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表情微动:“他……他此刻在何处?”
温辰安也抬眼看去,手背隐约凸起青筋,面容却很平静。
空乐和尚在两人的注视之下,无奈地摇头道:“小僧算不出。”
“……是我强求了。”温夫人抬手扶住额头。
温辰安闭了闭眼睛。
·
被温夫人遣去温锦程赁宅察看的管事名叫温建德,他领了一队家丁,一刻也没有停歇地往赁宅处而去。
这处赁宅距离温宅不远不近,脚程快的情况下大约只需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能从温宅赶到此处。
附近其他的住户见了这一对气势汹汹的壮年男子,不约而同地纷纷避开,在一行人经过之后,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耳语。
到了紧闭的大门前,温建德没有立刻敲门或者闯入,而是让人绕着宅子走了一圈,确认了情况之后,才上前叩门。
·
“叩叩叩——”
大门被人叩响,守门的两个彪形大汉对视一眼,往正屋里看去。
羿玉早一会儿回房了,听见有人叩门,此时靠在门边,双手抱臂望着大门处。
两个彪形大汉并肩而立,打开半人宽的门缝,目光不善地往外看去。
院外是昨天看守院门的两个彪形大汉,四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外头的两个脚下堆着三个木箱子。
“开门,这是公子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羿玉的八个嫁妆箱子整理出来的三个箱子,守门的两人知道这三个箱子的来历,却没有让外头的人立刻进来,而是开了箱子察看过后,才让他们把箱子搬进来。
羿玉看到被搬进来的三个箱子,觉得有些眼熟,凑过去看了看,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嫁妆。
他有些无奈。
温洲白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拿过来了。
“若不是中间费了些功夫,其实昨天就该送来了。”搬运箱子的男子瞧见羿玉表情,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
羿玉点点头,让他们把箱子放在东厢房里,一如他在三全院时的那样。
第307章 叩门
“叩叩叩——”
温家管事温建德站在门外,叩了好几次门,里面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一大清早的——”
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儿,一眼看去就觉干瘦精明。
他看见家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壮年男子们,声音一下就被堵了回去,转瞬间便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这……敢问各位大老爷,可是来拜访此间主人的?”
温建德也笑了,他的笑非常亲切:“你家老爷在吗?”
老头很是为难:“这位大老爷有所不知,此间住着的不是什么老爷少爷,而是位孀居的娘子,实在是不好贸然接待各位大老爷,不然若是传出闲话去,我家娘子真是没办法见人了……”
温建德不动声色地往里面看了几眼:“孀居的娘子?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据我所知,这座宅子是我家堂少爷赁下的,堂少爷家中长辈得知此事,特意遣我来看看,怎么会是孀居的娘子?”
听得温建德此言,老头儿额头不由自主地滴下冷汗。
见状,温建德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说此间主人是位孀居的娘子,难道是一座宅子分别赁给了两户人家?我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绝不会受此侮辱,劳烦请娘子出面,与我一同到县衙去报官。这是正经事,断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还请娘子放心出面。”
老头儿已说不出来话了,温建德冷笑一声,直接伸手将人推开,带着一众家丁径直而入。
宅子里只有几个仆妇,见了一堆陌生男子气势汹汹地过来,皆是大惊失色的往屋里跑去。
温建德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院子里,高声道:“还请娘子出来一见。”
他的声音甚至在院子里泛出些许回声。
半晌,一位身形纤弱,楚楚可怜的素衣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到院子里的陌生男子便用帕子捂住半张脸,低声啜泣道:“妾身见过各位大老爷,还请大老爷直言来意,不必威胁恐吓我等……”
温建德暗自咋舌,还真是个寡妇。
他没有与素衣女子说话,而是示意家丁们进屋去搜查,他自己则是在院中等候,同时不许其他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一炷香后,家丁们陆陆续续地返回,皆无所获。
温建德看向素衣女子,对方已哭得更大声了。
·
“扬州瘦马?”温夫人坐在三全院上房的堂屋里,听到这个词,很是皱了皱眉,“你是说温锦程前几日刚刚租赁下的宅子里……藏了个扬州瘦马?”
“正是。”温建德回答,“这女子是陈家老爷半月前从外地带回来的,之后转手送给了堂少爷,堂少爷没有将人带回家去,而是赁了个新宅子安置。”
温夫人表情变幻莫测,看向一旁的温辰安。
温辰安闭目不语,她道:“既然是锦程家里的事儿,咱们就先别瞎掺和了,那女子此刻在何处?”
温建德回:“小的不好将人带到家里来,就让几个小子在那边宅子里将人看住了。”
“理应如此,咱们家绝不容许让妓女进来,简直有辱家风。”温夫人颔首,“你将人送到锦程家里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给说明白了,千万别让锦程与素娘误会了去。”
温建德应下:“小的明白。”
他退下后,温夫人对温辰安道:“没想到宅子里竟是安置了那样的货色……”
温辰安睁开眼:“既是误会,那就罢了,只是夫人如今还不知下落,我心里实在是担忧,还望母亲能够顾及一二。”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儿媳。”温夫人呼出一口气,“你且放心,我会将玉儿带回来的。”
温辰安看向没有关好的门缝,低低地“嗯”了一声,眸光有些说不出的晦暗。
·
半个时辰后,温洲白便知道了温锦程赁宅里的事。
那座宅子是他前两日找到温锦程要他赁下的,而宅子里的扬州瘦马也是他从陈老爷那里买下的,但是温锦程与陈老爷两方都不知道实情。
温锦程只知道温洲白需要一个宅子,陈老爷也只知道有人买了他的扬州瘦马,并交代直接把人送到宅子里。
而温锦程畏惧温洲白,又忍不住自己的爪子,偷偷安排人在宅子里当差,在知道宅子里住的是个女子之后,怀着某种复杂的心情,与女子勾连了起来。
如今事情败露,女子从始至终只见过温锦程,而温锦程又不敢供出温洲白,陈老爷更是不知买家,温洲白便在这里面隐去了身形。
而他之所以安排上这么一出,当然不是为了耍温锦程,或者溜温辰安玩,他没有无聊恶劣到这个份儿上。
真实原因是:温洲白带走羿玉,却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抹去所有痕迹,在最关键也最有效的前两天里,他用一个提前安排好的布置,转移了温辰安的注意力,以此完成了最后的善后。
这样,温辰安就更难找到羿玉了……
温洲白佩戴好玉佩,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辰安兄是块有瑕疵的美玉,他却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此时决不能让温辰安找到羿玉。
·
小玉在何处?
温辰安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夏夜晚间,他身上也披了厚衣服,窗子更是只开了一半。
今夜明月恰似昨夜,夜夜明月如一夜。
可是在月光的笼罩中,温辰安却找不到羿玉了。
白天时,他还能勉强稳住心神。
一到深夜,就有些摇摇欲坠。
小玉究竟被温州白藏到哪里去了?
到了今天,温辰安已不再怀疑究竟是谁带走了羿玉,他心中早已有了明确的答案。
除了温州白,还会是谁呢?
温辰安甚至猜得到温州白是在何种心绪之下决定了此事。
但他猜得到,却不等于赞同……
而这一切的分歧,都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月光也凉,温州白没有在窗前站太久。
这副身躯仍是虚弱,如果着凉,最痛苦的并不是他自己。
第308章 风声
羿玉在听风的声音。
他对风声并没有研究,或者说他对这世间绝大多数的自然现象都没有什么研究。
他之所以会在这样的一个深夜,站在院子里聆听风的声音,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今晚的风声有些奇怪。
在大部分的情况之下,风声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因为那就相当于电影之中的配乐,只有当它格外吸睛之时,才会引来观众的注意。
今夜的风不大,但是方向很有意思。
羿玉一开始是在烛光下看书,那风就一直从窗户缝里面钻进去,往烛火上吹。
后来羿玉躺在床上准备休息,风就不停地吹拂垂下来的纱帐。
然后羿玉将纱帐绑了起来,窗户就一直被吹得呼呼作响。
羿玉终于坐不住来到院中的时候,风却安静温柔了下来。
温州白趁着从地道之中来到小院中时,就看到了羿玉险些被气笑的模样。
“少君。”温州白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院中扫了一圈,走向羿玉,“这么晚了怎么还待在院子里?”
羿玉瞥了他一眼,略有些迁怒,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白天睡太久,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索性出来吹吹风。”羿玉倒不是在随口敷衍温州白,他白天确实多睡了些,不过晚上还能继续睡着而已。
温州白听了,神态略有低落郁闷:“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明天我叫人送些来。”
羿玉没有拒绝,他总不能一天到晚地疯狂用大脑思考,总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家里有什么事发生吗?”羿玉问温州白。
平时一件事都能详细说上半天的温州白,这次却罕见地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羿玉站直了:“什么大事?”
温州白道:“祠堂被烧了……”
这个时候祠堂被烧了可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天大的事情,怪不得温州白刚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祠堂被烧这种事情很容易联想到祖宗发怒,或者这家人品行低劣到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温州白开了个头,但是能说下去了。
·
此时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但温家身为县里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自然是不缺乏各种巡夜的家丁,以及在各处预备的灭火措施等。
祠堂更是重中之重。
但是这火来的又快又迅猛,是从祠堂内部被烧起来的,后罩房里歇息的老仆发现的时候,火势都已经窜到窗外了。
而等到温家组织的人灭火的时候,整个祠堂都被烧穿了,更别提里面的各样东西以及祖宗牌位了。
就连被软禁着的温老爷得知了此事都吓得面色煞白,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过去了。
外头的人又不了解温家的内情,还以为目前当家作主的仍是温老爷呢,不拘是祖宗发火,还是天怒人怨,总之头一个被指指点点的一定是当家老爷。
更不要提温老爷自己本身确实也不干净,就是被说成不敬祖宗的不孝子孙道也不是说不过去……
至于他是真的被吓晕了,还是装晕躲避接下来的事情,那就说不好了。
总之,祠堂被烧了之后,整个温家都像是被冻到了冰块里似的。
况且火势那样大,根本瞒不过周围的人。
还未过去一两个时辰,就有附近的邻居以及关系比较近的人打发人来上门询问了。
温州白也是忙了许久,才终于腾出点时间往小院里走了一趟。
“你瞧着,祠堂被烧是意外还是有人在作怪?”羿玉在消化了温家祠堂悲伤的事实之后,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温州白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开始的火势就那样大着实不太正常……”
他的意思就是觉得可能是有人暗中作怪的可能性比较高。
羿玉也这么觉得。
想也知道,最近经历了一连串事情的温家夜间守备必定严格,即便看守祠堂的温家老仆懈怠了些,来来回回巡夜的家丁也不可能全部偷懒去了。
这样都没能将火势给压下来,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普通的起火。
“……说起来,我上一次到祠堂去,还是与秋妃兄一同为少君与辰安兄卜吉,如今恐怕连茭杯都被烧成灰烬了。”温州白轻声感慨。
羿玉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那一瞬间连风都停止了。
“是吗。”羿玉应付温州白,“我只知道夫君托付了秋妃,倒是不知道你那一天也去了。”
温州白低低地“嗯”了一声:“也是凑巧。我从外面回来,遇到了往祠堂去的秋妃兄,索性一起结伴去了。”
风声又停了一下。羿玉皱眉,他可以确定第一次感觉风停了不是错觉了……
而且两次发生异样之时,都是温州白在说话的时候。
羿玉看向温州白。
温州白也在看他:“少君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从一开始,羿玉就有些不太专注,只有听到温家祠堂被烧了那一会儿的时候才认真些,刚刚更是开始左顾右盼了。
他说话那么令人感到厌烦吗。温州白忍不住心想。
羿玉打起精神:“没有,只是听说你说祠堂被烧之事,心中骇然,一时无法平复。”
温州白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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