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亲吻让晏绥的眼眸里泛出一层清浅水雾,雾蒙蒙的,泛出一丝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裴野望胸前大片狰狞伤疤,轻声问道:“疼吗?”
“现在不疼了,就是跳得厉害。”
裴野望抓着晏绥的手按在自己饱满的右胸肌上,皮肉下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抚过晏绥的脸,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他殷红的眼尾,低沉的嗓音敲打着晏绥的耳膜,轻缓低语。
“亲爱的晏医生,你能帮我治一治吗?”
晏绥清透的琥珀色眼眸倏地睁大,然后又猛地闭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然后被裴野望轻柔地吻去。
他细白的长腿搭在裴野望腰侧,肌肉绷紧,绷出了一条优美的线条。
然后他的小腿就被大掌抓起来盘着,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
晏绥几个月养出来的生物钟让他在傍晚准时醒来。
他睁着眼,浑身酸软地躺在柔软干净的大床上,茫茫然地看着深灰色的天花板。
厚重窗帘缝隙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深邃的靛蓝,只留天边最后一条长长的橘红色余晖,与靛蓝的天空交融出一片深浓渐变的紫。
月亮早已挂上了天空,仿佛一只凝望着残红的眼眸,沉默地注视着最后一点浅淡的日光将天空让渡于黑夜。
卧室内越发昏暗,窗外行经的车声和偶尔划破空气的喇叭声反衬得房间里越发空茫冷寂,仿佛整个世界将他遗弃于此。
正当晏绥躺在床上茫然发呆的时候,卧室大门被轻轻扭开,满室灯火随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倾泻而入,照亮了这个小小的昏暗角落。
一道小小的黑影轻巧地顺着门缝走入,跳上床铺,好奇又戒备地盯着晏绥。
系着围裙的裴野望捞起小咪的肚子将它往地下一放,上前摸了摸晏绥的额头,轻声问道:“要起来吃点粥吗?”
粥?那种清淡寡味的东西……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晏绥起身爬起来,然后牵动到了某个地方,脸色微变。
裴野望扶了他一把,笑道:“瑶柱海鲜粥,可以吗?”
晏绥已经闻到了顺着门缝飘进来的鲜香。
肚子咕噜一声,晏绥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干脆利落地说:“吃。”
起床穿好衣服,客厅茶几上的两颗结晶已经不见了,晏绥也没管,坐在餐桌边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慢吞吞地喝粥。
除此之外,桌面还有几道清淡爽口的小菜,非常适合他现在吃。
啧,没想到裴野望还真有一手,真人不露相啊。
裴野望也装了一大碗在他旁边喝,随口问道:“你今晚还去急诊科上班吗?”
晏绥动作一顿。
这个氛围,这个问题,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人世间一对普通的伴侣,在一次普通的晚餐上讨论普通的工作。
“去,为什么不去?”
晏绥低头呼噜噜一口喝完剩下的粥,把碗一放。
“不是还要找第三份身体然后毁了它吗?不回去怎么找?”
第62章
即将到上班时间的急诊科里气氛古怪。
今早出了这样的大事, 作为众目睽睽带走“未来灭世主宰”裴野望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晏绥拒绝了他的陪同,独自前往急诊科。
他可不是无力弱小的菟丝花。
晏绥刚踏进急诊大楼, 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众人瞬间望来,瞪大眼睛, 表情惊悚骇然。
他面不改色的继续踏进急诊科。
没关系, 他理解。
毕竟世界观和天地骤然天翻地覆, 一时无法接受也正常……
他正打算去值班室换上自己的白大褂, 就见苏婉磨磨蹭蹭地靠了过来, 局促地握着双手站在不远处, 眼神飘忽着说:“那个,晏医生你居然还来上班啊?”
晏绥脚步一顿,神色不变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上班?”
苏婉继续眼神飘忽, 看天看地, 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你都这么辛苦了, 还让你继续上夜班……裴大也太过分了, 真不是人啊。”
晏绥:“?”
怎么牵扯到裴野望是不是人这个点了?
他隐约意识到不对,看向苏婉身后的其他人。
他们也是一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样子,但目光却又古怪互相对视交流着,同时眼角余光又忍不住地偷偷瞄他。
他的腿猛地一沉, 小七瞬移出现,扯着他的裤脚眼泪汪汪地尖叫:“妈妈!为什么你身上有红色的大坏蛋的味道和痕迹!”
晏绥瞪大眼睛。
什、什么东西?!
小七瘪着嘴, 满脸豆大的眼泪,开口就嚎:“妈妈被红色的大坏蛋吃掉了!呜哇——!”
晏绥简直心惊肉跳, 连忙制止:“你一个小孩胡说八道什么呢?好了好了, 别哭了。”
说罢,他来不及将腿上的挂件小七扯下来, 急匆匆地走到卫生间洗手台的镜子前一看,顿时如遭雷劈。
只见他圆领毛衣下露出的脖子直到而后,遍布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暧昧红痕。
裴、野、望!
你特么属狗的吗?!
怪不得一路走来,总有路人在看他……
晏绥被人拿刀拿枪指着的时候,都没这么绝望过。
他默默捂脸冷静了一阵,好说歹说将哇哇大哭的小七哄得止住眼泪离开,迅速到值班室换了一件高领毛衣,将一切放纵的痕迹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有了点安全感。
等他套上白大褂绷着脸回到急诊大厅时,虽然大家还是目光揶揄,但重建了一个金刚不坏的心理防线和脸皮的晏绥已经恢复冷静。
看就看吧,谁还不能和爱人亲热一下了?
但奇异的,在羞窘和崩溃后,晏绥心底的紧绷和戒备也松了许多,
三楼的ICU病房和天台已经被清理干净,没有人就今早的事情过多谈论太多,只有几个战员偷偷摸摸地私底下找到晏绥,愧疚地对今早的不信任和敌对道歉。
面对这些道歉,晏绥意外地发现了自己并不如想象中在乎和难受。
或许,是因为有了一个无论他是谁,都能坚定地选择他,站在他身边的人吧。
他的心情不由轻快了起来,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但大家没有恐惧他、排斥他、攻击他,已经比他所预料的所有可能性都要好上太多了。
在去往门诊室时,晏绥一抬头,发现窗外的明月格外圆。
他脚步微顿,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开始期待安稳平静的未来?
像个普通人一样,和裴野望一起,相互关心、相互扶持,合着三两个同事和朋友在这普通宁静的人世间走完宁静的一生?
他缓缓地笑开了,满满的笑意从心底升起,从未有过如此踏实沉静的感觉。
……
晚上十一点,急诊科正式开始接诊。
晏绥刚在系统上点下“开始问诊”,门诊室当即一阵阴风刮过,阴冷的气息四下蔓延,弥霍斯的身形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门诊室里,直挺挺地站在晏绥身侧,一双血红竖瞳里遍布红血丝,执拗阴狠地看着晏绥。
晏绥无视了他的眼神,扬了扬下巴示意办公桌旁的板凳说:“坐下。”
弥霍斯却往前迈了一步站得更近,近到晏绥皱眉后仰,以此拉开与弥霍斯高大身躯的距离。
祂伸出手想要触碰晏绥被包裹在高领下的细长脖颈,咬牙切齿地说:“你选择了他?你真的要选择他?那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晏绥见弥霍斯的神情越来越恐怖狰狞,抬手打开祂的手,轻笑一声说:“不选择他,难道选择你?”
弥霍斯反手抓住晏绥的手掌,神色癫狂地直直穿入胸膛,触及其中的空洞中那生长而出的一丝坚韧血肉。
祂眼眶通红,额前的卷发凌乱地搭在脸上,看向晏绥的眼神悲哀又带着祈求。
祂激动地说:“你看,你摸!它就在这里,多么温暖,多么鲜活,它都是因为你而生,你怎么可以抛弃我……”
温热蓬勃的生机隔着橡胶手套,在指尖用力跳动着。
晏绥垂眸,平淡地开口:“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救不了你。”
弥霍斯双眼倏地瞪大,咆哮:“你甚至没有尝试过,就说救不了我!”
晏绥抬起眼,神色莫测。
手术刀从他的指尖弹出,直直刺入那缕温热血肉,再一次利落地划破弥霍斯的后背。
弥霍斯狠狠一颤,不可置信又绝望地看着他,身体痛到不断颤抖,眼睛湿漉漉地蜷缩身体,无力地跌坐在板凳上。
晏绥将手上沾满粘液的手套换掉,语气依旧平静:“如果这缕血肉真的是因为我而生出,那为什么我两次伤害它,它还能这样坚强地存在呢?事实就是这缕血肉的出现与我无关,我也无法帮助你生出更多的血肉填满空洞。”
弥霍斯捂着胸口,声音低落又哽咽:“但是它确实是因你而出现,因你而跳动,为什么你要否定它?为什么连尝试都不尝试就下断言?”
“当然是因为……”
晏绥张了张口,突然沉默。
实话说,他确实没什么依据,一切仅凭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直觉。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扯着发疼,但又似乎在今早那一番天翻地覆中升起了一点新的明悟。
晏绥收回视线,轻缓地微笑起来:“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或许……”
或许?
或许什么?可以救治弥霍斯吗?
弥霍斯这个空腔不是什么病症或是异变,这是祂与生俱来,和祂的生命、法则和存在紧密相连的东西。
这就像人类不满自己只有一个脑袋,要求晏绥给他装上三个脑袋,这是不合理且无法实现的,无论这个东西如何折磨得弥霍斯痛苦不堪。
反倒是那一丝生出的血肉,才有可能是什么不明的病症或是异变。
值班室里沉默了许久,一声突兀的“叮咚”声打破了沉寂。
“请,002号,到急诊1室就诊。”
晏绥熟练地取消叫号,弥霍斯紧紧盯着屏幕,仇恨地说:“又是祂……”
他一瞬间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脆弱和绝望,面无表情地说:“你选择了他,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小心。”
说完,弥霍斯的身躯倏然消失,彻底离开。
晏绥微微皱眉。
什么意思?意思是第十三级台阶后面那个存在不会放任裴野望毁掉第三份身体?
他一时有些心神不宁,当即拿出手机拨打裴野望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了,裴野望带笑的声音通过电话听筒传来:“怎么了?”
晏绥绷紧的后背缓缓放松,他往后靠在椅子上,缓缓开口说:“那两颗结晶研究得怎么样了?”
裴野望瞥了一眼实验室里历经各种高温、低温、高压的极端环境后依旧坚硬闪耀的结晶器官,说:“还在实验中。”
晏绥:“这么难摧毁吗?”
裴野望却在想当初那个幸存者在绝望之下所说的话,他问道:“对了,当初那个人说,你在副本世界里裂成了三份,会不会就对应着这所谓的三份身体?”
晏绥迟疑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最近一直在手机整理着各种资料的裴野望突然意识到什么。
假如这所谓的三份身体代表着灭世主宰的身躯,那副本世界里又有谁能将那种级别的神躯分裂成三截?
裴野望心念电转,还在思索着,就听到晏绥清润好听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刚刚弥霍斯来挂号了,那个急诊科背后的存在很可能会做什么,你要小心。”
裴野望瞬间回神,温声安慰了晏绥一阵,挂断电话后眸光暗沉。
那个“祂”吗……
这也是个迟早要对上的家伙。
突然,研究员惊呼一声:“裴大,结晶体有反应了!”
“什么?有什么新信息?”裴野望扭头看去,低头观察着屏幕上闪烁着的数据。
研究员激动地说:“这两颗结晶体之间存在神奇的共振共感反应,我们通过这种共振,追踪到第三个陌生的共振信号,裴大你看。”
在屏幕上,有两个近乎重叠的信号点,然后在距离两个信号点的不远处,有一个信号点若隐若现,非常不稳定。
裴野望双眼一眯:“马上追踪信号点所在。”
必须率先找到第三份“身体”然后摧毁它。
这样晏绥才能真正作为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人活着。
整整一夜,急诊科都没什么事发生。
今天八点的早晨天却阴沉沉的,滚滚乌云如巨幕遮蔽阳光,整个世界都阴沉沉的。
苏婉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晏绥,塞给他一把长柄伞。
“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次,看这个天确实要下大雨,晏医生带把伞走吧。”
果然,在他回家路上,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敲击在深蓝色的伞面上,沉闷又压迫。
早八的车流拥堵在马路上,喇叭声此起彼伏,但晏绥却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种平静和愉悦,
这么撑着伞漫步雨中,当真是别有一番情调。
当他驻足凝望雨幕时,涟涟雨滴似是将一切蒙上一层灰朦水雾,悠远宁静。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接起来一听,倏地僵在原地,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底。
人行道的红灯已然转为绿灯,人流开始向着马路对面走去,晏绥却站在路边一动不动。
电话对面的信号并不好,陈志行嘶哑的声音时有时无。
他说:“晏医生……裴大他体内能量暴动,他堕化了!”
晏绥只觉得冷风在骨缝里狠狠地刮,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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