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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近代现代)——尉迟净

时间:2024-09-28 08:23:52  作者:尉迟净
  “如果赵成鸣是凶手,昨晚他又杀了一个人,接着今天就畏罪自杀?你觉得合理吗?”
  “没准就是打定主意自杀才要在死前爽上一把。”
  “混账话!”郑彬瞪了他一眼,“一个女孩遇害了,现在又有女同志在场,注意言辞!”
  同事瘪了瘪嘴。
  郑彬收回视线,补充了一句:
  “另外,是不是上吊而死,还得看刑技那边——”
  “是自缢而亡,错了管赔。”一个男声横插进来。
  是史明,他刚结束自己那份痕检工作,走出屋门就听见郑彬在和同事讨论,索性加入话题: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甚至没有第二人在场痕迹。关哥那边还在做初步尸检,不过未闭合缢沟、涕涎流柱,以及四肢下端形成暗紫色尸斑,都符合悬位体位缢死的特征。更何况,虽然还没解剖,但关哥一眼就看出死者颈椎节相互脱环,人力可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身体突然下坠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尸体偏前方地面有一张倒斜的凳子,我已经测量过高度,加上死者身高及缢绳长度后稍高于屋梁高度;结合凳面只有死者的鞋印,我合理推测他是踩着凳子上吊,然后踢倒了凳子。”
  痕检员说着,递给郑彬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条结着绳圈的塑料长绳。
  “我已经做过初步比对,只发现了死者的指纹。”
  那个同事跟着“喏”了一声,“果然是自杀,郑队,心不虚怎么会自杀呢?”
  郑彬接过证物袋,端详了一会儿,渐渐皱起眉头。
  “这是捆扎绳,打包行李用的,”他利索地穿戴防护装备,“那赵成鸣原本应该是打算逃跑。从逃跑改自杀,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说话间郑彬已经踏进屋门,“死者的行李呢,我要检查一下。”
  还在忙碌的勘验人员却很茫然,“什么行李?”
  悬吊尸体的主屋是一个大通间,平时用一扇破屏风勉强分隔出“餐厅”和“卧室”,现在屏风已被移开,屋里可谓一览无遗。郑彬快速扫视了一圈,赵成鸣的个人物品基本都在,小衣柜里也挂满衣服,完全没有打包东西的迹象。
  “没打包行李?那怎么会冒出一截捆扎绳?”
  同事还算眼尖,从墙角堆放的杂物里翻出了一卷捆扎绳,剪口和证物袋里的那条正相吻合。
  “家里放一卷捆扎绳备用也很正常嘛。”
  “备用?所以你是在跟我说,决定自杀的赵成鸣放着现成的电线鞋带之类的不用,专门从杂物堆底下翻出了备用的捆扎绳剪下一截,然后还有闲心再把捆扎绳好好塞回去?”
  郑彬提高了音量,“这其中有蹊跷!我直觉赵成鸣肯定打包过行李,但是行李被解散了,物品也一一放回了原位。如果他真决心求死,还会在临死前多此一举归置东西收拾屋子吗?何况如果是畏罪自杀的话,还要恐惧随时可能到来的警察!”
  他压着火气,转身面对史明,“小史,我想除赵成鸣和我们之外还有人进过屋子,而且清理了现场,麻烦你再仔细勘验一遍。这个案子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恐怕不是单纯的自杀。”
  痕检员刚才听郑彬那番话时就在跟着皱眉,此刻更是立即点头,重新返回工作。
  虽然发现了这么一处疑点,但也因此千头万绪横压下来,郑彬不免有些心烦意乱,隔着口罩用力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同事却在此时把他拉到了一旁,压低声音说道:
  “郑队,算了吧。”
  “哪个算了?”郑彬已经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但还是咬着牙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可是东埠,古怪离奇的案子多了去了,查不过来的,不差这一件。再说了,上头急着要一个结果,催了多少次,你这时候再说让他们接着等,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不如就给他们一个结果,真凶是赵成鸣,已畏罪自杀。反正赵成鸣是凶手这点绝对是坐实了,现在没死将来也难逃死刑,何必纠结他是怎么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亏你穿着一身警服还能说出这句话,”郑彬怒极反笑,“李希宁,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案子到最后不管如何结案,有贯检参的那一本,我这个一队长指定是当不成了,所以我任职期间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你踢出这个我一手带出来的一队!”
  “师父!”同事情急之下叫出了多年前的称呼,“我也是好意!”
  “免了,”郑彬懒得多跟他废话,“还有,别再叫我师父。”
  快步从曾经的徒弟身旁走开,郑彬脚下不停,接着走去核心现场那边。
  关大海正小心翼翼地将尸体装入裹尸袋,背后突然站近一个人,不知为何竟惊得他差点儿把拉链扯下来。起身发现是一队长,法医眼神躲闪,默默让开了位置。
  郑彬心下疑惑,但无暇细究,向着裹尸袋里看去。
  留着土气厚重刘海儿的青年双眼微睁,面色死灰,由于椎骨脱节而有所抻长的颈项比例诡异,缢沟淤黑,半吐的舌尖令尸体面目愈为丑恶,死后失禁的排泄物糊满裤裆,散发出阵阵浓臭。
  “那是怎么来的?”郑彬指着赵成鸣散乱的刘海儿下隐约露出的巨大黑疤。
  “是旧伤,起码得有一年了,只是伤口太深所以迟迟没有落痂。”关大海回答。
  “看样子当时伤得挺狠,”郑彬随口一说,“八成也是为遮疤才留了这么厚的刘海儿吧。”
  “我记得很多知名连环杀手都有童年头部严重受伤的经历,有些理论也认为大脑损伤会改变人的行为模式乃至人格特点,”关大海顺着这个话题说道,“赵成鸣毕竟是能考入东大的学生,看资料之前也没有不良记录,这一系列案子如果真是出自他手,会不会和他前额这块伤有关?郑队你怎么看?”
  “与我无关。”
  亲眼见证之后郑彬也基本确定了赵成鸣就是死于自缢,尽管仍觉得他死有蹊跷,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敢做不敢当的懦夫!”疑凶死亡并不曾让郑彬感到轻松,愈加懊恼的怒意似一块沉重又尖锐的巨石,在他颅骨内部向下压迫,令他恨不能扯着赵成鸣的领子大吼:
  “你为什么会知道‘疯信徒’的作案方式!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杀人是不是‘疯信徒’授意的!他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
  “那个疯子现在正藏在哪里!告诉我他藏在哪里!”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然而郑彬也清楚,眼前这张双唇紫绀、被胀舌塞满的嘴,无论采取何种方式,都再不能从中撬出答案;他和真相的距离是如此之短,仅仅是裹尸袋一层防水布料的厚薄,触手可得,却横跨生死永远无法逾越。
  十三年了。
  “疯信徒”消匿多年后再度于他眼前闪过一抹魅影,而郑彬又一次错失了践行誓言的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等来下一个“十三年”。
  ……
  ……
  那么,如果尸体会说话,或者如果民警赶到时屋梁上的还不是一具尸体,他会说什么?
  数小时前。
  “我和‘客人’这个词还真是有缘。”
  坐在凳子上的青年低着头说道。
  “迄今为止,除了你们,我遇到过两个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客人,第一个就是‘神使’,也就是你们说的‘疯信徒’——”
 
  作者有话说:
  尸体不会说话。
  以及我想要评论。
 
 
第20章 尸不语(下)
  “客人”,大概是赵成鸣除了“爸爸”“妈妈”外第三个学会的词。
  在赵成鸣的记忆里,忙前忙后打点自家生意的父母天天都把“客人”挂在嘴边,客人长客人短,只不过父母的殷勤热情从来都不免费赠送,人前笑脸相迎,背后则在账上狠狠记下一笔,恨不得榨干客人口袋里的每一分钱。
  如此宰客招财旅店却仍客源充沛,因为不敢去正规旅店的人在东埠比比皆是,他们总得有个不会过问住客来历的落脚之处,哪怕要被宰钱也只能认投。小成鸣在这方面颇有天赋,经常仗着自己“年幼无知”跑进客人房间,直到他们塞来零钱才停止哭闹。父母表面责怪,实则夸赞他的“生意头脑”,所以赵成鸣自小便认为只要“理由充分”,即使强行索取别人的东西,也没有一点儿错误。
  后来父母的贪婪险些遭了报应,来住店的一个人贩子盯上了赵成鸣,可惜没有得手。
  于是他被送进了看护最严的寄宿学校,“客人”这个词也就暂时离开了他的生活。
  直到赵成鸣八岁那年。
  八岁的时候,赵成鸣发了一场奇怪的高烧,吃药打针都不管用。学校怕担责,通知他的父母来接孩子就医,父母却把他带回了家,带回了那家招财旅店。
  然后赵成鸣遇见了第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客人。
  旅店一楼唯一那间客房,父母敲开门时客人正在小憩。那真是一个怪人,身材魁梧体毛浓密,没有修剪的头发胡须肆意生长,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大鼻子和一双浑浊的眼睛,就像恐怖童话里的熊精。小成鸣只看了他一眼就吓得缩回母亲怀里。
  可不知为何父母却对这个怪人非常恭敬,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怪人听完他们对小成鸣病情的描述,索取了二楼第一间客房的钥匙,除此之外没有多言。
  第二天,父母早早叫醒赵成鸣,抱着他进了二楼第一间客房。
  绳子悠悠荡荡,这间客房的住客已倒吊在屋梁之上。他被蒙眼堵嘴反捆双手,徒劳地挣扎,离水鱼儿无法呼救;那个怪人站在他正下方,嘴里念念有词,削尖手里的木桩。
  父母齐齐跪倒,母亲膝行过去将小成鸣交给怪人。年幼的孩童只记得这人用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握着尖木桩的手往上一抬,“噗呲”,腥甜粘稠的液体登时落下,染红了他的视野。
  随后怪人把赵成鸣还给母亲,接着便肢解了被放干血液的住客,如同宰杀一只羔羊。
  剖光吃净祭牲的内脏,他耐心地将残尸摆成环状,在那苍白胸膛刻下一个诡异的符号,再郑重地将头颅安放其上。行为可怖动作却并不暴虐,一种奇异的虔敬遮掩了举止的疯狂,那个怪人的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须发浓重的毛天使引导灵魂赎清罪恶升入神堂。
  小成鸣呆呆地看着,竟没有感到恐惧。
  血腥仪式之后过了几天,他的体温慢慢恢复正常。父母并没有意识到人的免疫系统不是摆设,将孩子的痊愈归结为神迹,又抱着他去找了那个怪人——不,那个降临的“神使”。
  “孩子,你可愿成为吾神忠实的信徒?”
  神使伸出手,年幼的赵成鸣没什么想法,愣愣地将自己的手叠在了那宽厚的大掌之上。
  接下来他们又先后举行了三次仪式。
  仪式中小成鸣虽然也学样跪拜在地,但总是偷偷抬眼,好奇地打量。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开店、来客、献祭、玩耍,赵成鸣过得相当自由快乐,父母却突然说他得回到那所封闭无趣的寄宿学校:他的病假早已过期却一拖再拖,老师起了疑心发短信说要家访,为了不节外生枝,小成鸣必须明天返校。
  赵成鸣哭闹了一宿,第二天也只能抹干眼泪同神使与父母道别,跟着老师回了学校。
  这一别,就是永别。
  神使杀了他的父亲后潜逃,母亲由此疯病再认不得他,六人殒命的招财旅店也无法继续开张营业,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骤然跌下贫困线,赵成鸣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
  不,或许早在被交到神使怀中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会走进深渊。
  ……
  十三年后,赵成鸣遇见了第二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客人。
  虽然搬进了外祖父母留下的老屋,但赵成鸣只当那是个过夜的地方,其他时间基本都在东大实验动物养殖点度过。因为长时间和白鼠兔子待在一起,他身上渐渐也有了一股难闻骚味,不过这不是同学们疏远他的唯一原因:额头因车祸留下的丑陋疤痕,躲躲闪闪的猥琐目光……总之赵成鸣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不讨喜,在校学生会干到大二也只混了个普通干事,社团更是一个都没能留下。
  所以他才搬出宿舍蜗居破旧老屋,躲在养殖点尽量不和人交往。好处是养殖点位置偏僻,少有人来,很适合学习念书。
  不过来人少不等于没人来,养殖点外门不锁,又没有不准参观的规定,所以偶尔会有想看小兔子的人溜进来扰他清静。
  今天也来了一个。
  天空阴云密布,正酝酿一场豪雨。赵成鸣听到动静,从书堆里抬起头,看见兔笼区那边有一个瘦高的青年。
  一件洗到褪色的帽衫,式样走形,穿在青年身上,像窗外的乌云飘进了屋里。这人逗了会儿兔子——把一只兔子嘴里的菜叶扯出来递给另一只,看它们如何争抢——接着就信步走近养殖点里面的小房间,伸手便要拉门。
  心里一慌,赵成鸣忙起身快跑几步拦住了他,“那里不能进!”
  “有门为什么不能进,谁的规定?”青年双手插兜,反问了一句。
  赵成鸣这才发现对方扣着的兜帽下还戴了墨镜口罩,似乎不想被看到脸。然而这些东西并非毫无间隙,裸露在外的小块肌肤霜白如玉,反倒引人遐想那被遮掩的容貌。
  “学、学校的规定,就是不准进……”赵成鸣本就由于自卑不敢与别人对视,这下眼神愈加飘忽,显得格外猥琐可疑。
  见他越说声音越小,青年玩心顿生,遂模仿起他这副底气不足的模样,也微微佝偻着背,低声道:
  “我猜啊,不是不准进,是你太心虚——里面柳陆的血冲干净了吗?”
  赵成鸣脸色唰的苍白。
  “诶你就直接不知道怎么回话了吗,哪怕结结巴巴来几句‘你、你胡说’‘我、我听不懂’也行啊,真没劲,这心理素质也亏你能杀得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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