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绥眨了下眼睛,迅速敛下眼底的暗光,随后顶着裴野望的手回头,自下往上抬眼看他。
他又圆又大的漂亮眼眸清澈见底,非常纯良乖巧地说:“我只是有点感慨,这里这么多条记录,裴大记忆力真好。”
裴野望低笑一声,淡淡地说:“我还没老年痴呆。”
察觉到导诊台里的气氛有些糟糕,晏绥端正了神色,认真地说:“没关系,以后急诊科有我、有徐医生和苏护士,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迎着众人看来的目光,他的笑容明亮又干净:“我会努力治病救人的。”
裴野望看了晏绥一会,缓缓笑开,轻声说:“那就拜托你了,晏医生。”
裴野望和晏绥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商量,两个人单独走远了,徒留苏婉和徐青山在导诊台面面相觑。
片刻后,苏婉心惊胆战地开口:“他这是……以后还要多做‘手术’的意思?”
徐青山艰难地思索了一下措辞,开口安慰道:“往好处想,至少生命安全有了保证。”
苏婉:“……”
让她一头撞死在这导诊台吧!
……
另一边,裴野望冷声开口:“躲在急诊科背后的那个存在,已经按捺不住了。”
晏绥明白他的意思。
只需要稍微观察一下过去的挂号记录,就会发现这些来挂号的‘病患’越来越多,日期也越来越密集。
而自从他来急诊科后的第一周,每夜都没消停过,发生的事件几乎抵得上过去半年的量,甚至还出现了像弥霍斯这种外神级别的存在。
这其中,一桩桩一件件的,或多或少都掺了这东西的手笔。
这个不知名的存在简直像是一片无法摆脱的阴影,始终似有若无地笼罩在急诊科上空。
甚至不断诱导他,挑衅他,逼迫他吸纳异化污染力量。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
晏绥眼里闪过暗光,开口问道:“裴大,在那么多副本化的区域里,急诊科与那个灭世预言是不是最为相关?”
否则,裴野望一个大队长,为什么整天待在这里?
裴野望看着他,笑了笑说:“之前只是猜测。”
晏绥回以微笑:“那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于是又过了一天的晚上,在周六这个急诊科即将迎来休息日的前一天,疲惫的打工人苏婉惊闻“噩耗”。
“什么?!”
苏婉瞪着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为什么非要将那些危险物送来这里?在特处局里面做手术不好吗?”
裴野望安抚道:“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既然危险物的‘挂号’和你们的安危有着直接关联,那么我们必须试探出‘挂号’的规律和方式。”
苏婉垂死挣扎:“那,那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吧?”
“很遗憾,我们在急诊科里发现了不明意志的存在,再加上昨晚的发现,情况根本不容乐观。”
裴野望的声音沉了下来,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眸光已冷如冰川下幽深的暗隙。
他说:“与其祈求这个‘祂’大发慈悲放过我们,不如主动出击,毕竟相对可控的收容危险物和病人做手术得更安全,不是吗。”
苏婉张大嘴,表情越来越崩溃。
她哀嚎一声,趴在桌上,抬手拿了记录本往自己头顶一盖,怨气如有实质一般漂浮在她身上。
“救命啊,谁能让我辞职,我给他磕十个响头!”
徐青山看看裴野望又看看苏婉,温和地努力小声安慰道:“也不用这么绝望,以后裴大会常驻急诊科,至少生命安全有了保证。”
苏婉:“……”
她看了看一副骷髅架子样子的徐青山,更想哭了。
一旁的晏绥闻言,抬头看了裴野望一眼。
等苏婉被劝住,哭丧着脸急匆匆奔去祭拜夜班之神时,晏绥才慢吞吞地问道:“你不告诉她,我们打算把‘祂’勾出来?”
裴野望挑眉:“我们唯一的护士要是罢工了,你的器械护士去哪找?”
晏绥一听,顿时认真地点头道:“有道理,还是瞒着吧。”
……
手术室灯灭,苏婉像是推炸弹一样将手术床推出手术室,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晏医生说先把它推到三楼病房,待会还得……还得再挂个点滴。”
说完,苏婉一下用力将手术床推向守在手术室门外的战员们,然后逃跑似地重新冲进手术室里。
战员们稳稳接住,目光直往手术床的被子下瞄。
嚯,又是一个大变活危险物。
虽然见过好几次了,但每一次都让他们叹为观止。
这个编号B23509的异化危险物送来时还在尖锐嘶鸣,一副狂暴凶狠的模样。单是将它从运输箱里制住按在手术床上,就差点有两三个战员差点受伤,精神值受到影响。
如今手术床上乖顺躺着的它整个身体瘦了一大圈,带有扭曲花纹和符号的彩色鳞片脱落得干干净净,像是手脚一样的黏足软趴趴的垂落着,上面变异生长出的尖利指甲也被卸了个干净。
虽然和现在的它和其他同类黏足幻虫长得依旧不太一样,但那种诡异疯狂的气息却大大减少,给人的感觉已经和它较为温顺的同类极为相似了。
真是神乎其技。
片刻后,见战员们还杵在原地打量,还是其中领头的中年战员低咳一声,沉声喝到:“还不快去。”
战员们当即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将手术床往电梯推去。
……稳住,他们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战员,刚刚又不是没见过那个五个脑袋进,一个脑袋出的危险物。
这已经是第一批送来尝试手术的最后一个危险物了,晏绥和徐青山收拾完苏婉不敢碰也不能碰的术后“战利品”,急诊大楼依旧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情况都没有。
全程旁观的裴野望一边脱身上的手术衣,一边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急诊大楼外监测数据的战员声音通过耳机传来:“暂时没有危险物袭击,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本来他们以为这种送危险物进来治疗的行为可能会引发“祂”的反应,谁知他们的试探却像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晏绥一边摘着手套,一边问道:“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裴野望:“总要一个个变量试过去。”
晏绥皱了皱眉:“这样试一晚上都试不出来。”
裴野望:“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三楼病房,苏婉正两眼发直地给病床上的“病人”换吊瓶。
谁能想到呢,这鬼地方还真能像个正常科室一样运转。
病床上的怪物哼唧了一声,被子动了动,露出了脑袋上带着层层利齿的嘴巴,和脖子两侧裹着纱布的四个创口。
苏婉闭了闭眼。
救命,她刚刚就该让那些战员来换!
她一边回忆着从这里冲出病房门最快缩进安全舱的路线,一边努力在心里默念这里很安全,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变好……
换好吊瓶,做好记录后,苏婉两眼无神地一转身,赫然对上了身后盯着自己的无数颗眼珠子。
苏婉:“!!!”
第36章
尖锐的警报声乍然在急诊科里响起。
等众人冲上三楼时, 就听到苏婉高亢凄厉的惨叫声。
下一秒,晏绥眼疾手快地闪身一扭,一只长相古怪的怪物呼啸而来, “哐”地撞在晏绥刚刚所在位置的墙上。
“别过来啊啊啊——!”
苏婉尖叫着,在一片狼藉的走廊上蹿下跳, “哐啷”扔出了一个轮椅, 又狠狠地砸飞了一个怪物出去。
她拼命后退着, 然后背靠着墙壁抓起一个输液架疯狂挥舞。
在她身前围着七八只虎视眈眈的长尾怪物, 它们双足直立而起, 身体却像是树枝一样歪七扭八地从躯干上分出几根分支, 每个分支上都长出了仿佛瘤子一样的脑袋,而它们的腹部竖直张开一张大嘴,腥臭的唾液沿着它嘴巴里的利齿滴滴答答落下。
苏婉把手里的输液架挥舞得凌乱又狂猛, 长尾怪物们一时进不了身, 竟是齐齐张开大嘴, 喷出一口浓绿色的浓雾, 随后发出了古怪难听的奇怪音调。
几乎就在瞬间,苏婉双眼暴突,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在她的脸和皮肤上一条条血红色的经络绽起,手腕上的检测仪更是亮起刺目红光!
长尾怪物们兴奋地尖笑起来, 甩着身上瘤子一样的分支脑袋,张着利嘴直往苏婉身上扑。
电石火光之间, 一条条黑红色套索自后方呼啸而来,精准地套上了长尾怪物们的身体。
套索勒紧它们的身躯, “唰”地将它们用力往后一拉。
长尾怪物们猝不及防之际, 纷纷倒飞而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晏绥和徐青山飞快地越过众怪物跑过去, 半蹲下来,迅速查看她的情况。
套住怪物的战员们训练有素,扬手抖出几个漆黑的麻布袋,将被踢来的怪物们兜头罩住,抓住口袋用黑红套索捆住袋口,所有的异象骤然消失,只留下挣扎不已的几个麻布袋。
战员们抓紧口袋控制住怪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着裴野望快步而去的身影看向昏迷倒地的苏婉。
裴野望在晏绥身侧半蹲下来,凝眉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苏婉毫无声息地仰躺在地,面色青白,双眼瞳孔像是蒙了一层灰,爬满全身的一条条血色经络已经开始暗红发黑,古怪地扭曲着组成了怪异的花纹,看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徐青山正用力给苏婉做心肺复苏,晏绥在快速地翻了翻苏婉的眼皮后迅速开口:“摘一颗脑袋过来。”
什么?
裴野望顿了几秒,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些还在翻腾鼓动的黑布袋。
摘脑袋?
晏绥催促道:“快点。”
裴野望无言地起身,在战员们略带茫然和惊恐的视线里拿过一个布袋,解开绳索探手进去,像是拎鸡脖子一样抓住一个分支将长尾怪物拎出来。
他看着手里挣扎不休的长尾怪物,张开手在分支上的瘤子脑袋上方比划了一下,扬声问道:“怎么摘?”
晏绥说:“顺着一个方向,小心点拧下来,别捏碎了。”
裴野望顿时随着晏绥所说捏住那颗脑袋,手腕一拧。
只听“叽”地一声怪响,伴随着长尾怪物的惨叫,浓绿色的液体骤然从瘤子脑袋和分支处飞溅而出。
“卧槽!”
战员们迅速退避三舍。
裴野望踩住长尾怪物吃痛甩动的尾巴,又动手拧了几圈。
只听轻微的“啵”一声,那颗瘤子脑袋就彻底和身体分离开来。
他将手里少了个脑袋的长尾怪物朝着战员们一抛,将瘤子脑袋往晏绥面前一递。
“喏,脑袋。”
晏绥抬手接住脑袋,然后让徐青山扶住苏婉抬高身体,他则拆了一个掉落在附近的换药包,剪刀沿着瘤子脑袋的眼眶上的某种纹路起伏将它剪开。
细微的“咔嚓”几声,这颗手掌大小的瘤子脑袋就被剪开来,露出脑袋中白绿掺半,形似大脑的不明物。
晏绥在众战员略显怪异的目光中用镊子夹出这团不明物,然后抬起苏婉的脑袋让她脑袋后仰,镊子对准她的鼻孔用力一夹。
只听一阵“滋滋”声,淡绿色的液体被挤了出来,夹杂着一些被夹得碎裂掉落的细碎组织物,滴滴答答地落入了苏婉的鼻腔中。
饶是徐青山这种专业医生,都忍不住头皮一麻。
……哦,不对,他没有头皮了。
战员们同样看得瞳孔地震,下意识地看向最近归队的中年战员和其他三个年轻战员。
被看的四个战员表情也很精彩,但很快,他们就朝着这些视线狠狠瞪回去。
看什么?轮到你们的时候就知道是要干净还是要小命。
晏绥毫无所觉,挤完液体之后,徐青山利索地将苏婉后仰的脑袋扶起来,让她不至于堵塞气管。
随后,晏绥继续用剪刀剪碎镊子上夹着残余的黏腻组织,然后一一敷在她的眼皮、人中、耳后、手心。
肉眼可见的,她皮肤上的血红色经络一层一层淡化消失,瞳孔里的灰朦也渐渐消散,渐渐显露出神光。
“唔咳咳咳……”
突然,苏婉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咳到近乎断气,才皱着脸含糊开口:“这,这是什么味……”
她又感觉到什么,猛地一擦脸,又给脸上糊了一大片白绿痕迹。
“这是什么?!”
裴野望一顿,拖着黑布袋靠过来的战员们也表情古怪。
“这个啊,这是刚刚那些危险物的……”
晏绥刚一本正经地答疑解惑,徐青山马上截过话头,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什么都不是,就是一点药物。”
苏婉一呆:“药?我怎么不知道急诊科里有这种药?”
裴野望低咳了一声,继续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自己一人上来?”
“啊?”苏婉愣住了,她看向晏绥茫然道:“不是晏医生叫我上来换吊瓶吗?”
这次换晏绥顿住了,他皱了皱眉,说:“我没有。”
现在确实是该换吊瓶的时间,但他们之前早就说好了让徐青山去替她换吊瓶,晏绥不可能再临时变卦叫苏婉去换。
苏婉惊疑地看着两人,喃喃地说:“可是我怎么就,我只记得是你让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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