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牙尖渗出一点血味。
左时焕错愕。
令他发热的头脑轰然一冷,血腥的味道在他舌尖蔓开,连带着干涩冷白的唇瓣都被血珠湿润染红,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伤害到顾烆,浅棕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后悔愧疚。
顾烆却察觉到左时焕突然停下来了,觉得有些奇怪。
他是无所谓被咬一下,让恼羞成怒的左时焕出点气,免得气过头惹哭他了,这点小伤口没几分钟都结痂了,咬多几口都没关系。
况且顾烆也有些心虚,他一开始被左时焕要求离开时是有一些生气,打算让左时焕认识到他不是随便一个都可以代替的人。
但是后来看着左时焕恼怒地瞪着他,浅棕色的眼眸冒着火却熠熠生辉的动人,越是倔强越不服输,顾烆也越是跟着杠上了,恶劣地玩得起兴了,差点收不回来。
顾烆起身坐在地上,摸着格外安静的左时焕头顶,黑眸流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动情宠溺,却硬是勾起一抹逗弄的坏笑说道。
“怎么呢,不咬了吗?”
左时焕低落着沉默。
顾烆可看不惯安静的左时焕,抱着左时焕的后脑勺,一下子贴脸靠近左时焕,双眼对视问道:“该不会牙被咬坏了。”
左时焕抿唇侧过头:“没有。”
顾烆继续逼近,担忧道:“那你为什么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左时焕沉着脸色,刚想翻脸一手推开顾烆,却对上了顾烆深邃担心的黑眸,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温柔放缓。
“真的……没有。”左时焕敛起眼底的复杂,淡淡地回道。
“我不信,该不会是我的脖子太硬了,把你的牙都咬坏了吧,来来来给我看一下你的牙——”
说着顾烆真的伸手,像是要往左时焕嘴里掰开看牙。
左时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浅棕色的眼睛瞪得浑圆,眼睁睁看着顾烆贴近,修长浓密的睫毛似乎扫过他的鼻尖痒痒的,矜贵戏谑的黑眸掀起看向他时带着一丝亲近宠溺的笑意。
仿佛顾烆真的是他什么亲近的人。
左时焕都快模糊了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顾烆时冷漠傲慢的形象,仿佛全世界在他身边经过都是毫无关系的路人。
全部都被眼前这一个鲜活、俊美年轻又坏心眼的顾烆占据。
顾烆的指腹已经抵着他的唇瓣,还真的掀开看牙了!
“这牙不是没坏掉吗?”
太过靠近了。
近到温热的呼吸都要缠在一起,鼻尖相触,看得见顾烆根根分明的睫毛,一向矜贵高傲的黑眸专注地看向他,装着满是他的倒影,暧昧亲近得仿佛染上了他的温度。
微勾的嘴角也是只对他一个人笑。
犯规了。
左时焕根本骗不了自己,心跳太快了,在耳边躁动着仿佛在跳舞,手指都紧绷着颤抖。
没法抗拒顾烆的接近。
或者他可以躲开的,但是连这个躲开的意识都升不起来。
哪怕心里明白顾烆就是一个坏心眼的混蛋,可以直接把机甲模型还给他,偏偏要一遍遍恶劣地逗弄他。
逼他承认他想要的机甲模型世界唯一仅有一个不可代替,就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顾烆。
要是顾烆愿意和他在一起,左时焕可以二话不说放弃和禹家的婚约。
哪怕订婚宴的请帖都发出给各界名流权贵了,一旦被左家知道,左时焕是为了一个底层Beta不顾家族利益的蠢货,立刻会沦为上流圈子的笑柄,令左家蒙羞,甚至伸手可得的一切权势富贵都会随着被逐出左家而破灭。
回到最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贫民窟左时焕。
就算如此。
左时焕仍然不想放弃,大不了重头再来。
他能从贫民窟爬出去一次就能爬出去第二次,更何况这一次他手握着新的大牌,他有信心会比原来更快重回巅峰。
前提是……
左时焕抬眸看向一旁顾烆,挪开他那脏兮兮的手指,眯起眼睛,却带着笑意,举起拳头假意威胁,说道:“混蛋,牙怎么可能坏,哪有那么脆弱,早知道刚才就多咬你几口。”
顾烆没有犹豫伸出一根手指,黑眸明亮发光,挑眉冲着他笑道:“那你咬呀。”
丝毫没觉得这是那么亲密令人误解的举措。
左时焕一愣。
——前提是这不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第38章
左时焕瞳孔缩了缩,凝视着顾烆过分年轻的俊美面孔,黑眸带笑,那么任性妄为又耀眼,一举一动都在肆意地撩拨他。
让他这个掉进洞穴,陷入绝望爬不出来的人,仿佛从遥不可及的洞口看到一丝亮光,一根蜘蛛丝悬在他面前。
在告诉他,在心里蛊惑他。
靠着这一根蜘蛛丝就能爬上去,离开这个绝望黑暗的洞穴。
左时焕瞳孔挣扎着,又像升起一丝微薄希冀的亮光,犹豫着纠结地眉头都快打结,踌躇地抿了抿唇,浅棕色的黑眸胆怯又小心地看向顾烆说道:“要是……要是顾烆你对我……”
顾烆挑眉笑问:“对你什么?”
左时焕眸色一黯,对着顾烆恣意洒脱的笑脸,迟迟没有问出口,心里隐约害怕又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几番犹豫纠结。
在左时焕忍不住开口去问时,又唤醒了被顾烆狠心拒绝的记忆,心口酸涩得无措,喉咙哽咽地说不出任何话,最后只能疲惫无可奈何说一句。
“别闹了。”
左时焕捂着半边脸,露出的嘴角挂上悲怆苦涩的笑说:“顾烆,我真的分不清你是认真的,还是在玩我了。”
左时焕他是认真的。
他可以为了和顾烆一起的将来做打算,为了顾烆放下野心,放下在左家所拥有的一切奢侈富足的生活。
作为一个任何外人看来都是头脑发热的傻子,他也愿意从头开始,回到起点重头再来。
就算会回到记忆中当初的那个一无所有贫穷的家。
除了餐桌前一个清瘦挑食的女人,橘色的灯光洒在老旧的饭桌上,连二手的椅子发出格叽声,几乎什么都没有,连小偷都不光顾的家,幼年的他却能高兴地摇晃小脚,吃得津津有味,偷瞄着好不容易清醒一会的母亲也格外满足。
这什么都没有的小破房子就是他温暖眷恋的家。
那也是发自左时焕内心想要的。
左时焕他从来要的都不多,只是想要一个普通温馨的家,家里会有他关心在意的人,这个人也会对他抱以同样的真心在意。
就算再怎么困难,年幼的他都没有放弃过这个家,就这么一点点拉扯着这个家从泥里爬出来,相信自己能带着这个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是相信自己了……
那个女人却不相信他,憎恨着他,咒骂他不给钱买酒精和禁||药,最后卷走所有的钱,抛弃了他。
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原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左时焕会淡忘一切的伤痕,现在发现他还是在害怕。
——他相信自己,但他不相信顾烆会认真。
左时焕眼眸茫然,愣愣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微颤的双手,好像自己还是一无所有的那个他,低声呢喃道:“我真的分不清了……”
分不清顾烆究竟对他有没有一丝真心,还是一如既往恶劣地戏弄他。
顾烆眉头一皱,觉得左时焕此刻的神情不对劲,顿时紧张担心地握住他颤抖的手问:“喂,左时焕,你怎么呢?回答一下我!”
被叫醒神志的左时焕一停住,抬眸看向面露担忧的顾烆,过分年轻俊美的面孔,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一个清丽极美却伤他最深、最痛、不负责的女人。
都是这么美丽/俊美,却年轻任性。
仿佛肆意绽放的黑玫瑰,绽放得那么张扬鲜艳夺目,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也丝毫不顾及带毒的刺会扎伤一直照料着它的哑巴园丁。
看着那一双深邃担心的黑眸,左时焕却感到发自内心的畏缩寒冷,微颤着嘴唇说道:“你为什么要从白乐星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顾烆黑眸一黯,看向不欢迎他回来的左时焕,半阖上泛起血丝的眼睛,眼底满是疲惫的青黑,神情一点点淡下。
“我不可以回来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顾烆你本来是不可以、不可能、不该回来的,但是你现在回来了……”
左时焕暗下眼眸的缠绵汹涌,言语如刀片锋利地说道。
顾烆半垂着黑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或许是觉得那个冒险空间撕裂的风险拼了命赶回来的自己太傻了,赶回来想见到的人却一点都不想见到他,还说他本就不该回来的。
“我知道了,东西还给你我就走……”
左时焕却不满意,浅棕色的眼眸暗生波澜,似笑似哭地说:“要是走了就能简单解决,你一开始就不该从白乐星回来,带回那个女人的东西,又让我白费心机却多出一分对你的念想。”
顾烆睫毛惊颤,抬起黑眸看向左时焕。
左时焕眼眸深暗哀恸,无法自控,内心又清醒得绝望问出那一句话:“顾烆,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顾烆瞳孔一滞,沉默着不说话。
“你不愿意吗,为什么不说话?”
左时焕咬紧下唇,努力遮掩着眼底的失望和泪光,嘴角泛起一丝自嘲质问着顾烆:“要是不愿意,为什么要为了我去白乐星,为了我去拿回一个跟你根本无关的机甲模型,让我平白无故又升起一丝无妄的希望,所以你是在可怜我吗?”
顾烆黑沉着眼眸不回应,却在暗地里一点点攥紧了手心。
左时焕早有预料会被拒绝,却还是被顾烆的沉默伤透了自尊,仿佛这又是他自说自话的一场独角戏,嘴角泛起一抹惨淡的笑。
“顾烆,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顾烆再也无法忽视,望着神情凄怆的左时焕心里一痛,死死地握紧了手心,连指甲深陷流血也仿佛一点痛觉都感知不到。
不敢直视左时焕的眼神。
他害怕自己会如实回答,但是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最可怕的是真相。
难不成他要瞒着左时焕一辈子,充当一个联邦下城区的平民Beta,然而他迟早都会暴露的,他是帝国人,更是帝国的太子,不可能舍弃国家为了左时焕一直留在联邦。
要是左时焕是普通一点,再普通一点的联邦人,顾烆也不用纠结至此,大不了带左时焕回去,要是带一个普通的联邦美人回去顶多会被诟病。
但要是带一个对联邦具有深远影响大家族的继承人回去,哪怕顾烆身为帝国太子,也要顾及到外交危机,以及各种阴谋论,会造成帝国和联邦的纷争乃至战乱,更何况左时焕会接受一个隐瞒真实身份接近他的帝国人吗?
顾烆眼眸注视着眼前的人,黑眸仿佛深得没有尽头,声音停顿飘忽地说:“我们就不可以是朋友吗?”
左时焕当场愣住了。
朋友?
原来差一点就可以上床的人还可以当朋友,哈哈,哈哈哈哈——
左时焕捂着胸口,发出一道道笑声,荒诞到极致的时候他连难过都不觉得了,只觉得都是笑话,他是笑话,活着是笑话,全是笑话。
要是他们是纯粹的朋友,那他现在就该发一张婚礼的请帖,邀请顾烆这位‘朋友’去现在观礼了。
对吧,反正都是笑话,为什么不让这一场笑话更盛大一点,去取悦所有的人!
不是朋友吗?
来参加他的婚礼,顾烆肯定不会介意吧。
左时焕笑到瞳孔扩大,满腔悲愤、报复、可笑无处宣泄,想将藏在心里不可告人的一切都告诉顾烆。
去报复他,让他这位‘朋友’来见证他的‘幸福婚礼’!
然而。
左时焕即将将一切全盘说出时,对上顾烆深郁的黑眸倒映着他的影像,喉咙却像打结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终究不想让顾烆看到他最落魄丑陋的一幕。
这样的他不就又是回到原点,又是那么可悲被抛弃在原地,所有的愤怒、怨恨、丑态也掩饰不了内心的孤独哭泣。
逐渐的左时焕恢复平静,眼神空乏呢喃道:“好,我们就是朋友。”
左时焕侧开视线说道:“朋友……我有点累了,外面很晚了我想回去了,你可以把东西给我就离开吗?”
“可以,我本来就是给你的。”顾烆沉着眸色说道。
左时焕停顿了一下,疏远地说道:“谢谢。”
顾烆凝视着左时焕苍白疲惫的脸色,黑眸闪过沉重和愧疚,将手中一路折腾还完好无损的机甲模型放在左时焕面前说道。
“还给你。”
左时焕沉默地看着,迟迟没有接过去。
十几年前的玩具保存得再好也有些褪色,左时焕他也不是年幼的孩子,会为了一个玩具哀求大人买下来,要不是那个女人突然找上他,他都忘记曾经喜欢过这样一款机甲模型玩具。
但说不要是假的,这本该就是他的东西。
可要回来又能怎么样,带回左家后日日夜夜提醒他,这个机甲模型是抛弃他的女人给的。
顾烆低垂着黑眸,沉默等待了一会说道:“你不是想要吗?拿着吧,你也让我回去了。”
左时焕沉寂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嘴角微勾轻笑一声:“说得也是,太晚了,我们都该各自回家了。”
天都快亮了,总该要清醒了。
左时焕浅棕色的眼眸显得沉默压抑,却轻笑着伸手要去接过那一个机甲模型玩具。
那个没有意义、没有人在乎的玩具。
只剩下他一个带回家。
顾烆见状左时焕都伸手拿回了,便顺理其章地松开手。
看着机甲模型一点点滑落。
左时焕瞳孔恍惚了一下,眼前变得虚化白茫茫,伸出的手变得无力,张开手指,任由掉落的机甲模型从指缝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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