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家族劫难,也让裴父看清了萧淳。
身为前朝老臣,从战乱中爬出来的一位国之重臣,又怎么会看不出小儿子这段时间都在为什么烦忧呢?
只是裴父心中有计较,他心中也纠结,究竟要不要将牵着儿子的手放开呢?
若是儿子身死,他同妻子又是否能承受住这样的悲痛呢?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抗争,裴父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同妻子商量过后,二人决心从此远离庙堂,归园田居。
至于儿子要走的路,且让他们这些年轻人自己去走吧。
他已经老了。
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行动上,他都已经没有力气去再折腾了。
“父亲!”裴晞跪在地上,看向裴父,眼里带上了星星泪光。
裴父叹道:“但愿你所寻是位良主。不要同我一样罢。”
京都,洛家。
同样也是一番折腾。
“我不嫁!”洛采薇红着眼,气呼呼走到桌前坐下。
洛母疼爱孩子,始终不舍得说重话。
“也不是说非要马上嫁,咱们先相看相看人家。你听话,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样任性?嫁人么,女儿家,迟早的事儿。早些晚些有什么要紧?”
采薇气道:“我知道,家里糟了事儿了。三哥哥投降,你怕他牵连我,所以要赶紧将我嫁出去。如今不是我嫁不嫁人,而是你们要赶我出去!”
“谁说赶你了?即便嫁人了难道洛家不是你娘家么?你照样回来的,哪个不让你回娘家呢?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放心,虽然着急些,但你的嫁妆母亲也早都备好了,左右再做添减便是,绝不少了你洛家嫡女的派头!”崔氏不懂女儿的逻辑。
采薇闻言,那泪珠大颗大颗的掉下:“全家遭难,独我偷生?我虽不是男子,做不得保家卫国的英雄汉,但我也是将门之后!大哥、二哥是洛家的儿子,我也是洛家的女儿!洛家教不出那么没骨气的女儿!
或有一日,我终将嫁为人妻,可也不能是为了躲避灾难而去的。况且若为求自保而屈身于人,我自己在婆家也难抬头。”
崔氏听了女儿这一番话,心里也感叹自己没有教错了女儿。
可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洛老爷是个固执尽忠的人。
若是皇帝真的因为洛江河投降而疑心洛家,洛父只怕也不会斗争。
好歹洛老爷为官多年,掌握了一段时间的兵力,自保或许不难。
只是世间总有许多意外,崔氏哪怕知道自家还有后路,却也会忍不住担心女儿。
如今的采薇,嫁出去或许比待在家里要好许多。
想着想着,又想到投降敌军的小儿子,崔氏心里一阵隐痛。
她的儿啊,她从小到大眼珠子似的看大的孩子啊!
崔氏现在是又恨洛江河轻易投降被俘,又是担心他过得不好。
如今,洛江河是死是活,都没有个音信。这怎么能叫她不心焦呢?
察觉到崔氏伤心,采薇缓和了态度,入了母亲怀里,母女两个在房里说了许多话。
屋里的丫鬟不敢打搅,挑了挑不红了的炭火,掀开帘子走到了屋外。
里外温差大,小丫鬟搓了搓手,见屋外廊上明亮,抬眸望去,只见一轮明月皎洁。
朗朗晴空,繁星闪耀,洛江河站在屋外看着天空发呆。
现代城市内都是夜白如昼、灯红酒绿。
来了古代才发现,原来圆月时的月亮会这么亮,亮到像是个巨大的霓虹灯挂在了天上。
一阵秋风吹过,将宫内的树影吹得摇晃。
“哈啾!”洛江河受不得寒,被吹得打起了喷嚏。
伸手掏了掏,找出一方帕子,放在鼻尖将打出的鼻涕沫擦了擦。
洛江河缩了缩埋在披风里的脖子,双手交叠插回袖中,无所谓地继续赏月。
宫殿门外灯光晃动,却见一行宫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华丽衣衫的男子进来了。
不消仔细去看,洛江河便知来人是萧涵了。
萧涵腿长,不一会儿便到了他站着的台阶边。
“你身子受不得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萧涵俊朗的眉目里怀着关切,身披寒气,就这样大步闯到了洛江河的眼前。
“屋里暖和,老这么待着也不好,就出来透透气。”洛江河并不将那一个小喷嚏放在心上。
“快进去罢。”萧涵说着,牵着洛江河的手进了屋去。
洛江河也不排斥萧涵的亲昵。
他心里想的是,两人现在关系变得亲近些,将来求情说话什么的,也都方便。
其实他也搞不懂是为什么,近日萧涵总爱来他这里一起用晚膳。
洛江河感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开始,莫名背负了些后宫嫔妃的属性。
自然,小说里的萧涵是个有点洁癖的人,对于自己的私生活保持的很干净。
洛江河想,萧涵总是一个人,多少也是会觉得寂寞的吧?
而他在这个世界跟萧涵算是同龄人,萧涵同他聊得来,所以常来找他,这样想想也很正常。
二人上了桌,宫人摆饭。
萧涵坐下,开始捡着二人的共同话题聊了起来:“今日收到的消息,说是裴光华同他父母正在准备出城,消息滞后,或许就在我们聊的这会儿,裴家人早已经离开京都了。我已经派探子去查探了,等他离开京都后,再想办法联系他。”
“我的信件送到了么?”洛江河问道。
“已经托人交到他手里了。”萧涵对于信件是怎么送到裴晞手里这件事,是一句话带过的。
洛江河点点头,没多问。
萧涵一直在关注他的动作,见洛江河没有接下来的话了,便边夹了一口菜到他碗里,边说道:“亏你倒是信任他。这样一封信件,若他拿去交到我二哥手里,你那叛国谋逆的罪便算是坐实了。如此可是要牵连全家的。”
投降算罪,但罪在一人。
可帮助敌军,劝曾经同阵营的人投降,那洛江河就是坚定谋反了。这谋反可是全家都要获罪的。
洛江河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笑:“若信件落到旁人手里,或许要紧张一番。落到裴光华手里,我却是绝对放心的。”
萧涵挑眉,继续刺激洛江河:“哦?我记得裴家正不被我那二哥待见,若是趁此拿你立功,岂不是就能将功抵过?说不得还能捞个御前的官位。”
洛江河眼神坚定道:“光华兄才不屑做这种小人事。”
其实倒不是说他有多相信裴光华,而是相信小说的设定跟走向。
按照小说剧情来说,裴光华现在应该是挺希望加入萧涵的阵营的。
加上裴家大哥刚被萧涵宠爱的奸人害死,按照裴晞的性格,也是绝不可能还忠实于萧淳的。
萧涵见洛江河如此相信裴晞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只见萧涵嘴角扬起笑,那笑里带着两分冷意。
“你这样一说,倒叫我更想见到裴光华了。”
第121章
洛江河没听出萧清梦嘴里的冷意, 只因对方向来是如此的。
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但又实在智慧。
他想要控制的人, 没有一个不被他算计。
洛江河觉得萧涵此人, 绝对是个当帝王的料。
他光是陪伴身侧, 便总有伴君如伴虎之感。
夜里寒凉, 洛江河前段时间经常喝酒,近日倒是戒了,晚间心血来潮, 二人便要了热酒来喝。
秋风“呜呜”在外头吹着,他们却待在屋里头悠闲。
“今年冬天, 不知道会不会很难熬。”洛江河看着被得震动的窗户, 喃喃似地说道。
他记得, 去年的冬季上报到萧涵那里, 因寒冷而收不够粮食,冷死冻死、饿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萧涵听到了洛江河的低声感叹:“至少卫地的百姓经你庇护,不至于会有太大人员损失。今年若是还有灾祸, 我会下令开仓恤农的。”
洛江河闻言, 没有解释。应下了将粮食分给百姓是他自己提倡的行为。
开仓将粮食分给百姓这么大的事儿,洛江河不信萧涵查不到究竟是谁下的令。
就萧涵近日主动同他拉近距离的行为来看,洛江河想,萧涵应该是把他成可以招纳的人才了。
萧涵见他是这么个反应,看向洛江河的眼神都更加温柔了几分。
酒过三巡,醉意浮现。
两、三辈子都过下来的人了,洛江河第一次体会到了酒瘾犯了的感觉, 今日一喝竟然难叫停了。
最后还是萧涵不许他喝了,让人撤了酒, 这才没再继续下去。
晚间醉了,洛江河便又到榻上躺着醒酒,想着醒不了酒的话,大不了就在榻上睡。
因萧桓还在,不好去床上睡下,显得太赶客。
二人闲聊两句寻常话,洛江河便撑不住,上下两眼皮子开始打架。
萧涵张口道:“既然困了,就上床歇息下吧。”
洛江河醉了,又觉困顿,只知道萧涵两瓣唇碰在一起说了些什么,具体说了什么,却一时解读不出来。
再次回神,却发现自己已经在萧涵的怀中了。
“还是......公主抱啊?”洛江河又气又好笑。
但是也没奈何,他现在浑身软软的,根本挣扎不动。
该不会,上次萧涵也是把他这么抱到床上的吧?
“你说什么?”萧涵听不大清楚洛江河的话,将洛江河向上端了端。
忽然的大幅度动作,叫洛江河有些吃惊。
他不住搂住了萧涵的脖子。
“我说多谢......多谢你了。”晕乎乎的,洛江河捂嘴打了个酒嗝,呼出一口酒气来。
加上他身上特有的花香,那酒味变得颇似花酒。
萧涵不由得觉得神奇。
旁的男人喝酒,就成了臭男人。
洛江河喝酒,竟然还是香的。
将洛江河轻轻放至床上,萧涵感受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温度撤下,眼神失落了两秒。
“难为你这么着,其实我也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躺到了床上的洛江河尴尬地道。
萧涵浅笑:“若睡着了,下人必定不敢扰你。你又是懒怠性子,有炭火烧着,就不想动弹了。天气渐冷了,还是注意些好,在床上睡着踏实些。”
“哦,嗯。所以多谢你。”洛江河搓了搓鼻子,移开了视线。
不对劲,他觉得不对劲。但是又不敢细想。
萧涵往窗外瞧了瞧,在床边坐下道:“外头风大,我也乏了,今日就借你宝地一睡吧?”
萧涵葱白的手放在洛江河绿色绸缎做就的锦被上,白皙的肌肤衬得绸缎越发鲜萃,那绿色也反衬得萧涵的手指越发修长雪白。
这估计也是这世界作者对主角的独有偏爱了。
这样一双手,光是看着,绝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瞧便是拿支毛笔都费劲的。
可偏偏长在萧涵的身上,就可以用来习武练剑。
别看这双手跟葱一样易折的模样,真要比起来才知道,这双手轻轻一动,就足以让洛江河的脑袋落地了。
萧淳登基,萧涵独自带着一队人马前往封地。
以洛太后对他的忌惮,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那刺杀估计从萧涵出了京都城起,便没有断过。
若没些保命的武艺傍身,萧涵只怕比李太妃死得还要早些。
洛江河有被萧涵的话惊到,还当自己是听差了,便只是醉醺醺地看着萧涵,也不作答。
他以为这只是萧涵拿他玩笑,并不能当真的。
可谁知洛江河的沉默在萧涵看来,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萧涵于是召来宫人,让人准备伺候洗漱,看架势是真决定要在这里睡下了。
等伺候洗漱的宫人来了,洛江河才反应过来。
萧涵居然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真要在这里睡下?”洛江河红着双颊,扯住萧涵的袖子确认道。
“怎么?你不愿意?”萧涵明眸直视向洛江河,那眉眼中霸气显现。
“倒也不是。”洛江河松了萧涵的衣袖。
待他刚想要说一句不大方便,结果萧涵就已经去洗漱去了。
洛江河也只好罢了。
隔着屏风,水声泠泠。
洛江河所住的宫殿很大,萧涵沐浴的地方其实离他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但是萧涵已经将伺候的人都遣出去了,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在殿内。
洛江河本来还困的,被这样一弄,酒都醒了大半了。
分明喝了许多酒,却又觉得口干。
赤脚走下床去,一步一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洛江河摇晃着到了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他爱喝花茶配点心,屋里常备就是花茶了。
边喝着茶,洛江河边觑了一眼萧涵那处。
隔着屏风,根本也看不清另一面是个什么情况。
因要入冬了,景致颜色变少。
洛江河便换了一个偏赤色的祥云屏风。
花样虽然不多,胜在颜色艳丽。
见不到人,洛江河便将视线定在了屏风上。
入夜点上蜡烛,那屏风颜色比早上暗了许多,却也还是好看的。
正在赏玩时,却听屏风那头忽然有人唤道:“江河?”
洛江河一个激灵,手中端着的茶杯差点都端不稳。
“咳咳,嗯?啊?”洛江河忙放下杯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装作平静回应。
“你清醒些了吗?”屏风那头传来萧涵的问话。
“哦,嗯,好些了。”洛江河向屏风那头回应道。
“若要洗漱,便让宫人准备,现在也不算早了,早些洗漱沐浴,早些睡下。”
洛江河回应道:“我不洗澡了。弄些热水过来擦擦身子便好了。”
让他当着人面洗澡,即便隔着屏风也尴尬。
萧涵闻言,便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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