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是等等——”
网线这边,叶暇手忙脚乱地把靠过来的大块头推走,手上一用劲,李寒峤纹丝不动,他自己却哗啦一下划出去老远。
可恶的滚轮椅子!
叶暇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在地上点点着把自己和椅子一起挪回去。
“下播下播!”他没给李寒峤再free一次的机会,简单粗暴点了关闭直播。
扭头一看,好嘛,罪魁祸首还委屈上了。
虽然说是委屈,但其实从李寒峤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点端倪,依旧是那副把情绪收敛到极致的、颇有霸总威压的冷脸。
唯一有波澜的是那双眼睛。眼皮无精打采地垂着,原以为凌厉的单眼皮变成偷偷藏起来的内双,从叶暇仰视的角度,睫毛根本遮不住眼底失望的神色。
叶暇又定定看了他几秒才收回视线,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边翻开边问。
“什么遗嘱啊老板?”
“换个。”李寒峤深刻践行霸总守则,一次只蹦两个字。
叶暇正看到文件里的“婚姻关系”四个字,随口也蹦了两个字。
“老公?”
“吭。”
旁边的人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叶暇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直播的状态还没转回来,冒犯了老板,我不该在下班时间称职务的哈哈哈。”
叶暇伸手,哥俩好地拍了拍李寒峤肩膀,铿锵道。
“老李!”
收回手的时候叶暇看了看自己指头短短的白手,心里疑惑。
怎么感觉刚刚一巴掌把老板拍得矮了两厘米?我劲儿有这么大吗。
那边,李寒峤挺直的脊背默默被转瞬即逝的“老公”二字打弯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这份遗嘱,里面内容很简单,相信你也看得懂。”他说。
下一秒他就收到叶暇略显幽怨的目光。
“我只是懒得看,不是傻子。”
“……对不起。”
霸总的道歉如此丝滑,叶暇噗地笑出来:“我开玩笑的。”
但比起陆方律拟的、有超多专业词汇的协议,李寒峤这份遗嘱确实更平民向。叶暇快速浏览了一遍,总结。
“所以这个意思是,你活着的时候,我跟你共享财产。你死了以后,如果我想继续拿财产,就得满足一些要求……”
叶暇的目光在长长一串要求栏上迟疑了。
【1.不和不爱的人再婚……】
【5.二婚对象不能姓陆】
【6.不能姓严】
【7.不能姓傅】
【8.不能姓……】
【14.再婚对象身高不得低于188,体重不得低于75公斤,不得高于100公斤。】
【16.必须毕业于全球顶尖大学且专业排名前1%。】
【19.拥有运动员级别的身体素质,通过全面体能测试,包括但不限于长跑、力量训练、耐力测试等。】
【21.男性性|器官长度不能短于15cm,不能大于23cm。】
……
浏览的时候他没细看这部分,现在仔细一看,简直眼前一黑。
是不是有点太严格了?而且怎么有人把前夫再婚对象的长度要求写到遗嘱里啊!
好怪啊!李!寒!峤!
叶暇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崩坏,沉默思考许久,做出总结。
“嗯,这个要求……就是我得一直给你守寡对吧。”
“没有。”李寒峤表情十分正派,正派得和他的反派设定背道而驰。
“只是有点小要求。”他说。
“我知道了。”叶暇深吸了口气,点头。
他抬手,捏起食指和拇指,做了个痛失韩国市场的手势,问:“就是有这样小小的一点要求对吧?”
李寒峤点头认可。
叶暇:“你仔细看看,看看我手里捏着什么?”
“空气?”李寒峤疑惑。
叶暇露出虚假的笑容。
“不,里面捏着全宇宙的男人。”
“35亿。”
李寒峤明白了:“你是说这个要求太严格了?”
“难道很easy?”叶暇反问。
“还好。”李寒峤微微拧眉,不赞成道,“这个标准,我都能拿到满分。人总不能向下走。”
叶暇轻轻“嘶”了一声,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怎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李寒峤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沉默,忽然开口。
“我姓李,身高一米九二,体重八十五公斤,最高学历top3院校硕士,身体素质优秀,男性性……”
叶暇托着下巴,手里握着数位笔,往某处一指,目光里充满学术探究的冷静。
“脱了,看看满分的实力。”
一秒、两秒——
叶暇在心里默默数到3的瞬间,面前这位高学历一米九二型男的耳朵,轰地就红透了。
叶暇静静看了片刻,默默移开视线,强装冷静,心里却恨不得挖个角把自己埋了。
叶暇啊啊啊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三次元!不是二次元那种法外之地啊!!!叶!暇!
但幸好……李寒峤的反应比他还大,让他在这场雏鸡的菜鸡互啄中获得了微小的胜利。
男人,即使是0,骨子里也是争强好胜的。叶暇暗暗握拳。
诶?等等,这么说来李寒峤这个程度的钻石单身汉,跟自己一样28岁还没吃过荤的……
察觉到思维开始过度发散,叶暇晃了晃头赶紧收敛思绪,轻咳一声,把遗嘱合上。
“说远了。所以你为什么突然增加这份补充协议?”他问,“不说明白我不签的。”
李寒峤侧头不看他,又成了锯嘴葫芦。
叶暇用数位笔戳了戳他胸口,戳的第一下是软的,李寒峤抖了一下,叶暇再戳第二下的时候,胸肌就Q弹紧绷地营业起来。
“说话,李葫芦。”叶暇好笑道,“反派不能被问到哑口无言!”
李葫芦又锯了会儿嘴,才闷声说。
“……你喜欢死了的反派。”
“啊?”叶暇一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听到我直播的话了?”
“抱歉。”
李寒峤看着他,目光似是受到震撼,微微颤动着,直到下定决心,豁然开口。
“其实,我上辈子已经死过一次了。”
叶暇:“嗯?”新剧本?
李寒峤说:“你……喜欢死的吗。”
“死了又活了的,行吗?”
“噗——咳咳咳!”叶暇冷不丁被呛了一下,连忙摆手。
“不是,我那是说二次元纸片人啊。怎么,你还要死一死?可不兴这样的啊。”
“纸片人——假的。三次元立体人——真的。”他匆忙比划,“本人对二次元角色的所有口嗨,三次元均不负责。”
叶暇的笔在空中胡乱画了一通,最后戳回胸肌,肯定道:“虽然你很完美,但你不是纸片人,懂吗,老李!”
“我很……完美?”李寒峤重复了一遍,目光忽然亮了些许。
叶暇也没在意他是不是抓错重点,反正人是安慰好了,于是只狠狠点头。
想了想,他捏住笔,在两个人中间抡着胳膊画了一个巨大的圆。
“对!超——完美!”
李寒峤像被定住,只觉得叶暇画笔勾勒过的地方,都在熠熠发光。
果然……果然。他就是为了叶暇,才重新回到这个人世间的。
第17章
叶暇笑眯眯看着李寒峤,把遗嘱塞回他怀里。
“不签吗?”李寒峤问。
叶暇头摇得像拨浪鼓。
“无功不受禄,今天改的协议已经够了,我要你那么多钱干嘛?”
李寒峤目光闪了闪,没再反驳,可叶暇看着他投向别处的视线,心里莫名觉得这人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
“啊,对了老……李。”叶暇差点咬了舌头喊老板,匆忙改口,正色道,“你现在空吗?想问你一个简单的小问题。”
李寒峤微微凝眸,认真地看着他,声音好像都被渲染上刚刚没有的总裁气场。
“你说。”
“你先坐。”叶暇推着他在小沙发上落座——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一个一米九二的人,对他脆弱的颈椎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叶暇开口。
“前两天你不是问我去见师兄做什么吗?我们去谈我之后的直播合同了。”
叶暇原本只是打算简单提一下合同内容,但李寒峤看他的视线太过认真,简直像在对待一场重要的汇报会议。下意识的,叶暇就越说越细,几乎算是全盘托出了。
“……说远了。”叶暇反应过来,抱歉道,“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包装主播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寒峤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一侧,指尖轻点,甚至没有给自己几秒的思考余裕,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响起。
“这是很有效的营销手段,三分真七分假,只需要一点真材实料就能事半功倍。”
叶暇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喉间干涩,略带期待的目光停顿两秒,最终还是垂落下来。
好吧,他到底在期待什么?老李……他老板,只是有一点认知障碍,有没有真的磕坏他那颗传媒大佬的脑袋。
他早该猜到李寒峤的回复了不是吗。
勉强笑了两声,叶暇正准备出声揭过这个幼稚的话题,忽然听见李寒峤的下一句话。
“当然,弊端也很大。包装出来的人设是个死框架,但被框在里面的,是会发展改变成长的活人。”
李寒峤抬眸,深邃的目光忽然投到叶暇身上,沉稳道。
“所以我并不赞成。”
叶暇短暂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后才反应过来似的,问了句傻话。
“真的?”
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李寒峤的神经,不苟言笑分析问题的总裁忽然轻笑了一下。
“我不骗你。”
李寒峤忽然直起身来,摆出一个略微前倾、但并没有什么进攻性的姿态,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眼前的青年,刚刚有一瞬间就好像是……太阳落下了。
“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吗?”李寒峤问。
依旧怔愣的叶暇下意识摇头,下一秒才紧接着醒过来,连手都在摆。
“没有没有。”他露出浅淡的笑,“能说吗?你会是这个态度……我还挺意外的。”
李寒峤忽然沉默下来,五秒十秒过去,在叶暇逐渐紧张起来的时候开口。
“你没看过我的采访。”
莫名的,叶暇又从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里听出点委屈来。刚才给人套上的霸总滤镜,又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被悄悄脱了。
叶暇不知怎么得结巴起来:“没、没……”
默了默,李寒峤又靠回沙发背里,撇过头,哪怕眼前是一堵木讷的墙,闷声道:“也对,这个问题挺幼稚的。”
“不幼稚!”叶暇一个激灵,激动之下连带着滚轮椅子都往前划了半米。
明明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叶暇却忽然有种极度的兴奋感,这种兴奋程度,甚至能比肩“嗑万年冷门cp突然找到同好”。
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磕绊的嘴巴也丝滑起来。
“不幼稚啊!”叶暇说,“没人想被像商品礼物一样包装,你也觉得吧!”
——不想被包装,不想迎合,感觉那样就像带了面具一样,变成了另一个假的自己。压抑、束缚,整个人都被装进一个框里,连感受到的世界可能都不再是真实的。
叶暇的心跳如同急雨一般,咚咚咚地,几乎敲响在他耳膜。
他注视着李寒峤,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等待、期许。
你也觉得吗?
面壁的人回了头,目光确认般抓住他的,确定没在这双眼睛里找到任何一丝嘲弄后,才点了头。
李寒峤还记得自己当时在媒体面前回答了这个问题后,周围人都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他,仿佛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被这些无关的人看到了“虚假且道貌岸然的内里”。
采访结束后,竞品公司的人还揣着假笑凑近。
“还是李总懂得给自己和公司吸粉啊。”
李寒峤什么都没说,只略略垂下眼皮,从俯视的角度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他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看法……除了叶暇。
李寒峤的目光落在当下。
上一秒还失落着的人,现在已经露出愤懑的鲜活神情,絮絮叨叨地跟他倾诉。
“我觉得很恐怖很恐怖,按照他们的方案,可能我画的热度还不如平台随便安排的一个直播剧本的切片高。”叶暇说,带着强烈的自我怀疑。
“那样的话我画了什么画、技术有没有进步什么的,真的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李寒峤反驳,“这是基础。”
“但那是经常被人看不见的基础。”叶暇摇头,“他们只会更多地在意你直播有没有意思,今天的剧本好不好火出圈……画反而成添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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