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斯年进门的脚步很轻,他也没有开灯,映着外面的路灯,他依稀可以看见叶瑜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大概是睡的很沉,许斯年的动作也很轻,他从柜子里拿了药膏出来,轻轻扒下他的裤子。
没有处理过的伤痕红肿不堪,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有些脓血。
许斯年拿着棉签轻轻的消毒,擦拭伤口,看着叶瑜因为疼痛轻轻的颤抖着,他的动作也就更轻了。
他弄完这些,给他找了一条毯子盖上了,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酸不已。
他靠着墙,站在黑暗里,心里默默的想着,哥要走一条很难的路,你要跟着蹚这趟浑水做什么?
最后,他拧开门锁,悄悄的离开了。
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就像是夜晚无声无息的风......
叶瑜趴在沙发上瑟缩着,他又梦见了许斯年,梦见他蹲在沙发边帮他上药,梦见他给自己盖被子,梦见他还会对着自己笑。
等美梦醒来的时候,剩下的全部都是失落,他睁开眼睛看着还没有亮的天,打开客厅吊灯的开关。
看看垃圾桶里的棉签,才想起昨天是言暄过来给他做饭,给他上药的。
第一百零八章 叶宝林
之后的日子,叶瑜自己去学校报道,自己去上课。
许斯年之前和他说过床头柜里有钱,但是他没有拿,反而是申请了一笔助学贷款。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下去,唯一的是从那天之后,许斯年再也没有回来。
而叶瑜在去学校的路上意外的遇见后妈林丽送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叶宝林去上学。
叶瑜想起六年前他爸卷着钱跑的时候,是带着林丽和叶宝林走的。难道他爸也回来了?
短短几年,他的后妈就从光鲜亮丽变成了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他穿着洗的起球的短袖和一条褪色的牛仔裤,穿着一双拖鞋,手里拎着一个便当盒。
林丽正在嘱咐叶宝林,“你都上初中了!能不能懂事点!不要乱花钱买零食!”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目光相碰撞之间,躲也躲不开,叶瑜就这么和林丽母子两人遇见了。
作为后妈,林丽以前对叶瑜很不好,叶宝林也仗着大人偏心,经常欺负他。
叶瑜只是问,“我爸呢?回来了?”
他当时可是卷着三百多万走了,怎么会让林丽和叶宝林落得这么个地步?
林丽语气冷漠,“不知道。”
叶宝林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大概在叶瑜身上估了价。他认识叶瑜骑的自行车的牌子,起码也要五千。
身上的卫衣和牛仔裤是个小众牌子,但也卖的不便宜。
他背着的包是春季限定的,两千左右。
鸭舌帽是现在最火的游戏入梦山河联名的,网上都炒到三千了。
叶宝林滴溜溜的眼睛转了回来,他哥是去哪儿发财了?
可是叶瑜也只比他大五岁,现在应该是大二了。
林丽骂道,“那个负心汉丢了我们母子两人就出国了!我还找不到他呢!”
林丽把手里油腻腻的便当盒丢给叶宝林就离开了,她不想给叶瑜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她是一个很有傲气的人,不想让叶瑜在背后笑话她。
叶宝林没有进校门,而是在林丽离开后,小跑过来找叶瑜,“哥。”
这一声哥比他们相处的十多年的时光里都喊得亲。
因为叶宝林小时候经常仗着家里大人欺负他,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比如把他第二天要穿的校服故意打湿,在他的作业本上乱画,在他的饭里放毛毛虫,或者是闯祸了把事情赖在他的头上,害他挨打。所以叶瑜对这个弟弟并没有什么好感。
叶宝林给了叶瑜一个拥抱,“哥,我挺想你的。这六年你过得好吗?”
他比叶宝林大五岁,所以在叶宝林现在的年龄,差不多是他当年他跟着他的妈妈去小镇上的年龄。
那时候他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还要给妈妈治病,那真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候。
叶瑜只是官方的道,“挺好的。”
他不想和叶宝林多说什么
叶宝林却很没有眼力劲的道,“哥,留个电话吧。”他怕叶瑜不给,便道,“毕竟你是我亲哥......”
叶瑜拿笔在他的课本上写着电话号码。
叶宝林问起,“许哥哥呢?他现在还好吗?”
要查许斯年可比查叶瑜容易多了,网上一输入名字,就可以看到许斯年的消息。
不过叶瑜忽然想起许斯年改名字了,叶宝林肯定不会知道。
叶宝林像叶瑜的父亲那股子小聪明劲,他看到叶瑜,无非就是得到两个结论。
要么许瑾年有钱了。
要么叶瑜被包养了。
但是叶宝林觉得他那个蠢货哥哥肯定不会被包养,如今许瑾年有钱了,他还能借着叶瑜弟弟的名头分一杯羹。
叶瑜也只是官方的答道,“都挺好的。”
这个答案叶宝林就更确定,许瑾年肯定是有钱了。
既然有钱了,也该救济救济他。
叶宝林抓着他那个油腻腻的饭盒,他都吃腻了林丽做的那几个青菜。“哥,你还会来看我吗?”
他怕叶瑜不肯,又道,“哥,周末我去找你可以吗?”
叶瑜只是笑了笑,指着校门道,“你要上课了!别迟到了!”
等叶宝林进了学校,叶瑜尝试着拨打他的爸爸以前的电话号码,结果还是一样,打不通。
周末的时候叶宝林非要见叶瑜叙旧,叶瑜告诉他,自己在咖啡厅打工。
叶宝林就去了咖啡厅,仗着叶瑜请客,要了咖啡和各种甜品,加起来都比叶瑜一天的兼职钱要贵了。
叶瑜一天又白干了。
然而叶瑜此时却想到的不是钱,而是想起,曾经也是这样的黄昏,许斯年就坐在窗户边上,喝着咖啡,等他下班。偶也也会给他买个冰淇淋,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悄悄的喂他吃一口。
那时候,全部都是欢欣。
叶瑜想要的扬起的嘴角却全然变成落寞和失望。
叶宝林叽叽喳喳道,“哥,这里的甜品好吃。”
“哥,我们晚上去吃什么?你肯定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叶瑜满脑子都是许斯年,几乎是没听见叶宝林说什么。
“哥!”叶宝林装作很可怜的样子,“哥,你不会晚上不带我去吃饭吧?我要饿着肚子会去吗?”
叶瑜看着叶宝林已经吃完了他一天的兼职钱,指了指学校的方向,“学校食堂。”
叶宝林虽然不情愿,但是他就是想知道是谁给了叶瑜这么好的物质条件,便道,“能和哥一起吃饭,我可高兴了。”
当他发现叶瑜考进的是B市最好的大学,B大的时候,就更加的羡慕嫉妒恨了。
想起这几年自己和母亲过的这么狼狈不堪,而叶瑜却过的这么滋润,就心里狠的牙痒痒。
可他脸上故意装作天真澄澈的笑,“哥,你好厉害啊!能考进B大。”
然而他心里却想着的是,没准是找关系进的。
叶瑜手机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响了。
电话那边只有两个字,“在哪?”
一时间听见许斯年的声音,叶瑜不知道如何应答。他喉头哽咽,“学校。”
“我来接你!”许斯年道。
叶瑜还没应声,许斯年就挂了电话。
叶宝林扒拉一口饭道,“哥,是谁啊?”
第一百零九章 欺辱
叶瑜顿了一下的,只道,“吃饭吧!”
叶宝林埋头吃饭,心想等会儿他总能见到。他就能知道叶瑜的钱是从哪来的了?
叶瑜打发叶宝林先回去了,叶宝林装作离开了,却找了个花坛躲起来。
许斯年那辆黑色的宝马停在路边,他打开车窗,轻咳了一声,“上车!”
叶瑜把车门打开。
“安全带!”许斯年没有动手帮他系。
叶瑜把安全带系好。
许斯年问他,“你驾照拿到了吧?”
“拿到了。”叶瑜回答。
许斯年点点头,就把车开去了某个娱乐会所。
他把车停好,只道,“在车上等我!”
这小孩他偏不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偏偏要留下来受苦,他当然知道他的每一分冷漠,才是对他的保护。
一个人最无奈的难道不是在最好的年纪,却没有实力去保护自己爱的人?
十七岁那年,他护不了叶瑜。
二十三岁的现在,他依旧护不了他。
他捏紧双手,心想着,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点时间就好。
他抚平微褶的西装,进了那家会所。
文思远和几个老板坐在沙发上说话,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许斯年过来坐。
几个人笑着道,“还是你们的关系好。”
“听说文少过年的时候已经带许总去京城见过家长了?”
文思远笑了笑点点头。
几人笑起来,“当然了,带着我们许总去见谁,谁都是满意的。”
便有人给许斯年敬酒,“瞧瞧咱们许总这一表人才,这能力和魄力!”
许斯年只是带着标准笑意的喝了。
又有人闹着要文思远和许斯年喝交杯酒,文思远倒是觉得有趣,举了举酒杯,许斯年不会当众拂了他的面子,只是喝了下去。
可他喝的每一口酒都觉得那么的难以下咽,他蛰伏了这么多年,照理来说,对于感情都已经淡漠了。可是叶瑜的出现,让他那颗心又死灰复燃了一般。
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不是傀儡,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可是他同时清楚的很,他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此外,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复仇,哪怕是把自己搭在里面。
文思远忽然问起。“我差点忘了,叶子呢?来了吗?”
许斯年给叶瑜打了电话,让他进来。他恨自己,做戏却还要搭上叶瑜。可是只要他得到了文思远彻底的信任,他就能拿到那份有问题的税务报表。
在权衡之间,他还是选择牺牲了叶瑜。
叶瑜刚走了进来,就只听许斯年随口对人道,“以前邻居家的小孩,他爸差我钱,所以他跟着我做事。”
文思远倒了三杯酒在桌上,“迟到了!先喝三杯给老板们赔罪吧!”
许斯年没有阻拦,叶瑜站在哪里愣了愣。
他是真的不会喝酒,偶尔喝点果酒还行,但是面前的全是高度数的洋酒。他求助的目光看向许斯年。
许斯年却只是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道,“喝!”
他给过他置身事外的机会,他非不肯离开,今后所有的苦,又何尝不是自找的?
旁边的人闲话道,“文少,听说你们明年准备办订婚宴?”
文思远握着许斯年的手笑笑,“您的消息可真灵通。”
叶瑜把灼热刺喉的酒灌进喉咙里,他呛的不住的咳嗽。
有个老板不高兴的道,“连酒都不会喝,怎么伺候人!”
许斯年连忙趁机道,“滚出去!”
叶瑜正放下杯子,文思远却站起身来,不让他走,他又倒了三杯酒,“那就再喝三杯酒,给老板们赔罪吧!也当是庆祝你哥和我马上要举办的订婚宴!”
他今天让许斯年把叶瑜找来,可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
叶瑜捏着玻璃杯,只觉得整只手都在发抖,恍惚间他只觉得眼前的所有人都变成了重影一般。
烈酒穿过喉咙,他难受的皱紧眉头。
他才想起,许斯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三个字,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承诺。
从来都是玩玩而已,只是他自己当真了。
那么浓的烈酒,他当白水一样的灌了下去,不住的呛起来。
许斯年捏紧手心,依然没有起身。
他一直活得太理智,就像从小做过的那些习题一样,答案只有一个才是正确的。
而他唯一的答案就是获得文思远的信任,拿到那么税务报表,扳倒永耀集团,给自己的父母报仇。
报仇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积攒了足足六年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浓烈,那时候的他被仇恨弄晕了头脑。
许斯年如果不开口刁难叶瑜,文思远只会更加的没完没了,他只得轻笑道,“出来卖?怎么能不喝酒呢?”
“你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看着叶瑜愣愣的表情,扬手给了一巴掌,“别他|妈的给我甩脸子!”
这一下连着桌上的酒杯、酒瓶都一起打落在了地上。
许斯年看着红了眼的叶瑜,冷声道,“滚!”
叶瑜转过身小跑了出去,一时间只觉得气血都回不上来。
他那么久没有找自己,今天突然找自己是做什么?就是为了告诉他,他要订婚了。
就是为了百般的羞辱他?
还是为了证明,如果当时他出国了,就不会面临今天他的羞辱?
他靠着墙壁,冷笑起来,是啊!是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的。
为了他从来没有过的什么承诺,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的,又怪得了谁?
他靠着墙壁蹲下去,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许斯年?
只有像文思远那样有权有势的人才会成为他的伴侣,就像那天明明是他把许斯年从山上背下来的,许斯年依然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哥哥什么时候已经为了权势低了头,他蹲在许斯年的车子边,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
看着灯火阑珊又金碧辉煌的娱乐会所,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局外人。
他蹲在花坛边的垃圾桶边上吐了一阵,高浓度的酒,胃里似火烧一般的疼起来。
夜晚的凉风吹得他连毛孔都缩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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