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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近代现代)——尉迟净

时间:2024-09-28 08:23:52  作者:尉迟净
  ……
  这一耽搁,两人到达小竹林时就迟了一步,围了好几圈的警戒带大声告诉他们,不是只有昼光基金会的顾问准备复勘现场。
  王久武一眼就看到了警戒带外站立笔挺的贯山屏。扫视四周,这次郑彬不在,于是他调整好脸上的微笑,过去打了个招呼,“贯检。”
  检察官僵硬地点了点头。
  尽管只有一瞬,王久武还是清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就仿佛昨天的经历被这人忘了个干净,他这是猝不及防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问候,所以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不过几秒之后贯山屏的表情就和缓下来。“王顾问,”他又在盯着王久武褐色的眼睛,“你旁边那位是?”
  王久武微微侧身把再次无声躲回自己身后的年轻人让了出来,“我搭档,阴阑煦,昨天他身体不太舒服在酒店休息,今天来协助现场复勘工作。”
  “阴顾问是少数民族,还是外国人?”贯山屏多问了一句。
  “混血。”他的搭档代为回答。
  交谈涉及的对象丝毫没有加入对话的意思。阴阑煦斜睨了贯山屏一眼,然后就打算直接翻过警戒带,被王久武劝阻才勉强穿戴齐整防护设备,将自己那勾起了检察官职业病的少见容貌藏进口罩。
  一分钟后,现场传来很大声的一句“怎么又是你,谁让你来的!”
  王久武认出那是史明的声音,看来这个痕检员会跟进负责这一系列命案的勘验工作。
  正思考怎么能从心思单纯的小史手里套出些信息,检察官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有预感今天还能见到你,但我没想到会这么早。”
  不清楚这突然一句是什么意图,王久武谨慎地没有作出回应,等着贯山屏继续说下去。
  “夏吉吉托我把外套还给你,我让家里人缝补了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
  穿越竹林的时候王久武的外套确实被锋利的断茬勾破了几道口子。原来是想说这个,青年放松绷紧的神经,“怎么会介意,劳您费心了。哦对,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把大衣给您送去。”
  “不急,再说。”
  显然检察官不是喜欢在工作时间闲聊的类型,寥寥几句便恢复沉默,而且即使在交谈中视线也没有离开过现场——勘验人员正一块一块清开建筑垃圾——他关注着他们手上的动作。王久武有心将对话继续下去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方便阴阑煦做一些“不合理”操作,然而直到勘验人员收队,贯山屏都没有理睬他精心挑选的话题。
  “贯检,辛苦来一趟啊。”
  直接跨过警戒带出来的汉子少说也有两米一,体格相当魁梧,甚至能将王久武完全笼罩进他投下的影子里。看着装竟然是个法医,这位哪怕是在特警队,也得比队友大出好几个码数。
  贯山屏似乎和他很熟,“关法医,尸体已经拉去殡仪馆,你怎么又到现场来了?”
  “我跟小史是固定组合嘛,他来我也干脆一起了。”
  关法医闪开身,别人这才发现原来史明也在场。
  王久武注意到小史别在胸前的工作证上名字似乎有三个字,不过没等他看清,那张工作证唰地被收进了口袋,娃娃脸痕检员笑嘻嘻地跟他“嗨”了一声。
  “史警官,又见面了。”基金会顾问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也同他打了个招呼。
  “莫非你就是昼光基金会派来的王顾问?看刚才你俩聊了几句,我还以为你是贯检带来的人。幸会,鄙姓关,关大海。”
  关法医伸出手,手掌宽大到可以轻松包住一个成年男性的头顶,难以想象这只手该如何灵活使用纤薄的镊子与止血钳。
  王久武很不习惯仰视别人的感觉,但还是表情自然地和他握了下手,“幸会,我是王久武,我猜史警官已经和您提到过了。”
  “可不是嘛,你那搭档上次可是把我们小家伙气得够呛,好在小史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关大海哈哈一乐,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搭档眼睛可真尖,碎石缝里的东西,和脏泥差不多颜色,居然也叫阴顾问发现了。”
  谈到阴阑煦,王久武小小张望了一下,看到年轻人已经出了警戒带,但似乎是嫌弃这边人多,远远地站着不肯过来。
  “嘿,明明是我和那个人同时发现的!”小史抗议。
  贯山屏打断了几人的闲聊,“有新发现?”
  “还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呢,这次没找到新的有鉴定意义的鞋印。上次找到的那几枚,最后发现全是你和王顾问的,白忙半天。”痕检员耸了耸肩。
  而后他正色道,“也还是有些收获。今天复勘现场,除了一些零散的线索外,在竹林边缘我们发现了疑似无防滑花纹车辙的一截痕迹,已经固定,会与小花园现场的车辙做对比。此外,在车辙附近的碎石缝里提取到几颗黑褐色泥球样物体,大小匀称表面粗糙质地较硬,与现场大环境不符,推测来自其他地方,虽然不能断言一定与案子有关,但总比一无所获要好。”
  “实话说那些‘泥球’我和小史看着很眼熟,”关大海插了一句,“不过严谨起见,得等化验结果出来。”
  史明跟着点头,然后回头望了眼警戒带圈定的范围,开始语带不满:
  “被施工破坏的碑林,杂草及膝的小花园,还有这个建筑垃圾埋到脚的竹林,没一个保存条件理想的,凶手可真会挑地方,分明不打算给我们刑技一点儿表现机会。”
  “别抱怨了,不管刑技还是刑侦,能破案就行。”关大海拍拍小史肩膀。
  “对了,你们怎么走?”他看向王久武和贯山屏,“去东埠警局的话我们可以载一程。”
  “我不用。”
  褐眼的青年也婉言谢绝,“谢谢您,我们自己打车走。”
  几人简单道了个别。
  王久武过去和阴阑煦汇合,刚想问他有没有发现,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来文学楼,就你自己。”
  ——没有署名,只有一个emoji表情,一只狐狸。
 
  作者有话说:
  这章我其实不太满意,明明想承上启下埋伏笔,结果笔力有限,搞成了过渡章节!
  本来想写个小段子赔礼的,作者有话说字数有限,放在评论区是不是也不合适!
  以及让大家失望了,俺们这儿么有性感法医,全员筋肉猛男——啊你问小史?小史警校刚毕业的时候也是有两块腹肌的,后来就合而为一,提升了防御力。
  哦对了,虽然文案就有预警,不过还是多提一句,下一章有些内容需要双洁党尤其受洁规避,社畜不想惹是非。
  话说,老贯闺女都老大了,本来就不存在双洁了吧!
 
 
第14章 江河清
  文学楼就在小竹林前面几步远的距离,收到短信两分钟后,王久武已经站在楼下。
  这栋东大建校初期落成的建筑说是几近废弃,但可不是末日电影里那种倒塌的废墟,没有夸张的残垣断壁;恰恰相反,文学楼外墙满是上世纪风格的装饰还很完整,简单粉刷下便足以焕然一新。然而学生们再也不会来这里上课,它被新建的教学楼淘汰,一个不复当年的老者,孤独地坐在暮年角落。
  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重复一遍,就你自己,进来。”
  ——江河清肯定在附近监视。
  四下无人,王久武抬头一一看过每层楼的窗户,并无异常,但他猜测对方应该就藏身于某个教室。保险起见,他让阴阑煦原地等候,自己依言只身前往。
  校方许是确信小偷不会光顾一座废弃教学楼,文学楼大门上只敷衍地挂着生锈的铁链铜锁,一撬就开。王久武闪身进去,地板积灰立刻清晰地留住了他的鞋印。不过除了尘世难免的灰尘外,楼道并不肮脏,只是被几摞堆叠的破损桌椅衬得有些杂乱。
  基金会顾问戴好口罩,谨慎地站在门口,即使确认了堆叠的桌椅后无人躲藏也不曾放松身形,直到收到新一条短信他才开始走动:
  “来三楼。”
  文学楼一共就三个楼层。王久武边走边破坏留下的足迹,稍稍多花了点儿时间,但到达三楼后又等了十分钟手机仍无响动。看来江河清想玩一场无聊的解谜游戏,王久武穿过狭长的走廊,自行搜寻线索。
  最后他在西侧拐角处的教室门上找到了江河清留下的信息:一张卡通狐狸贴画。
  贴画是泡泡糖里附赠的文身贴,曾经流行一时。青年已经有好几年没再见过这种东西,忍不住腹诽“江河清难道会把遇到的所有狐狸周边都保存下来备用吗”。
  推门的时候难听的声音传来,老锈门轴吱嘎呜咽,刺耳地打破冷清的气氛。不过教室里情况尚可,王久武看到讲台桌椅都在原先的位置,窗帘安静低垂无风惊扰,如果不是落满灰尘,这儿还是一个宽敞漂亮的学堂。
  但也有违和之处,天花板上挂着的投影仪是近几年生产的型号,八成是江河清动的手脚。
  那个陌生号码终于再次发来短信:
  “别看了,快挑一个喜欢的位置坐下吧。”
  教室里除了王久武再无旁人,但进到屋里江河清还能掌握他的动向,基金会顾问条件反射地望向黑板上方的摄像头,果然,理应停用的机器跟着转了一下。
  “啊呀,被你发现了。”
  这次不是短信,一句电子音突兀响起。
  王久武循着声音,发现讲台下放着个巴掌大的小音箱。他认得这个,老师讲课时用的扩音器,别名“小蜜蜂”。
  蓝牙无线版本的“小蜜蜂”,麦克风传输范围不大——江河清肯定就在附近!
  然而还不等王久武冲出门,音箱里再次传来声音:
  “别费劲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在你正下方的二楼教室里,等你找来我早就离开了。好啦,坐下吧,咱们好好谈谈。”
  青年决定暂时照做,走到靠墙的最后一排桌椅,打量了一番:挨着后门的座位方便脱身,但也容易被突袭;靠窗的座位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但是——虽说江河清持有枪支的可能性很小——弩箭很容易搞到。
  于是王久武来到中间的位置,赫然发现桌椅干净,明显有人提前为他擦拭打扫。
  基金会顾问讨厌被人摸透的感觉,讨厌被人猜到下一步行动,毕竟这是他的工作。拉开椅子,王久武坐下,决心扳回一局。
  “好好谈谈?约人见面,脸都不露,这就是你能拿出手的诚意?”
  “呵,今天我露脸和你见面,明天我的目击肖像就会传到东埠每台警用终端,我可不想当你博取警方好感的工具人。”
  “那对我来说这场谈话就没有意义。”
  “眼光放得长远一些,这场谈话对你的意义可远大于一份‘投名状’,”合成电子音没有起伏,难以判明说话者的情绪,“来,从头开始,咱们好好打个招呼——李晗、汪羽、何归远,其它的不念了,这么多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听到以前用过的身份,褐眼的青年身形一紧,不过他表现得依旧镇静:
  “你调查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现在是王久武。”
  “也和别人一样叫你王顾问?多没意思,我可是希望能和你更亲近一些。”
  王久武冷哼。
  音箱里传来模糊的笑声,“你对别人都很客气,对我可不太友好呀,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
  “我对你这种恶徒没什么可友好的。”
  “恶徒?真刻薄,我只是个收钱办事的狗头军师罢了。再者说了,你又好到哪里去呢?安装窃听设备、偷窃警方存放重要线索的U盘、恶意干扰查案思路……”
  摄像头那边的人看王久武神色如常,换了个话题,“你好像不惊讶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无纸化办公的时代还有大量纸质存档,想必有人在警局的设备里动过手脚,一时无法清理干净,所以东埠警局才退而求其次,甚至连问询都采取笔录的原始方式。”
  “是这样,”电子音模拟的低笑一卡一顿,“不过,人的眼睛和耳朵是防不住的。”
  对话的节奏太慢,再加上他在明江河清在暗,这样下去容易被牵着走,于是王久武做了个准备起身的假动作:
  “如果你只是想找人炫耀的话,恕我不便奉陪,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一个音箱聊天。”
  “好吧好吧,既然你急着走,咱们就节省时间直入话题。”
  王久武早料到投影仪有用,所以机器突然运转的奇怪嗡鸣没有惊吓到他。然而不知为何,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是逐渐在他心头弥漫,基金会顾问面色平静,却悄悄屏住了呼吸。
  ——没拉窗帘,也没有放下大屏幕,放映的视频直接投在黑板上,画面有些模糊扭曲,拍摄角度也很奇怪,不过还是能从装潢风格推测出地点是一间豪华办公室,办公桌上巨大金蟾摆件,富贵难掩粗俗。
  但视频重点显然不是批判暴发户审美,最吸引眼球的永远是香艳情节。只不过,伏在办公桌上勉力承欢的可不是什么美艳女秘书,镜头拉近,一个年轻男子,一双褐色瞳仁,右眼下泪痣一点。
  ——画面外,视频主角一言不发。
  “我不愿意露面也有这个原因啦,咱们还没熟到能一起看片儿,多尴尬啊。”
  “早就听圈里人说昼光基金会培养出来的‘顾问’都‘脏’的很,我还以为是讲你们为了查案可以不择手段,可没想到,具体是这么个脏法。”
  “你呀,明知道任务目标有特殊癖好还不设防,被偷拍了吧?不过嘛,谁都有年轻没经验的时候,更别说箭在弦上,哪儿还有余裕观察附近有没有隐藏摄像头呢?”
  嘲讽的文字排列组合,用电子音一连念出,分外扎耳。
  “顺道一提,我想好该怎么称呼你了,‘燕子先生’,很可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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