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检,”一队长没看出刚才屋里气氛尴尬,“关于这次的案子,我可能确实——”
“现在不是谈论对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重新梳理案情,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检察官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冷峻。
“已经是四条人命,凶手可能还在伺机作案,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但凡是跟破案有关系的文,主角十个里面有九个是警队大队长。
所以这章开始给郑队加些戏也是理所应当(滑稽)
希望这个转视角不会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
以及章末的老贯:
(熊猫头表情包)没猜错的话,现在是上班时间吧,朋友.jpg
第17章 亡羊补牢(上)
听到要用会议室的消息,顾怀天连忙去内勤领了钥匙,小跑赶过来开门,可还没等把钥匙捅进锁孔,里面传出一句“这个名单有问题”。
他试了一下,门把手居然一拧就开,而郑彬和贯山屏已经坐在大屏幕前讨论了好一段时间。
“师父,你们这怎么开的门啊?”顾怀天大感惊讶。
“我身为警察会撬锁不是很正常,”郑彬打了个手势,“坐好,别打岔。”
实习警察连忙在自己师父旁边坐下。
会议桌对面的检察官没有受他干扰,继续道:
“我也刚意识到,仔细看看。”
大屏幕上正投映那段快被他们看烂了的监控录像,停在江河清展开纸的那一帧。顾怀天盯着看了半天,还是那张纸还是那些名,看不出个所以然。偷眼去瞧郑彬,他也紧抿着唇,一副不知所然的模样。
“是顺序对不上吗?按照名单的序号,夏吉吉应该是第三个,张奇才是第四个。”郑彬问。
贯山屏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激光笔,用红光在“柳陆”上画了个圈。
“列写名单和列写计划一样,按理说应该是‘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这段录像摄于碑林案案发第三天,这个时间柳陆已经死亡,何必继续列在首位,甚至多此一举用红勾醒目标出?”他解释道,“假如抹去柳陆,从巴凯开始列举,在当时我们只会认为江河清给了某人一份不明用途的名单;正因为出现了身份已明的首位死者,我们才联想到了这是一份与碑林案有关的名单。如此编排,显然是刻意而为。”
顾怀天咋舌。这份名单出现的时机恰好是他们因没有新线索焦头烂额的时候,所有人都默认名单罗列顺理成章,没人静下心回头细究其中逻辑——话虽如此,若没有这人点拨,恐怕给足时间让他看上一天也看不出破绽。
“等等,我有疑问,”一队长沉吟,“如果说柳陆后面跟了串假名字,我还能理解凶手这是想把我们引入歧路,但截至目前四个死者都是名单上的人,图什么?因为这份名单,我们得以提前展开调查并保护剩下的潜在受害者,凶手作案难度大大增加,他图什么?”
“对,这也是我没有想明白的地方,”贯山屏应和,“而且不仅凶手的行为与自身利益出现矛盾,提供名单的江河清也是,他不惜在监控摄像头下现身并特意正冲镜头展示名单,究竟有何目的?他和凶手合演的这出戏,是出于什么动机,又是想达成什么?”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顾怀天也因为没有想法默不作声。
宛如空气凝固的五分钟后,郑彬再度开口:
“算了,揣测江河清的意图只是浪费工夫,他就是个头脑清醒的疯子,贯检你也知道,想搞明白他的想法那咱俩今天就甭干别的了。依我看,这段监控录像就移交四队,由他们负责梳理侦查;至于凶手是怎么想的——抓到后再问也不迟。”
“赞同,我们也确实没有多余时间耗费在这上面,暂先记下。”检察官说着就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了标注。
“既然提到了目标名单,那就继续说说凶手的目标选择吧。”郑彬提议。
“目标选择?是的,凶手在目标选择上也没有模仿到位,”贯山屏目光一凛,“如果是‘疯信徒’作案,他应该会倾向于选择之前被曝光的几个搞潜规则的东大教授,而不是略有瑕疵的纨绔子弟——我早该意识到这点,是我疏忽了。”
这番话听得郑彬耳朵发烧,下意识又想摸烟盒,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烟早被抽光,只能将笔夹在两指之间暂为缓解烟瘾。
他清了下嗓,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茬:
“凶手不是无差别随机作案,毕竟这几个学生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家里都相当有钱——尽管看不出凶手有图财的表现。不过根据前期调查,名单上的学生社会关系并不复杂,虽然有几个曾被父母干的缺德买卖连累、收到过死亡威胁,但除了同学关系外他们互相背景并无交叉,应该不存在共同的仇人。”
贯山屏将他的思路延伸,“所以凶手应该在几个学生共同接触到的人当中,结合对凶手非常熟悉校园环境的推断,他应该是校内人士。”
“可以排除校工,”一队长语气相当肯定,“之前拉网时校工中没有查出可疑分子,基本都有工勤记录作为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们大多是东埠乡郊居民,相当依赖这份职业在城内立足,没必要为难几个学生。”
贯山屏点头:“我也认为不是校工。校工负责后勤保障,不参与教学活动,与学生接触较少;而能在半夜把夏吉吉约出宿舍楼见面,说明凶手与她有一定‘感情’基础,应该是讲师,或者学生。”
“讲师不大可能,谁半夜出门见老师?倒是同龄人之间比较容易放松警惕。”
同时想到了什么,郑彬扭脸对顾怀天说道:
“阿天,我记得有学生给你留了联系方式,你去打听一下夏吉吉男朋友是谁,或者她有没有暧昧对象,总之和她关系亲密的人都要问出来。”
实习警察应了一声,利索地起身出门打电话。
“讲师暂时不能排除,假如涉及恋爱关系,经验阅历和社会地位的差异将导致年轻女孩更为依附年长恋人,”检察官略一思考,提出了不同意见,“而且凶手是学生的话,怎么会对校园摄像头的位置如此熟悉,每次都能避开监控?”
一队长拍了下头,“哦确实,我忽略了这点。我上的是警校,大家为了逃课不被抓都提前踩过点,但东大学生不需要这么做。”
顾怀天这时打完了电话,一进门就直摇头:
“舍友反映夏吉吉还是单身,平时除了参加社团活动外没见和哪个学生来往密切。不过据他们回忆,有段时间夏吉吉频繁出入大学生心理辅导中心,似乎对咨询师很有好感。”
郑彬脸上肌肉一抽,“那不就是凌凛。”
“凌教授昨晚在哪里,”检察官一双墨黑眸子望来,“郑队你知道吗?”
“不用怀疑他,”手指夹着的笔一抖,郑彬做了个类似弹烟灰的动作,“凌凛昨晚来陪我加班,那个点儿我们在吃宵夜。”
贯山屏“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那么还能是谁,”郑彬摊手,“这个人还得和几个学生都有交集,莫非也是‘超能社’的社员?挨个过筛一遍吗?”
敛眸思索了一会儿,检察官轻轻摇头:
“太费时间,而且你们拿到名单时就已经调查过一次,这么短时间内再来一遍,恐怕不会有新发现。建议实在没有别的思路时作为保底来做,或者在我们讨论时另找人过筛。”
“成,”一队长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已经交代给我们队小亓和大何去做了——诶贯检,你刚才说‘实在没有别的思路时再做’,也就是说你现在有新思路?”
“称不上新思路,只是我意识到逐一排除校内人士的做法很容易出现疏漏,不如采取这种方式——”
以指为笔,贯山屏在桌上画了两个圈。
“我们还有一条重要线索,凶手知晓‘疯信徒’的作案方式。如果我们立足这点寻找具备这个条件的人,再对比东大校内人士身份,两者一旦出现重合,”他重重点了点两圆相交的位置,“交集内的人就有重大嫌疑。”
这个话题令郑彬想起了碰头会上与贯山屏的不快争执,于是他没有像前几个话题那样立刻给出回复,而是抑住想要发声的冲动,准备听对方怎么论述。
贯山屏却话锋一转:
“小同志,麻烦你去档案室帮我们把‘招财旅店六尸案’的卷宗起出来。”
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顾怀天一时恍神,满眼都只有这个男人随言语翕张的淡色双唇,被自己师父用手肘捣了一记才勉强回神,顾不上回话便往会议室门外跑,还险些被椅子绊摔一跤。
郑彬本来暂时不想说话的,这下可好,“年轻人不懂事,贯检你多见谅。”
“没事,他一直旁听你我讨论,参与度低,会走神也很正常。”
郑彬权当贯山屏是给顾怀天的冒犯盯视找了个台阶下,跟着一笑就把这事揭了过去。
“不过贯检,你这是打算把以往涉案人员都捋一遍吗,工程量可相当大,我再找人手过来?”他接着说道,“而且‘疯信徒’做下的可不止在招财旅店的这一件,但是随着当初专案组解散,其他案子的原始卷宗已经分别收于案发当地警局,调取可能要花很长时间。”
“我知道,所以我这是在赌,赌东大系列案件与十三年前的‘招财旅店六尸案’有关。”
检察官眼神一时放空,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出节拍,“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或者说直觉,两案同发东埠,一起为‘疯信徒’首案,一起为‘疯信徒’消失多年后再度冒出的模仿案,彼此之间也许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到这儿贯山屏唇角弯了一下,算是今天里郑彬第一次见他露出笑容,只不过是自嘲的那种:
“另外一点,算是我决定赌一把后说服自己而找的理由。碎尸案的案犯必须有足够私密可供肢解尸体的固定场所,为了确保他人不能随意出入,多半会使用私宅;东埠房价连年飙升,外地人仅凭工资很难负担起购房费用,我据此怀疑本地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郑彬另有所思,“贯检你这句话启发了我,我得通知小亓大何过筛时留意‘超能社’社员有没有在东大购买房产,毕竟他们可是能负担得起。”
“郑队,”贯山屏出声阻止他继续游离自己的思路,“我们需要重新过一遍‘招财旅店六尸案’,请你不要分心。”
检察官调整了下坐姿,朝着刑警队长的方向微微倾身。
“卷宗只是补充,文字描述无法完美还原当时的场景,招财旅店又早已拆迁,因此亲历者的回忆尤为重要——郑队,你还记得十三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吗?”
面对那一双深邃似能勾人精魄的墨黑眼眸,郑彬险些重蹈自己徒弟覆辙。幸好他和贯山屏结识多年,免疫力更强一些。
“当然,”稍稍错开了视线,一队长回答道,“经常出现在我的噩梦里,历历在目。”
于是郑彬从接警出警到自己登上旅店二楼目睹尸体惨状,再到与当时的一队长也即是现在的宋局分析那个诡异符号,最后到法医将尸体封入裹尸袋运去殡仪馆进一步尸检为止,一五一十地分享给了贯山屏。
折磨了他十三年的记忆被压缩为两个小时滔滔不绝的描述,中间顾怀天多次帮他杯里添水,但郑彬为了保持回忆的连贯硬是一口没喝,结果导致讲完后自己咳嗽不止。
检察官也聚精会神地听了两个小时,边听边在笔记本上记画,在他停止咳嗽的同时立即提问:
“你刚才说六个受害者死亡时间相差较大?”
郑彬深重地呼出一口气,“没错,我们到的时候头两具尸体已经出现软组织糜化,盖了一层煤渣草木灰吸味,客房门也是用木板条封死的。而第六个死者,也就是旅店老板赵德才,刚遇害不久,地上血泊未干。”
“旅店老板是最后一个死的。”
这句话并非询问,语气更像思考问题时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疑点。
贯山屏蹙眉沉思,郑彬也因为不断涌上的回忆一时无言,两人又一次同时陷入沉默。
直到检察官再度开口。
“郑队,你有没有想过,”贯山屏目光灼灼,“‘疯信徒’为什么要把赵德才留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相信善于发现规律的朋友已经发现了,我都是在八点半定时更新。
因为八点半,是社畜一天的开始,是被诅咒的时间。
本来还想更社畜一些,定成工作日更新、周末及节假日放假,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过也许第二卷我会这么玩吧。
第18章 亡羊补牢(下)
郑彬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顾怀天这时从档案室回来了。当年根本没有线上办公一说,案件留痕完全依赖手写,外加提取到的纸质证物,卷宗光是副卷就足足装满了三个标准档案盒,实习警察手抱腋夹硬是一口气全搬了过来,不免有些气喘。
贯山屏起身接过档案盒,戴好手套从中挑出正卷,一边快速翻阅一边继续同郑彬对话:
“假设你是一个连环杀手,选中了一家黑旅店作为落脚与行凶的地点,你会先除掉谁?”
有道是好警察另一面也是好罪犯,郑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眯起双眼,“当然是先杀老板一家。”
顾怀天慢了一拍,不过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如果只是租住客房,稍有异样,老板就算不第一时间报警也会进门检查;而杀掉老板一家后,就可以伪装成旅店老板,不仅方便接触目标,而且即便偶有失手,搪塞其他住客时也更容易被人相信。
“没错,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贯山屏应和,“可‘疯信徒’却一反常理,不仅最后才杀碍事的老板,还留了老板娘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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