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许妙知恨不得从床上跳下来敲他脑门两下,“不知道你是局中人看不清还是真的不了解我表哥这个人。”
李京如眼皮跳了跳:“呃,都有吧?”
第30章 车中
“好吧,他那人肯定不会主动跟你讲这些的。我跟你说,他妈,也就是我姨妈是关静,就是那个演《惊天》《江河北上》《鲜花侠》的关静,影后!”
李京如一头雾水:“这个我知道是知道,可是,这跟他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哎,先别急,听我继续说嘛。他妈跟他爹结婚的时候是秘密结的,隐婚了十几年,所以呢,我表哥作为他们爱情的结晶,也挺见不得人的。他从小就住在那坨山沟沟里,不怎么到外面。”
李京如听到这,新奇得恨不得坐许妙知床上去听。
“这就是关键了,这种环境下形成的性格!他爸妈都挺忙的,没空理他,他一个人在山庄肯定就是说一不二,久而久之变得可坏了,听说连挖人眼珠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妈都不敢让我跟他玩!”
“啊?啊?看不出来啊。”
“后来他也不知道为啥,好像是他爹发现孩子不对劲,回来整治他了吧,哈哈哈哈,活该,反正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终于有个人样了,不过……”
许妙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说远了,反正,以前认识的都怕他,之后他性情大变后也更难接近了。你看他一个好朋友都没有。”
“你说的这些都很有意思,但是——这跟他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笨蛋!你觉得这样一个内心其实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让你黏在身边这么久,对你这么好,让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不是喜欢你难道是图养个吗喽吗?”
李京如不敢相信:“他也对你挺好的啊,对玛丽,对其他志愿者,对助理都很好,哪有谁都没放在眼里?”
“小如,你还是个宝宝。”许妙知痛心疾首,“这不一样。反正我说,既然都喜欢对方就不要放弃呗,别跟我一样,啥也没有了,失败得不能再失败。”
许妙知说完,李京如问他怎么了,他却又不肯透露了。于是话题又回到了李京如的感情问题上。
李京如闷声道:“他很多次划了界限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就算他真的如你所说,喜欢我,也没有要跟我谈的打算。一个巴掌拍不响,就这样吧。其实也没什么,妙知哥你不用替我感到遗憾。很多事情的优先级都在恋爱之上,不是非要跟这个人绑在一起才算人生圆满的。”
“是这么个道理,就是……那你别是个要哭出来的表情啊。”许妙知拍了拍他的肩,“算了,不说这个了,伤心。来,吃水果,吃吧吃吧。”
两人把果盘中的水果扫了个精光,然后聊起许妙知的服装品牌。李京如这才知道许妙知是丢了工作,才来这里度假的。
“不是,你都这么出名了,怎么还能让那个人顶替了你的位置……”
房门口传来音量适中的两声敲击。
许妙知:“进。”
关万春推开门,“今天太晚了,该走了。明天我们再来陪你。”
许妙知:“这么紧张啊表哥?害怕我撬——”说到一半瞄到关万春的表情,不由自主禁了言。
李:“我们还没聊完呢。”关:“。”
李京如:“知道了!”
夜已经很深了,回酒店的路上关万春没开得像来路一般那么快,甚至把车窗都打开,慢慢兜着风。
“你们怎么有那么多好聊的?”
李京如不想关万春知道两人聊了他,尤其还有挖眼珠子这种像是口口相传杜撰出来的事,于是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偶像。”
“你很喜欢他?”
“那当然。他的品牌很厉害,是国内少有的能在国际上获得热烈反响的秀场品牌,而且本人又这么有趣,我们很合得来。”
关万春轻扯下嘴角,语气微冷,“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
李京如看了他两眼,理解了他的意思:“喂,那也不至于。”
关:“不过,我先告知你,他不是一个合适的恋爱对象。我这表弟,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闻言,李京如惊讶得说不出话:“啊?许妙知,缪织?看不出来啊,他看着真的挺正常的。”
关万春鼻子里冷哼一声:“正常人会有事没事就从二楼跳下去跳着玩?”
“那倒也是。”
“他初中自杀过一次,高中自杀过三次,大学没听说,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他家有这方面的遗传病史。”
“天啊,好惨,他好惨啊。你说是家族遗传,那你…?”
“是他父亲那边的基因,妙知母亲跟我母亲才是姐妹。”
“哦。”李京如不忍道:“他有接受治疗吧?”
“嗯。”关万春简要结束了这个话题。
李京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车经过一片无人之地,绕行环状路口,他从座椅边摸到包烟。熟练一抽,夹出一根咬在嘴边。
“你抽烟?”
“嗯……其实不怎么抽的。不过,你知道我是美术生嘛,学美术的不抽烟几乎是凤毛麟角。”
“说说。”
“高中集训的时候大家都很焦虑,有的同学急得头发大把大把掉,抽烟算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老师也抽学生也抽。不过,其实我是大学才开始偶尔抽点烟的,高中的时候我被管的特别严。”
红灯亮起,车减速停了下来,关万春看向左侧的人,问:“所以你为什么抽烟?”
副驾驶位上,李京如左手夹着烟,手肘架在车窗边缘。浅薄烟雾之中,低垂的眼睫染上明灭剔透的红,犹如玫瑰化作粉碎掉落至上,平添几分瑰丽。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动,关万春心中翻滚出一团疑云。
李京如会回答什么?
“和某一个前女友分手时学会的”吗?或者——
“泡酒吧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了呀,还能有什么其他特殊的理由?”还是——
“抽烟很帅呀,嘿,想学就学了。”
视线之中,李京如把头转向窗外,盯着远方融入黑暗的地平线缓道:“有一段时间我特别不喜欢我哥出去应酬,他酒量不是很好,每次半夜回来都吐了,特别伤身体。”
“……”
“这怎么行?我都想好送他什么百岁生日礼物了,他要是早早就上西天怎么办?我就说‘哥,钱差不多就够了,不用这么拼,以后看到你应酬成这样我就抽烟喝酒给你看,如果你还是这么过分我就跟你出去应酬,替你挡酒。’”
“……然后呢?”
关万春靠着椅背,端详着微风吹拂中发丝飘逸的映红侧脸,心想,这确实是李京如会做的事。
一个会用奇怪方式爱人的傻子。
“他不信,我当场就抽了一根,那天我还是第一次抽烟,没想到那么冲,就呛到了,但还是强忍住没咳出来,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说到这里,李京如苦涩地笑了下,头往后倒靠在椅背上,好像陷入了回忆。
高处灯牌上,红色倒计时结束。
关万春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立即发动汽车。后方跟上来的小轿车鸣起喇叭,刺耳焦躁的声响侵蚀着神经。
“后来呢?”他问,语气干涩。
“呵呵。”
李京如转了回来,望着泛着诡异绿光的关万春,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知道吗?后来李景唐就学会了在外面住酒店,妈的,打游击战呢?”
关万春:…………
刚浮起来的带着某种情绪的泡泡,破掉了。
李指着绿灯,看着他,迟疑道:“米斯特关,您不像没素质的人啊,快走啊!”
汽车重新发动后,李京如隐秘地松了口气,他别过视线,重新看向窗外。无人知晓的黑暗中,修长指节攥住一截衣角,因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起来。
越野车载着满厢心事,沿着柏油公路蜿蜒的方向前行。先前鸣笛的无名轿车渐次成为后方一个虚无的小灰点,终被黑暗吞没。
【作者有话说】
这周还有两章,准备给他两上点强度
第31章 现在有点晕了
车停下来的时候,李京如因疲惫而睡着了。
关万春熄了火,却没急着走。
停车场斑驳的光线中,深黑发丝轻搁于青年额间,不懂事的几缕长到了与睫毛相接的地步。
往下,是恬静美好的睡颜。
关万春凝视几刻,很慢地伸出手,食指在挺翘的鼻头上隔空做了个刮蹭的动作,几乎没碰到青年的皮肤。
李京如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自己醒转了过来,他缓然掀起睫毛,懵懵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暗影,犹若一台无法处理信息的计算机,带着半梦半醒的朦胧。
手指好似被这个眼神烫到了,蜷了回去,随后手臂也收回到身侧。
“嗯?”李京如喉结一滚,发出简短音节。
关万春注视着他,淡道:“到了。”
“哦。”
李京如自己解开安全带,翻身下了车,跟在关万春后面往电梯间走。
这个酒店开业时间尚短,停车场很新,淡淡的装修遗留气味让李京如有些头晕——又或许是刚刚的烟作祟。
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骤然没了,李京如的脚步随之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在有限的视线中,前方的后脑勺变成棱角分明的脸。
关万春无疑是一个长得很俊的男人。因为长相太过有迷惑性,很多时候李京如总是解答不出他的表情含义——正如此时,关万春眉头微皱,李京如分不清他是怒是悲。
关万春走了回来,跟他靠得很近很近,乌木的香味窜进鼻息之中,加重了晕眩感。好晕啊。
视线都要无法聚焦了。
关万春说:“你看,耳垂上结的痂都掉干净了,心里的结也早点松开吧。”
李京如眼皮沉重,未来得及思考起其中的关窍,说话的人就径自走了。
酒店套房卧室。
关万春倚在沙发中翻阅一本二战末期写成的散文集。在他身后,酒店方为他特别定制的书柜占满半面墙。
阅读的习惯是童年时期形成的。并非是他为了附庸风雅或者完成什么学习任务而去刻意培养。只不过,算作是孤独的产物。
每个孩子都有一段敏感的生长时期,他也不例外。那是一段他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啼笑皆非的岁月。
早年父母各有各的事业重心,皆不在S国生活。
作为父亲的后代,他没有得到这个身份相应的尊重。
因为他有一双庄园中谁都没有的细长眼睛。
从母亲那里继承的华夏血统,让他被标记为异类,让他深受排挤,让他心生不快。
世界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种族间相互排斥的故事,被歧视了当然不等于天就塌了,但对当时的小克里斯而言,这些声音还是相当刺耳的。
他曾为此在暗夜中黯然神伤,后来想法慢慢变了。
既然不受欢迎,不妨动动手指折磨他们。
其实也没有闹出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只是有两件事比较印象深刻。
第一件事。他对杏仁过敏,然而奶油杏仁蛋糕有一日被佣人堂而皇之端到眼前。
那个伺候了科尔曼家三代家主的老佣人嗤笑着说道:“克里斯少爷,看来您母亲传给您的基因有些许缺陷,科尔曼家哪有人对小小杏仁过敏的,何况,您的眼睛就算没有过敏发肿,也不可能像别人那样圆,当然,不要计较,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
关万春森然一笑:“还有一句即将实现的话,您想听吗?想不想都得听——你被驱逐出境了。”
那老仆呵呵干笑,不信这样一个小瓜娃子做得出来这种事。
“您在这里呆的时间确实比我久,不过,恕我直言,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恰巧他被您的话语冒犯了。”
“……”
“今天就收拾东西走吧,注意了,你被驱逐出的是S国的境,而非区区Percival。”
听着少年轻描淡写的话,老仆竟毛骨悚然起来。他为强撑体面搬出了小少爷的父亲:“你…你这样做,你父亲,侯爵大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关万春放下餐具,兴致乏乏离开了餐厅,只留下一句话:
“兰登跟我是一体的,我的意思也会是他的意思。”
第二件事发生得要晚一些,当时有一个叫巴里的珠宝店店主,和科尔曼沾亲带故。
每当他路过那家奢华非凡的珠宝店,巴里总要来几句“杂交种”“蛮夷混血”,继而手扶太阳穴把眼睛推长推细,表达对这份外来血统的鄙夷。在他为了科尔曼家族的体面而忍气吞声的时候,又会对着他狞笑。
他生了许多次闷气,终究忍无可忍,拔出随身佩剑,手起剑落剔下了巴里的眼珠子。
不过,还是好心买下了店中所售卖的珍贵夜明珠,送给巴里当义眼。效果应该不会差。
做了这些之后,人们更爱在背后谈论他是个二世祖,皆下定结论,说他无论是气度还是心胸都未及他父亲兰登大人的千分之一,说他是科尔曼家不纯净的后代,是基因陷落的苦果。
他常常一个人呆在书房,因为书籍不会带有色眼镜看他。这稍微给了他一点慰藉。
庄园书房有几百年历史,里面总飘荡着沉香混杂着乌木的味道,他常常躺着书房的木地板上睡觉,继而错过神学课或者礼仪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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