已是黄昏,巨大的落日藏在高山之后,天空辽阔,马蹄声宛如雷鸣响在大地上,迎面的风吹动季沐熙发丝与衣服齐鼓,优雅矫健的身姿被余晖上了一层潇洒的金光。
倏地,季沐熙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从摊开,不知何时划破的掌心涌出了温热的鲜血。
上空盘旋很久的野鹰似乎是受到了鲜血的吸引,啼鸣一声,转眼间飞到了季沐熙的手前。
它看了眼季沐熙,季沐熙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季沐熙的眼里宛如结了千年深厚的冰,冰冷、锐利,还有无形的压迫。
野鹰看了他几秒,迟迟没有开嘴,只是在季沐熙手前迟迟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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