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次摄入太多的信息量,真的会有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俗称“晕书”。
相比之下,连那些放置在书架上的脑袋好像都没那么恐怖了。
等等,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透明脑袋?
“那些脑袋是什么?”马特指向它们,问。
“哦,那也是书,”贝卡斯说,“叵安人的书。这个种族通过思想交流,所以他们没有文字,知识全部储藏在大脑,他们把亡者的头捐给图书馆,我们这些外星人可以通过观看他们的脑子里的储存影像,了解他们的文明。你要看吗?”
“不,我不想。”马特打心底里拒绝研究这玩意。
对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而言,只是目前的信息量就已经很难消化了,不需要再多几颗外星脑袋给他的噩梦雪上加霜。
“而且我也根本看不懂。”他补充。
黑衣探员的银河翻译器可以为他直译外星人说的话,也可以把他说的英语直译给外星生命体听,但翻译文字显然需要更多的工序处理。
曾经,马特以为他没有用的上文字的地方,所以没有要求添加这个功能。
现在他也不觉得遗憾,这里的文字已经太多了,让他头晕眼花。
他又问:“那么,你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本书?”
“没有人知道。”贝卡斯不由得感慨,“太多了,当大半个星球都是资料库和书架的时候,寻找特定的东西就会变的遥遥无期。”
贝卡斯:“所以川坨没有本地人,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是从银河的各个星球前来,寻找一本书或者一个答案。”
马特问:“包括你也是?”
贝卡斯顿了顿,反问:“当然,难道看着全银河的谜底都在这里,你不动心吗?”
马特没有回答,因为,事实上,一旦知识的涵量超过了想象的边界,就像一个人听见地球上的全球首富有两千三百三十亿美元的资产一样,除了震撼外,连羡慕都生不出来,只有漠然的“哦”。
见马特不回答,贝卡斯以为自己说中了,有些得意的说:“所以我的做法是正确的,你需要眼睛。如果你继续保持看不见的状态,该怎么从这沧海中捞出一粟?”
“正确?你哪有正确?”马特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需要眼睛看这些东西?!”
贝卡斯迟钝的“呃?”一声,迷惑地问:“你不是来找答案的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需要挖掘这堆‘喜马拉雅山’,因为我面对的谜题就是你,我要找的答案就在你身上?”马特说。
贝卡斯盯着他,仅有一只眼睛有视力。
如果非要马特形容,这是个意味深长的凝视。
然后他问:“现在你还想继续当谜语人吗?”
马特微笑起来,“疯狂的白痴,你吓到我了。”
“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贝卡斯解释,“向你展示这里的一切。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等价交换人情之后,共同培养我们的情谊……”
“朋友不是这么交的。”马特纠正的说,“你应该庆幸你不是生在地狱厨房或者哥谭,你会连皮带骨被人吃干抹净。”
贝卡斯做了个鬼脸,“在银河系里交朋友就是这样的,看来宇宙公理对地球人不能实际操作。那我该怎么和你交朋友?”
马特说:“只要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先让我介绍自己。”
他飞快地想了一下,他仍然可以给贝卡斯提供一个假名字。
就像他告诉探员B自己叫“麦克”,而探员B也一直以为他就叫“麦克”一样。
但是他没有。
就在最后一刻,他改变了主意,伸出手,说:“我叫马特,马特默多克。”
第57章
贝卡斯惊奇的看着马特伸过来的手, 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呆愣的反应让马特想起曾经在M探员的葬礼上出现过的瓦肯星人。
瓦肯星远在波江座星系,瓦肯人有一对精灵一样的尖耳朵,黑色的锅盖发型,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绿色,因为他们的血液也是绿色的。
当时, 根据弗兰克的解释, 瓦肯人是理性, 排外的种族, 他们的手部行为非常私密,人类的“握手礼”对他们来说很冒犯。
现在,马特有些担心,贝卡斯的种族会不会也和瓦肯星人一样, 对手部活动有自己的禁忌。
没等他询问, 贝卡斯已经和他握了握手, 打消了他的顾虑。
“我正担心你像瓦肯星人一样, ”握住手后, 马特忍不住问,“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贝卡斯沉思着说:“我当然不是瓦肯人, 他们讨厌银河图书馆里不合逻辑的混乱, 根本不会过来,在瓦肯人的星球上有建设他们自己的图书馆,而且不对外开放。不过握手对我来说, 确实是很古老的礼仪。”
不过, 其实能和贝卡斯握手,马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感官里还残存着探员B曾经带来的恐惧和压力, 虽然理性告诉他这和面前的贝卡斯联系不到一起。
马特也陷入自己的思绪后,贝卡斯也没有松开手, 两人握手的时间比礼节上的长了一些。
Paola人左看看,又看看,大声抗议道:“外星人们,既然你们展开了私人交流,我恳请你们滚出我的地盘。你俩开始令我不舒服了。”
自从马特成为黑衣探员,“被外星生命体用各种方式扫地出门”几乎成了他生活中最常见的事。
在他和探员B,坡卡坡,小约翰一起行动过的一系列堪称“鸡飞狗跳”的行动里,他遭到过各种拥有奇特生理的外星生命体的驱逐和恐吓。
虽然也不乏更加文明的物种想和马特礼貌交流,但总会出现突发事件破坏友好环境(基本上是他的三个队友的错),让他们像被踩了尾巴的炸了毛的猫一样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现在,面对无论怎样炸毛的外星生命体,马特的心态都格外稳定。
马特和贝卡斯淡定的离开Paola人,绕开那些记录着某个文明的矿石,又碰见了一排书架。
一群毛茸茸的类犬生物正坐在书架下方的地面上,埋头阅读一根根像是骨头一样的文明记载物。
在他们的像地球狗一样的脑袋上有一对眼睛,眼睛中间伸出一根细长的触角,触角上张开一只狭长的眼睛。
在他们用两只眼睛阅读的时候,触角上的这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圈,环视着四周。
当马特和贝卡斯靠近时,这些触角上的眼睛纷纷对他们怒目而视,像是在发出警告。
两个人只好避开他们,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看似没有任何生命体的角落。
然后,他们顺利的打扰到一堆正在研究光谱变化的外星气状生命体。
如果不仔细看,马特会以为这只是一堆乱七八糟色彩的气体在空气中随意的发散着。
或许贝卡斯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过马特压根不打算问。
尽管他对这些特殊的生命体怀着好奇,但他也明白自己应该尽快停止探究这个地方。
银河图书馆里的外星生命体种类之多,宛如深海里多种多样的鱼群。
如果有学者是专门研究外星生命体的,他们来到这里可能根本不需要寻找什么外星生命百科图书,随便看看这里的读者群体就会兴奋到晕厥。
如果马特研究的越深,他的好奇心越重,就越没时间探究贝卡斯这个人。
不过万幸的是,他还记得自己只是个律师,他对茫茫宇宙没有很大的兴趣。
非要探索什么的话,他宁可探索如何回到地狱厨房和他在曼哈顿的房子,如何跟他的那些爱开派对,脾气暴躁的邻居打交道。
而且他只会在心里承认,比起外星生命,他对贝卡斯的兴趣更高些。
“你刚才说‘握手是古老的礼仪’是什么意思?”他边走边问。
贝卡斯托了托小约翰,他真的一直抱着这孩子,好像完全不会累。
他回答:“我也是听马文三号说的,在我的家乡,很久很久以前,人与人之间第一次见面会握手。”
哦,他们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马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想从贝卡斯这里得到真相,又不想把接下来的谈话变成一场严肃的审问。
于是他更加轻松的问:“那么,你的家乡现在怎么和别人打招呼?”
贝卡斯转身面对他,“我可以演示吗?”
“请。”马特扬起眉,“只要它是友好的,不会伤害到谁。”
贝卡斯抬起手,摸上马特的脸,接着他的脸也凑过来。
‘这家伙的礼仪该不会是法国式的吧?’
马特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闪过一系列诸如“贴面礼,亲嘴唇”之类的过于热情的贴贴,然后犹豫要不要喊停。
贝卡斯只是和他额头相抵,非常轻柔,大约两秒钟,又或者时间更长,他和马特分开了。
“你真暖和。”他微笑着,几乎有些感激的说。
“你也是。”马特说,尴尬的咳嗽一声,“你也是。”
和探员B比起来,这个贝卡斯基本算是个热烈的高温生物。
等等,他说贝卡斯暖和是和探员B做对比,那么贝卡斯为什么会觉得他温暖?
马特问:“你刚才为什么这么说?”
“在我的家乡,我能这么打招呼的只有机器人。”贝卡斯说,“机器人不会被设定温度,以免与人类混淆。”
马特指出道:“当你提到家乡的时候,你提的最多的是机器人?马文三号听起来也像是机器人的型号。”
虽然贝卡斯也确实说过,他们的社会靠机器人抚养后代,但贝卡斯的语气像他远离家乡,被淹没在这个孤独的知识海洋里,怀念的却只有机器人似的。
贝卡斯咬了咬嘴唇,然后说:“在我的故乡,我们的社会里,有数以亿计的智能机器人服务我们,他们打理所有事情,我只需要让他们服务。”
“你们不用上班?不用上学?听起来是个天堂。”马特感叹,“数以亿计的机器人……天呐,你们的家乡该有多少人口才需要这么多机器人服务。”
贝卡斯笑了笑,“大约七千五百人。”
马特等了一会儿,见真的没有下文,才猜测的问:“我猜你少说了一个技术单位?‘万’,‘千万’,‘亿’?”
“不,是这个数字。我离开家乡的时候,那里只有七千五百人,我不知道现在他们发展成什么样了,”贝卡斯说,“当我来到银河图书馆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也没有人给你写信吗?”马特难以置信的问,“你父母你写信吗?”
贝卡斯略显苦涩的笑了,说:“律师,我可能没有说清楚,在我们的社会里,亲情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东西,机器人服务我们,照顾我们,维持社会的一切运转。人们足不出户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当然,除了安乐之外,我们的社会也没有太多愿望。”
贝卡斯告诉马特,在他们的社会里,一个孩子出生开始,他的生命里的一切就会被专属的机器保姆接手。
生育孩子的母亲也被她自己的智能机器护士接走照顾,直到完全康复。
孩子的父亲对他们更加没有责任和义务,从他让配偶成功怀胎之后,他们就像被用过的空盒子一样没用了,爱去哪就去哪。
从婴儿到大人,都没有工作要做,智能机器人提供的劳动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智能机器人之间可以互相维修,普遍意义上的职业,财富,权力甚至地位在那颗星球上都没有意义。
贝卡斯说:“我们的容貌和健康在母亲怀胎时就经过智能机器的基因筛选,基因工程和遗传筛选可以自动让母体留下健康强壮优美高智商的,淘汰劣质的部分。
“就技术而言,选择生孩子的不一定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甚至是机器人收纳受精卵,代为孕育——这项技术后来被叫停了,因为经过人体孕育的生命才更加健康稳定。
“甚至我们不需要名字,因为智能机器人只需要喊我们‘主人’,而我们的同族之间很孤立,没有交流和互相称呼的机会。
“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机器人会和我们贴额头,刚开始,这个动作只是为了机器人用眼中的系统识别我们的瞳膜,后来渐渐变成一种亲近的礼节。”
马特听懂了,他们就像是被机器人眷养着。
和人类养宠物的关系不同的是,机器人不要他们提供任何东西,也不会吃掉他们,更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
他不由得想起探员B曾经说过,记忆里,没有人和他搭讪过。
就他们这个社会模式来看,那确实是不可能会有人类之间的调情或暧昧的状态。
“当我来到银河图书馆,才从其他星球的生命体口中,听到对我们那颗星球的评价,”贝卡斯中肯的说,“他们说,那是一颗比丧尸族更平等的星球,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能毫无代价的实现自己的愿望。虽然这个盛世建立在‘高度依赖机器人’之上。”
尽管这么说,但他的神态更像是转述一条事不关己的评价,而非一个人对他们高度发达的社会文明的自豪。
马特还是觉得无法想象。
作为一个忙忙碌碌,每天都有那么多烦心事的地球人,当然,他兼任打击犯罪的街头超级英雄,还兼任打击外星生命体犯罪的黑衣探员,身兼数职,他更加无法想象太空中竟然会有一整个文明的成员整天衣食无忧,游手好闲,无事可做。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谈起,只能说:“可是人类对父母,尤其是母爱的渴求是天性,你们没有这种天性吗?”
贝卡斯想了想,“在我们一两岁的时候,智能机器人会抱着我们到处走,他们不需要休息,而且他们数量很多,无论我们何时哭闹,他们都会立刻到达,满足我们的所有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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