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叮嘱完就离开,祁少虞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加上挨了一针,现在意识清醒了不少,只是头痛依旧。
“我、”
“躺好,帮你按按。”
陆宥礼出言打断,仔细替人掖了掖被角,然后重新把指腹按在他太阳穴上,力道不重,但正巧可以缓解头痛。
祁少虞感觉脑袋里一团糟,闭上眼睛痛得一阵一阵,索性他就不闭了,睁着眼睛就这么盯着陆宥礼的手掌。
他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能够轻微的蹭到陆宥礼的手心,痒意夹杂着一股异样的安心从胸腔升腾起来,一路共鸣到大脑皮层。
祁少虞声音很小:“谢谢。”
陆宥礼专注着给他按摩太阳穴,似乎是没有听得太清楚,就微微把身子压下了点,凑近耳朵听他说话。
“什么,刚刚听不太清楚,是想喝水吗?”
祁少虞恼得很,那么重要的一句话,他居然说没听见!
他气得从枕头上微微把头抬起来些,嗓音干涩:“我说......”
陆宥礼正好偏过头来,耳垂擦过他的唇瓣,留下丝丝触电般的感觉。
祁少虞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门外边传来一声很大的:“卧槽!”
“二位继续!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17章 Chapter 17
付奕肖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完完全全就像是陆宥礼把他哥们压在了床上......亲?
顾不得多说什么,他手忙脚乱就用才打包回来的白粥把整个脸挡住,然后僵硬着背过身去。
妈呀!撞破了这事儿,他不会被俩大佬暗杀吧?
祁少虞恼羞成怒,脸红得像是熟透虾,他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推搡过陆宥礼胸口:“你还不起来!”
“哦...抱歉。”陆宥礼耳垂鲜少也红了,起身的动作明显有些笨拙。
祁少虞把脸偏过去,碎发散落,侧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
“咳。”陆宥礼轻咳一声,把话题转移开:“不是买了粥吗?”
突然被点到底付奕肖后背一紧,只能硬着头皮把买好的粥提进来,慢吞吞的把袋子拆开,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里边就一碗白粥加两小盒咸菜,摆在小桌板上也不占位置,只是祁少虞右手还在输液,不太方便。
“我来吧。”陆宥礼接过勺子,小心舀了一勺白粥喂到祁少虞嘴边。
祁少虞现在是哪哪都别扭,更别说张不张嘴了。
付奕肖也不是傻子,明眼就见着两人的气氛不对,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想跑:“那个,哥,我跟东子约了晚上吃饭,先走一步哈!”
“算我一个。”祁少虞现在就想逃离这鬼地方,不管什么方法都行,反正离陆宥礼越远越好!
陆宥礼皱眉,“水没吊完,哪里都不许去。”
他涨红了脸,刚想说老子要你管,结果触到陆宥礼漆黑的目光,顿了两秒,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我、吊完了去。”
陆宥礼脸色黑得跟锅底儿似的,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到付奕肖身上,若无其事的吐出来俩字:“是吗?”
付奕肖突然感觉一阵凉意从脊柱爬上后背,他身上一激灵,咽了咽口水,弱弱地说:“要不......一起去?”
“好。”陆宥礼弯了弯眼睛,“谢谢邀请。”
看见那张欠欠的脸,祁少虞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他在心里骂了付奕肖一句墙头草,索性扯过被子把头蒙住,与世隔绝。
“呵呵......”付奕肖是有苦说不出,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只能尬笑。
陆宥礼怕病床上的粥被他一脚踹翻,叹息了一声,又默默把床上的东西都收拾开。
这动作挺自然的,就像是......情绪稳定的丈夫在安抚坏脾气的伴侣?
付奕肖挠了挠头,始终觉得他待在这里不大合适,两万五千瓦电灯泡的既视感,发光发热。
这种想法更恐怖,付奕肖赶忙甩了甩头,开口就是一串胡说八道:“那个,陆同学,我妈叫我回家......打扫卫生。”
也许是理由太过于拙劣,陆宥礼脸色冷了一瞬,吓得他赶忙改口:“哦不是,那个我们家的狗快生了,我得赶快回去给它接生!”
祁少虞已经能想象到外边是怎么样的丢人,他忍无可忍,猛地掀开被子,送了付奕肖一句中气十足的:“滚!”
“哎哎哎,好嘞,俺滚嘞。”付奕肖如释重负,麻溜捡起地上的书包,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输液大厅简易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陆宥礼把窗户打开了一半,又拉上了蓝色的窗帘。
“好了,医院空气质量不好,别蒙头。”他伸手拽下祁少虞揪在手里的被子,语气温和。
祁少虞认命的松开手,默默把被子踢下去了点,这会儿他感觉自己好了不少,至少脑袋清醒了。
陆宥礼倒没强求他一定要吃那碗粥,就坐在凳子上盯着上边的点滴。
祁少虞浑身不自在,他手机也不知道掉哪个角落去了,就这么干躺着,旁边还有一尊大佛,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摆在展览台上的木鱼,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满身尽是木然。
内心挣扎了半分钟,祁少虞用胳膊肘把上半身撑起来,陆宥礼想都没想,直接就把人按回了床上。
四目相对,空气是迷一样的沉默。
祁少虞面无表情的盯着陆宥礼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机械的吐出来几个字:“上厕所。”
“抱歉,我陪你。”陆宥礼起身取下吊瓶。
“?”什么玩意。
“不行,这我隐私。”祁少虞咬牙切齿,另一只没打点滴的手死死拽住陆宥礼的衣角,说什么都不妥协。
他心里愤愤一阵,想喂饭就算了,上厕所还要一起?
“听话,你是病人。”陆宥礼皱眉,眼神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小朋友。
“我是病人你不该听我的?”
“你现在脑袋烧糊涂了。”
“我没病!”
“你有病。”
“你才有病!”
“好,我有病。”
“神经病!”
祁少虞气糊涂了,他不知道陆宥礼为什么会觉得他打着点滴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活自理能力?
两人僵持不下,陆宥礼沉默几秒,最后选择让步:“那我在外边等你,有问题就叫我。”
祁少虞没应,但差不多也是默许了,谁知道再拉扯两句陆宥礼会不会再改变注意。
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揶揄两句,叫陆宥礼干嘛,帮忙提裤子啊?
陆宥礼蹲下身,仔细替他把鞋套上,这才举着吊水的瓶子从输液大厅的简易病房离开。
好在从大厅里边出来就有卫生间,距离不算远,还没有太社死。
“如果......”搞不定记得叫我。
“闭嘴!”
祁少虞耳垂泛红,恨不得拿黑胶带把陆宥礼那张要命的嘴给封起来!他一把夺过陆宥礼手里瓶子,自己举着进去。
陆宥礼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没几分钟,脸上僵成木乃伊的祁少虞出来了,他其实就是想接着上厕所的名义出来透透气,谁知道陆宥礼会跟过来,他连上厕所都要跟着!
“这瓶挂完了咱们就回家。”陆宥礼接过他手上的吊瓶,里边的药液已经没多少了,也就十分钟的事儿。
祁少虞现在一身反骨,他本来想说今天晚上直接睡在付奕肖他们家,但却被前面病房门口传来的动静打断了思绪。
“李大夫!我求求你,再看看我爸爸的腿,他真的不能没有这个机会!万一,万一这次他站起来了呢?”
清瘦的少年拦在医生面前,身上蓝色的校服已经洗得发白,裤腿长了一截,露出了纤细的脚踝,额前的头发也长到挡住了眼睛,嘴角下压,神色带着丝丝哀求。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被他缠得不耐烦了,语气严肃:
“你这是在妨碍我工作!我理解你想让父亲再站起来的心情,但是这种假肢是进口工艺,器材定制费用和保养费用都是一笔很大的花销,而且你们家欠医院的账还有十来万吧?你拿什么去给他换假肢?”
少年被医生这一番话压弯了脊梁,指尖陷入掌心,干涩的嘴唇蠕动着,他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对不起。”他缓缓让出了一条道,然后默默将那张落在地上的假肢宣传单捡起来,背影说不出的凄凉。
祁少虞表情微怔,他怎么觉得刚才那男的那么眼熟,这好像是......谢尘一?
谢尘一拿着宣传单正打算离开,抬头的那一刻,他的神色蓦然变得凌厉起来,手里的东西也被死死攥住,像是在发泄积压许久的怨气。
察觉到一道极其恶劣的视线,陆宥礼抬眸扫过去,“走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恶意,祁少虞皱了皱眉,虽然他跟谢尘一因为普通班和特殊班的原因,平常在学校就不对付,但也从来没有过嘲笑别人遮羞布的念头。
他甚至还能理解谢尘一现在的眼神,毕竟谁都不想被最讨厌的人发现最难堪的一面。
“嗯。”祁少虞难得没有跟陆宥礼犟嘴。
但谢尘一却突然出声:“祁少虞。”
祁少虞有点诧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时候谢尘一居然会叫他?
“有事?”他转过身去,语气不同情,也不看轻。
谢尘一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学期在小巷子里堵王洛川的是你。”
提到上学期这事儿,祁少虞神色不屑:“是,怎么。”他总不至于消息闭塞到现在才知道这事儿。
“你真恶心。”谢尘一嘴角的弧度讽刺,厌恶从头到脚浇下,他像是从淤泥里爬出来的鬼怪,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两步,“背地里烂透了的害人精。”
祁少虞眸光渐暗,周身的气压逼得人喘不过气儿来,他脸上有了点意味不明的笑:“错了,我明面儿上也烂透了。”
谢尘一没说话,眼里的猩红恨不得把人剜下一块肉来,他重重撞过祁少虞的肩膀离开,倨傲的维系着自己的尊严。
一旁好几个护士医生推着病床急促地跑过,脚步杂乱无章。
祁少虞眯了眯眼睛,他脑袋里的走马灯又开始晃悠。
车祸那天是个雨夜,他也是那么被推进医院的,手术室的冷色灯光刺激过感官,血液从手术台上滴落,吧、嗒,吧、嗒。
剩下的记不得了,他忘记了好多,只是忽然觉得刚刚谢尘一那个表情,由内而外的厌恶,甚至是恨,似曾相识。
一切戛然而止。
他唯一记得的是,醒过来的时候,挨了一个疯子的耳光。
第18章 Chapter 18
那个疯子不依不饶的掐着他的脖子,说他是个害人精,为什么要祸害别人的家。
祁少虞动弹不得,最后是医院的保安拉走了疯子,但是伤口裂了,又重新缝了一次,最后留下了脖子上那条好长的疤。
“嘶。”
手背上的针猝不及防被挂到,祁少虞拧眉,只觉得碍事,他自己就连着胶带一起把针给扯掉,流了点血。
陆宥礼盯着他手背上的针孔看了很久,用纸巾细细擦干血污。
细微的痛觉让祁少虞的思绪逐渐回笼,他感觉自己出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感受一次比一次真实,像是被梦魇追逐,望不到尽头。
“陆宥礼。”他似乎很少叫他全名。
“别说话,我们回家。”陆宥礼急匆匆的打断他。
祁少虞微微翘起了嘴角,但表情没有一点愉悦,他甚至是麻木:“我忘了。”
陆宥礼飞快脱掉校服外套把人罩在里边,浓郁的茉莉香钻入鼻腔,像是干涸的谷地有了雨霖的滋润,祁少虞抓着他的小臂不放开,指尖颤抖,顾自的说:
“没有人告诉我车祸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每个人都在提醒我,这场车祸把一切都变得翻天覆地。”
有时候,虞女士也会因为翻看以前的照片偷偷出神,甚至他自己都在四楼的杂货间里翻出了一堆奖状奖杯,那上边积了不少灰,名字都被涂掉了,不知道是谁的。
陆宥礼的掌骨很大,落在后背上会有一种被完完全全保护的安全感,“遗忘的是过去,别让痛苦惩罚当下。”
他的声音平缓又沉稳,外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天空并不灰暗,反而是一水漱过的蔚蓝。
祁少虞起伏的情绪渐有缓和,他声音闷闷的,“我刚刚又钻牛角尖了。”
有时候情绪反扑就是突然的事儿,可能上次是因为在岛国的焦虑,这次是因为谢尘一的挑衅让他突然又想起来一些坏事。
下次呢?谁也无法预判到。
“没关系。”陆宥礼指尖穿过他的发丝,把凌乱的狼尾拢到脑后,露出一张侧脸微微泛红的脸,“这次控制住了,还是好小乖。”
祁少虞破天荒没反驳这个称呼,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离不开陆宥礼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毫不留情的压死了祁少虞脑袋里那点刚发芽的小苗。
是付奕肖那逃兵打过来的,他知道自己跑了不厚道,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那个,哥,晚上的局还组吗?”
偏偏这人还是最傻的,气话和真话半点都分不清,也亏得他还鼓足勇气打个电话过来问。
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祁少虞现在就需要痛痛快快的玩一场,把注意力转移开。
“组,干什么都行,你们看着办。”
“那就来我家吃海鲜吧,然后咱开黑?”
“行。”
安排完祁少虞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病号,不过好在陆宥礼还没有变态到要把他当瓷娃娃供起来的地步。
“想去就去,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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