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不觉得这个剧本,有那么一丢丢超脱现实吗。”
且不说他师兄刚跳槽到新律所,就是说,哪有三十一岁的律所主任呢?
还有,姓严的是指严医生?严医生不是怀了两年怀成死胎了吗?
姓傅……傅踪?傅踪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啊!
叶暇说:“老板你这个也太强人所难了。”
“是吗?”李寒峤神色落寞,周身气场低沉,仿佛已经要死掉了。
他说:“但这就是未来。”
【未来】一个词把叶暇砸懵了,他反应了两秒,试探问:“老板你是说……你能预见未来啊?”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寒峤说完,露出自嘲的笑,“我知道一些重要事情的节点。”
叶暇轻轻嘶了一下,压低声音问。
“老板,那下期能中奖的彩票号是多少?”
李寒峤摇头:“不重要……”
叶暇又问:“那现在买房是最低价吗?”
“不重要。”
“那阁楼接下来怎么发展会起飞?”
“这不重要!”
叶暇眨眨眼睛,看向李寒峤的目光一言难尽。
说好的一心只有事业的冷峻霸总呢?这都不重要吗?
被连着否定了一串,叶暇的好奇心愈发膨胀了,索性直接问。
“那重要的是……?”
李寒峤目光陡然阴鸷,搭在沙发上的手骤然紧握,将平整的布艺沙发都攥出数条褶皱,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条条分明,仿佛蕴藏着心底无法宣泄的焦灼情绪。
“呵,重要的是……”
“等一下!”叶暇突兀抬手打断,举起手机对准李寒峤的手,咔嚓,快准狠地拍了一张构图光线都堪称完美的参考图。
“好了。”叶暇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老板您继续。”
李寒峤:……
“重要的是你。”他沉声说,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好听,但叶暇的小鹿已经不会草率地撞出去了。
磕了头的老板,前科太多。
叶暇和自己的小鹿四平八稳地坐着,等待老板的下一句。
“你……会活得很累。”
叶暇怔愣,小鹿像被一座山压垮,彻底歇逼了。
“呃,老板。”他迟疑着措辞,“你是觉得……我现在‘每年必须把黑卡刷出去两百万’的生活,很累?”
李寒峤自嘲一笑,神情更黯淡了几分。
“只要是跟我在一起,你都会很累。”
叶暇是主角,是阳光开朗、笑对人生的主角,但不意味着他遭遇的那些劫难都是应当的。
即便是他能撑过自己这个反派的磋磨,但也肯定是痛苦的、疲惫的。
他会好好教叶暇怎么分辨外面的坏男人,然后答应和他离婚。
想到这里,李寒峤心里针扎一样痛,刚松开的手再次将沙发布料攥紧。
忽然他想起什么,侧头问叶暇:“还拍么。”
叶暇:“不用了谢谢老板。”
李寒峤苦涩地扯扯嘴角。
看吧,他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这个沙发变得怎么攥都不得劲,李寒峤索性松了手,后仰靠到沙发背上,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然后他听见叶暇的声音。
“怎么说呢老板……跟你聊天确实不太轻松。”
刷的一下,李寒峤心头又中一刀,几欲咳血,一颗心更是病入膏肓,扁鹊在世都救不回来。
叶暇清越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仿佛他弥留之际听到的最后一丝人间声响。
“但是老板,跟你聊天很有意思啊。”
李寒峤猛地睁眼。
哐啷!
他胳膊甩的太快,重重撞上了厚玻璃质地的茶几边沿,上面茶具都跳起来,动静不小,但李寒峤表情却没有丝毫疼痛扭曲。
他直愣愣看着叶暇,只觉得身体和灵魂分家,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叶暇的眼睛灵动地弯起来,月牙似的弧度仿佛能盛满一池温柔的水,池水潋滟荡开,目光璀璨如星,又像一缕阳光,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而那束目光,此刻投向了自己。
……这就是恶鬼被超度的感觉吗?星星月亮太阳都齐了。李寒峤想。
感觉尸体暖暖的。
“老板?”叶暇敛了笑容,在发呆的李寒峤眼前挥手,“磕懵了?”
李寒峤恍惚的神情一滞,眉眼压低。
“再超度一次。”
叶暇:?
“噗。”他乐得笑出声来,“老板,跟你讲话确实费脑子,但真的很有意思啊。”
“和姓陆的比呢?”李寒峤忽然问。
“师兄?我师兄只适合谈正事哈哈哈。”叶暇说,“师兄效率至上,很不喜欢聊没营养的天的。”
李寒峤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跟他谈恋爱。”
“啊?”叶暇飞扬的眉眼一瞬间懵逼,反手指着自己,“我?”
李寒峤肯定地点头,目光依旧阴鸷,但眼底暗藏着几分不敢明说的期盼。
“恐怖故事啊老板!”叶暇吓得都磕巴了,“清清清汤大老爷!我见着我师兄就夹着尾巴跑的!我跟师兄纯纯的食物链师兄弟情谊,我还没活够呢……”
叶暇被李寒峤的惊天剧本打出一套连招,解释的嘴皮子飞快,仿佛屁股后面有狮子老虎在追。
“老板!”
最终,叶暇抓起李寒峤的手捧在掌心,虔诚恳求:“把这段剧本改了吧,拜托了。”
李寒峤眸光微动,在叶暇真的不能再真的解释声中渐渐放下心防。
他认知里的剧情固然可信,但叶暇可是向他解释了一百个字啊。
“好。”他说。
叶暇明显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沐浴着叶暇牌的和煦阳光,李寒峤晕晕乎乎地问。
“那你们以往见面,是聊什么呢?”
大约是觉得警报解除,已然放松警惕的叶暇笑着,顺口就道。
“就是聊聊离婚之类的……”
突然,叶暇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面前的李寒峤如同假寐初醒的猛兽,缓缓睁开双眼,脊背挺直,肌肉紧绷,使力的手这次没有去抓布料,只空握着,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
叶暇:……哦豁完蛋。
心里闪过这句话的同时,叶暇只觉得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人就又被按到了沙发上。
李寒峤用膝盖和手臂将他不容置疑地圈住,姿态如同狩猎的虎。
叶暇肚皮朝上,明摆着是条放弃挣扎的咸鱼。
——按照霸总文学的剧本,接下来迎接他的将是总裁狂风骤雨般的吻。
叶暇紧紧闭着眼睛,脸颊甚至能感觉到李寒峤急促的呼吸,温度适宜,显然感冒发烧的病情已经彻底结束了。
然而叶暇等了半天,李总的狂风骤雨还是没有招呼在他这片小叶子身上。
咦?
叶暇悄悄把一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李寒峤眼眶赤红,目光隐忍,按在他身侧的手都在发抖。
怎么,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还要我喊个action吗?
叶暇疑惑皱眉,刚要开口,笼罩在身前的一米九阴影骤然撤开了。
李寒峤转身就走,丢下一句低哑颤抖的话。
“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
短短十秒钟,红眼掐腰的反派跑了。
叶暇瘫在柔软的沙发上陷入思考,片刻后,拿出手机咔嚓自拍一张,看着照片里自己闭眼等吻的美貌,心里疑惑。
总裁,这您忍得住吗?
第14章
李寒峤做梦了。梦里的他正躺在床上,叶暇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满眼是泪。
这是梦吗?还是他预见到的未来。
李寒峤的意识悬在半空,看着蚕丝被里的那个“李寒峤”一个抬手,叶暇的白衬衫扣子就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不行,不要。”叶暇哭。
“我被下药了。”那个李寒峤阴鸷道,“你必须帮我,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叶暇还是哭:“不,不行,会坏的……”
只是意识体的李寒峤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昂扬的某处,霎时间遍体生寒。
是、是有点不小。
他想伸手拦住那个兽性大发的“李寒峤”,可却怎么也到不了床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顶着自己脸的“自己”,把他亲都不敢亲一下的老婆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煎。
李寒峤的意识体急疯了,却没有丝毫办法,红着眼睛把散落一地的扣子一枚枚捡起来,仿佛在捡起自己破碎的爱情……
……
早上五点半,李寒峤从梦里挣扎醒来的时候满头满身的汗,枕边也是湿的。
二十八、九的青壮年男性在晨间总会有些生理反应,李寒峤掀开被子看见自己的驴玩意儿,一时间悲愤从心起,赏了自己一顿冷水澡。
冰冷的洗澡水胡乱地在脸上拍,李寒峤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全城找老婆的那个深夜,雨雪交加。
他回忆着梦里的前因后果,虽然不甚明晰,但他还是分析出,这件事大概率发生在一场商务晚宴后。
晚宴……他最近收到的邀请函,只有李家递来的那份。
李寒峤微微眯起眼,落了水的睫毛下,目光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咚咚两下,卧室门被敲响,李寒峤略微怔愣才关了花洒,裹上浴袍。
刚准备出浴室门,他又忽然顿住脚步,转身面朝镜子,提起浴袍领口抖了抖,把还带着水珠的胸肌多露了点,浴袍v领一直开到腹肌第二排。
他拧开卧室门:“叶……”
“喵——”
视线所及之处空空荡荡,李寒峤缓缓低头,终于发现了敲门的家伙。
猫小孩乖巧蹲坐在门口,一张黑脸看不清表情。
李寒峤沉默,还是把猫捞到怀里。
四个月大的猫小孩也才断奶没两个月,爪子在他沾水的胸肌上踩了两下,大概觉得手感不对,遂作罢。
李寒峤轻轻揉了揉煤球的毛,沉声问:“叶暇……昨天亲你了吗。”
猫:?
“亲哪了。”李寒峤又问。
猫小孩嗅到不对,挣扎着要跑,然而被冷笑一声捏住命运的后颈皮。
五分钟后,被从头到尾重新亲了一遍的猫,灰溜溜从主卧逃跑了,边骂边跑。
有本事隔猫间接接吻,没本事直接A上去吗?
菜逼!
-
商务包房的灯光明亮柔和,偌大的皮质商务桌两端,李寒峤和陆方律相对而坐。
“李先生,这份新协议添加的条目,如果您没有异议,就直接签字吧。”陆方律反手推过去一叠文件,语气毫无起伏。
“鉴于您的身体状况,我的当事人需要履行的合约项有所增改,相应的,您也需要向我的当事人予以匹配的回馈——在离婚这件事上,我的当事人拥有一票决定权,此外,您还要向我的当事人额外转移这个数额的股份,以做保障。”
陆方律冷淡的声音板上钉钉,和骂叶暇时候一样让人不容反驳,这位知名律师的气场向来让他在工作上无往不利。
叶暇对自家师兄的专业能力绝对百分百信任,但当对面坐着的是李寒峤的时候,他也不那么确定了。
一个人坐在长桌的短边,明明是当事人,叶暇却觉得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
师兄拟的新协议他看过了,虽然没太看懂,但也知道偏向性太明显。
协议里几乎让叶暇这边拿到了所有好处,风险则全由李寒峤那方承担。哪怕人心下意识都是利己的,叶暇的理智也觉得,李寒峤应该八成不会答应。
当然,剩下的两成可能,不排除李寒峤磕到脑子的影响。
如果真成了这样,那叶暇觉得,师兄会勒令他立刻卷包袱跑路——
开玩笑,人都糊涂到这个地步了,那不就是连正常工作都不能了吗?不跑,难道等着留下跟破产的协议结婚对象吃糠咽菜。
包房里一时间只有李寒峤翻阅合同的声音,叶暇发呆的目光随便找了个地方栖息。
漂亮的手做什么都漂亮。搭在纸页上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陆方律陡然清了一下嗓子,警告的目光落在叶暇脸上,盯得他讪讪收回视线,脸颊发烫。
……我是个没出息的手控画画人真是对不起啊。
“叶暇,你出门都不把身上的猫毛粘掉?”陆方律皱眉。
叶暇还没说话,李寒峤就及其自然地开口接过问题:“陆律师不养猫,会问出这种问题也能理解。”
陆方律看向他的表情多了几分深意。
终于,李寒峤合上文件,再次抬头的时候,目光里像凝结着某种化不开的情绪。
“这份协议,叶暇,是你也认可的吗?”
叶暇迟疑。他怀疑李寒峤有言外之意,但一时间又品不出来。
这个语气应该是要拒绝的意思吧……那还好,起码人没傻透,起码公司不会被他玩儿完。
紧接着,他听见李寒峤轻轻地、淡淡地笑了一声,开口问询的声音都透着凉。
“你把对我的关照和陪伴,全部用这种方式明码标价?”
陆方律敲了敲桌面:“李先生,你们只是协议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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