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裴野鹤,“你很闲吗?发那么多条消息?”
“很忙啊,”裴野鹤懒洋洋地靠在皮椅上,道:“但就是因为太忙了,所以必须得看看你。”
宋磬声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关系,他只觉得裴野鹤又在胡说八道,“你要没事,那我挂啦?”
“等等,”裴野鹤叫住他,“我今晚估计要晚一点才能回去,我让司机接你回家,饭菜我会订好让人送到家。”
需要加班,那估计真的很忙了。
宋磬声点了点头,道:“好哦,那我挂了。”
“等……”
话还没说完,“嘟嘟——”两声,通话已经结束了。
录屏跳出提示:“是否结束录制?”
裴野鹤点了结束,随后便点开了相册。
视频里的宋磬声显然被突然跃出屏幕的脸惊到了,镜头放大了他毫无瑕疵的脸,无害的杏眼瞪得溜圆,花瓣一样的唇微张着,脸上浮现少有的茫然,隔着一层屏幕都勾得裴野鹤恨不得立刻吻上去。
他将短短七十多秒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他才收起手机,脸上的神色也随之变得阴寒。
“进来。”
大门一声轻响,两个身着卫兵服的男人拖着一副血淋淋的躯体走了进来,可犯人身上的血甚至还不如这间屋子的血腥味重。两个卫兵将人扔在地上,敬重又肃穆地向裴野鹤鞠了一躬,道:“要将他绑起来吗?”
审讯桌上的小灯只照出一方小小的桌角,裴野鹤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整个人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淡道:“不必。”
卫兵来了又走,浑身是血的男人早已被卸掉下巴,他手脚筋俱断,连自杀都不能,如此严重的伤势,放普通人身上怕是早死了,可他依然强撑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诅咒:“……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呵。”裴野鹤绕过审讯桌,用锃亮的鞋尖抵住他的下巴,清冷十足的脸上爬满了燥郁与阴沉。
这样的诅咒,从他进监察厅的那一刻就时刻响在他耳边,他早不在乎了,他只想早点下班,要是动作快,说不定能赶上和宋磬声吃顿饭。
裴野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庞大的精神力像澎湃的巨浪一样猛拍而下,顷刻占据了地上那人的所有意识。
乌压压的阴云与读取中的记忆一同而来。他旁观者别人的阴暗与罪恶,冷眼瞧着无辜者的沉痛与哀嚎,像是最公正的法官,不带一丝情绪地搅动着犯人的脑浆,挖出了他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可在这个过程里,他难免产生一种被罪恶侵蚀的错觉。常年与恶交锋,次次目视深渊,日子久了,他整个人也像是陷入了挣不开的沼泽地,浑身都是来自恶意深处的洗不尽的泥泞。
审讯终了,答案已出,罪犯也已毙命。
血淋淋的人又按着来路被拖走,鞋尖拉出两道长长的血线,为这房间里经年累月积攒出的血腥气添了不甚重要的一笔。
裴野鹤坐回原位,疲惫后仰,闭眼小歇了两秒后,他再次拿出手机翻看起和宋磬声的通话录像。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起来,属于人间的温度再次重临他的心脏。
他点开宋磬声的头像,恢复了一贯的无赖语气,【好饿好饿好饿,想吃你想吃你想吃你。】
宋磬声回得倒是快,但只有一个符号。
【?】
裴野鹤手速飞快:
【不能?我,要(爱心)我!!!】
宋磬声:【别贫。】
紧接着又是两条信息:
【下班就出门,接你去吃饭。】
【吃人犯法。】
第104章
宋磬声是直到车辆行至中途的时候, 才忽然动了接裴野鹤下班的心思的。
黑色的车辆没有停留,在听到他吩咐时,就沿着大道径直前行, 一路行至监察厅门前。
这是一座深黑色的圆堡形建筑, 墙壁上布满了繁复的深紫与灿金色花纹,看上去庄重又华丽, 不太符合古华一惯的古拙低调。
数个卫兵手持枪械,身姿笔挺, 成两排守在监察厅的大门口, 透出一股不用言明的威压。
宋磬声毫不怀疑, 如果不是他们眼熟这辆车的编号, 车辆刚停在门前,迎接他的或许就会是数支黑压压的枪口。
宋磬声按下车窗,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遥望着这座建筑, 这座少有的、特意背光建立的建筑。
监察厅是建国初期成立的部门, 这座建筑经过多年修缮风格已经变了,可唯一不变的就是背阳的朝向。
白天的时候背着光, 只有日落时分才能迎来正向的太阳,倒是隐隐贴合了监察厅的成立初衷。
建筑右侧是一栋长条状的低楼,四周没有门窗,乍眼一看很像一个骨灰盒。
“刘师傅, ”宋磬声有些好奇, “那间屋子没有门吗?那是什么地方。”
刘师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正要说话,却对上了宋磬声那双明澈纯净的眼睛, 那些解释就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对纯稚的孩子解释什么是死亡一样, 好像总得斟酌出一些童话一样的描述,才能保护他眼眸里的纯净。
可老刘是个粗人,他犹豫半晌,还是干巴巴地说道:“那是焚尸区。出入通道都在地下,一些死去的犯人会直接从地底最后一层运往焚尸区,由专人处理他们的尸体。”
监察厅每天究竟要死多少人,才会专门在隔壁建一个焚尸区啊。而作为监察厅厅长的裴野鹤,每天又要面临多少死亡与罪恶?
仅仅只是想想,宋磬声就感到了窒息。
旁人只看到裴首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可谁会想到权力之下的他又承担了多少?
裴野鹤的天赋让他拥有了极度敏感的情绪感知能力,这样的感知力既可以让他轻易识别其他人话里的真假,但也无可避免地会让他被那些负面情绪包裹。
血腥、暴虐、残忍、恐惧……
这些负面情绪远比罪恶本身更令人窒息,常年翻看罪犯卷宗的人尚且需要心理干预,遑论直接翻看他人记忆,触碰他人情绪的裴野鹤呢?
宋磬声心情复杂,一股说不出是怜惜还是心疼的情绪在他心口弥漫。
刘师傅精神一振,提高了音量,“宋先生,首席出来了。”
宋磬声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裴野鹤的身影。
他像是刚洗过澡,淡金色的头发还湿着,象征着权力与荣誉的帽子被他随意拎在手里,修长匀称的身形在贴身制服的包裹下更显挺拔。
一出监察厅的大门,他的视线就自发锁定了宋磬声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如逢春消融的雪,毫不掩饰的喜悦悄然流泻。
他一边挥手一边向宋磬声跑来,无视了周围齐刷刷敬礼的卫兵,像找到宝藏的孩子一样抱起宋磬声,开心地转了一圈。
宋磬声一声轻呼,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晕头转向地说道:“你慢点……”
裴野鹤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站稳之后就在他唇上落下热烈一吻,“我好开心!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下班?”
宋磬声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卫兵们落在他身上的惊异目光,他忍不住拉高了领子,欲盖弥彰般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快放我下来。”
他整个人缩的像鹌鹑一样,小巧的下颌与温软的唇一同掩入衣领,裴野鹤亲不到他的唇,又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不放!”
宋磬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不好在他同事面前驳他面子,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先上车。”
裴野鹤也不想让他被人盯着瞧,所以亲亲热热地带人上了车,宋磬声还没坐稳,就被裴野鹤掐着腰举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后座空间本来还算宽敞,可再大也容不下两个成年男人交叠,宋磬声后背抵着挡板,前胸已经贴在了裴野鹤胸前。
“唔——”抗拒的话还没说出口,裴野鹤就压着他的脑袋热情地吻了下来,淡淡的水气与清新的竹林香气将他包裹,让他下意识的挣扎逐渐软化。
裴野鹤感受到他无声的依从,吻得越发放肆,空气逐渐变得粘腻,宋磬声在缺氧中无意识攥紧了裴野鹤的衣领,可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对裴野鹤来说更像是鼓励。
“声声,声声……”裴野鹤又黏又甜地叫着他的名字,金玉撞击般的声线悦耳至极,他的手也开始不规矩地在宋磬声后背游弋……
“够了。”宋磬声用力将他推开,气喘吁吁道:“不是说饿了?饿了就去吃饭。”
“不想吃饭。”裴野鹤缠着他,拉开他的外套,灵巧的手指不知何时解开了衬衫扣子,湿润的唇舌顺着他优美脆弱的颈部线条游走至肩颈,像磨牙的乳猫般啃咬着他的锁骨。
宋磬声忍无可忍,一把扯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拉,不得不说长发真的是打架时的致命缺陷,裴野鹤随着他的力道仰头,轻轻“嘶——”了一声。
宋磬声直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后仰的脸,“能听懂人话吗?”
“能能能,”裴野鹤眼里依然游荡着清晰的兴奋,“可我真的好开心!”
宋磬声望进他的眼睛,被他眼里的喜悦触动,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
“不过是件小事,值得这么开心吗?”
裴野鹤与他额头相抵,亲昵地蹭着他,道:“再小的事情,只要是你为我做的,都值得开心。”
被爱是种幸福,被珍惜的付出同样会让人感到愉悦,宋磬声轻轻一笑,将手搭在他肩上,绷直的腰也软了下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裴野鹤其实没什么胃口,他刚从不见天日的审讯室里出来,身上的血腥气或许可以洗尽,但脑子里的残虐却不容易挥退。
可他再没胃口也不想扫了宋磬声的兴。
天知道当他知道宋磬声来接他时有多兴奋,要不是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熏到他,他怕是刚出审讯室就要冲出来拥抱他了。
裴野鹤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系着他颈间的扣子,“你呢?你想吃什么?”
去远的地方也麻烦,宋磬声道:“小区附近好像有家新开的店,不如试试?”
“好啊。”裴野鹤欣然答应,可手还是没放开,温热的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宋磬声腰侧,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根微微发红。
裴野鹤低笑一声,故意去用手指丈量他的腰,略带一层薄茧的虎口贴在他纤薄的腰侧,声音带着勾人的哑,“纤腰束素,原来是这种感觉。”
裴野鹤一开始碰他腰,他还因为痒而刻意去躲,可躲了两次就觉出他是故意的,所以闭了眼任他作弄,权当自己是根木头。
“你好绝情,都不理我。”裴野鹤吻着他的额头,将他鬓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轻声道:“头发长了,要不要剪剪?”
宋磬声闭着眼,不看他也不说话,像是没听见。
裴野鹤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趁他闭眼,飞快俯身在他衬衫上吻了一下。
宋磬声大惊之下睁了眼,一把将他推开,轻斥道:“你疯了?”
裴野鹤顺着他推人的力道靠向椅背,露出一个又懒又痞的笑容,“没疯,就是想亲,忍不住。”
宋磬声这辈子最无力招架的就是直球,他轻轻瞪了裴野鹤一眼,抬手去按司机的隔板控制键。
他倒不觉得裴野鹤会因有人而收敛,但裴野鹤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要是有人在侧,他怕他生气,多少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果然,格挡一落,裴野鹤就老实多了。
不过他依然没放宋磬声下去,为了不让司机听见说话内容,他靠得更近,偏偏宋磬声还没法躲。
裴野鹤贴着他的耳朵,“我好饿……”
呵出的热气吹进宋磬声的耳朵,再正常的话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也变得不正常了,宋磬声敏感地颤了一下,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饿了就等着吃饭。”
“裴野鹤,”他压低声音,摆明了底线:“别太过分。”
“好嘛,听你的就是了。”裴野鹤见好就收,规规矩矩坐好,只是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颠弄,逼得宋磬声只能按住他的肩膀稳住身体。
宋磬声蹙眉道:“放我下来。”
“可以,”裴野鹤答应得很爽快,他大方道:“要么你坐我腿上,要么我坐你腿上,你选吧。”
“不过……”他眼含暗示地扫过宋磬声的腰,暧昧道:“我觉得你撑不住我。”
“吱——”
刘师傅猛地刹了下车,紧张地解释道:“对不起,刚好红……红灯了……”
宋磬声本就没坐稳,受惯性影响忽得向后倒去,裴野鹤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脸色都吓白了,“有没有事?闪到腰了吗?”
宋磬声侧头看了下面色慌张的司机,安抚道:“没事,刘师傅您别担心。”
刘师傅磕磕巴巴道:“哎,哎,您没事就好。”
罪魁祸首还在他腰间乱摸,宋磬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行了,说了没事。”
就闪了一下,哪怕是玻璃做的人也不至于碎了,他这态度倒是像自己被怎么着了似得。
晃了这一下以后,裴野鹤彻底安分了,老老实实地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就差将宋磬声按进自己身体里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宋磬声望了眼窗外的地标,道:“刘师傅,您在前面路口停了吧,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剩下的路走过去就是了。”
车一停,宋磬声终于有了脚踩实地的踏实感,可他刚喘了口气,裴野鹤就又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手,“走吧宋总,今天您请客,下次我请你。”
宋磬声向前迈步,淡道:“裴首席请客我可不敢去,指不定落个什么罪名进了监察厅。”
“那你放心,”裴野鹤戏谑一笑,“既然是我的地盘,我们宋总怎么也能落个贵宾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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