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志愿生活也迎来了新篇章,因为,终于来了一个纯纯的中国人,何骍。
何骍是前天晚上到的,才十七八岁高中刚毕业,其实浓眉大眼高鼻梁的,也是个小帅哥,就是烫了个锡纸烫有点非主流。
今天这小年轻兴奋得跟猴子似的,恨不得拍一百张照片发朋友圈。
李京如能理解,毕竟他来肯共和国的前几天也是对什么都很好奇,问艾薇这的那的。
——不知不觉,他已经是现在所有志愿者里面的资深老前辈了。
本来在异国他乡遇到一起做志愿的同胞因该是很开心的,但何骍让他感觉…烦!
“这边这边,对,没错,这真是路。”
李京如立足于两栋橙黄砖石楼前,身后是半米宽的缝隙。
何骍:“京哥,这路能破成这样也是人才哈,你看要胖点都挤不过去,这里的黑人幸好不是住在A国的那些又肥又粗的。”
好想给他嘴缝上。
一方面,何骍非要叫他“京哥”,还带上个四不像的儿化音,听着怪拗的。另一方面,何骍这娃……
嘴上没个把门就算了,还有少爷病,什么都不乐意做。住宿费有一半还是李京如看在是同胞的份上垫付的——何骍说他的现金被偷了。
事实上这何骍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明明穿着奢侈品,拿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三只不同色的轮着玩。
李京如有些无奈,十七八岁,猴子还没长成人,他忍!
晚饭的时候何骍又在旁边坐着看他切割土豆,也不晓得给他搭把手。李京如哼哧哼哧产出一大盘递给另一个志愿者。
何骍这才悠哉游哉开口:“京哥,你这来是这当奴婢来了?”
李京如抬头仰天,含泪微笑,告诉自己不要跟毛小孩一般见识。
何骍倒是给他擦了擦汗,又问:“你给了这么多钱,怎么干这么多活?白天要上课带孩子,晚上还要做饭,这是付费打工来了?傻不傻啊。“李京如把机器一推,“你这也不干那也不干,白天在学校就坐那里抖腿,晚上大家都在准备晚餐你又在抖腿,志愿,你懂志愿精神是什么吗?你什么都做不了,干嘛来这?”
何骍耸肩:“看不出来吗?离家出走啊!”
触发到“离家出走”这个关键词,李京如脸上的表情出现了裂缝。
难道之前我在别人眼里也这样二?
睡前李京如在视频通话,正开心着就有人敲了门,李京如装死,那门又咚咚响了三四分钟。
关万春的帅脸在屏幕里像个冬瓜,“你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李京如在被窝里扭了扭,用气声说:“不要~而且不开门我都知道是谁,好烦。”
“那个什么骍?”
李:“是啊,连你都知道他的德行了,他都没看出来我烦他,还天天黏我。”又说:“你觉得我二——”咚咚咚咚咚……
“哎呀!知道了!来开!”李京如扯着嗓子喊,又跟关万春说:“挂了哈,你快睡吧。”
他把睡衣睡裤穿上,去开了门。果然是何骍,手里拿了两瓶冰啤。
“你怎么有啤酒?”
“冰箱里拿的。刚刚你去哪了京哥?”
李京如面不改色:“厕所,拉x。”
两只守夜的大狗在后面转着就要进门,李京如连忙说:“先进来!”
何骍也不是客气的人,三两步就从阶梯下跨进屋子里,然后说:“不是,京哥你怎么住的那么好?我们那都是上下铺,你这豪华标间啊!”
李京如:“倒也不至于,沾了我朋友的光罢了。”
何骍也没往这个话题深挖,反倒诉起了苦:“哥,你跟你说……”
两人一人一啤,李京如从毫无逻辑的叙述中拼拼凑凑出何骍的故事。
原来是何骍成绩一直不好,高三这一年父母直接给他请了假在外面机构辅导功课,这机构教学质量特别高,管理却不怎么严,而且地址坐落在大学城,附近都是什么酒吧、小吃街和购物中心。
这下何骍心思压根就没法在学习上,每天晚上从机构的后门溜出去玩,天蒙蒙亮才回寝室,上课忍不住打瞌睡,考试就纯靠作弊。
父母不知内情,看着何骍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欣慰至极,每当他周末回家就给他准备大鱼大肉补充营养,还在亲戚面前使劲夸他懂事。
这都映在何骍眼里。
他有了些许愧疚,但他这人从小就好面子,好几次”爸妈我错了”溜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况且他确实抵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越是想学习,那游戏、美食、剧本杀、麻将就越是吸引人。
机构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告诉他爸妈——不然何父何母必然给何骍找其他机构。
就这样,何骍在不安与亢奋的交织中度过了高三那一年。
高考?他压根没去。
李京如听完,捂着额头一阵说不出话,白天才挤出个:“你………“人才啊兄弟。
何骍:“好吧,然后我爸妈知道了就边哭边削了我一顿,我也受不了啊,谁大老爷们呢还能被家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呢?说出去面子往哪放?我就跑了,谁知道刚下飞机就尿急,在路边厕所被勒索了,钱都被一把撸走了。“李京如决定扮演一下正经大哥哥的形象,开解一下小年轻:“这件事你本来就做得不对,这考多考少不要紧,考了就是顺利。你爸妈也是为你好,你就一个高中学历的孩子,以后要怎么在社会上找工作生存,是不是?“何骍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茫然一会,干巴巴道:“我家在广州,收租,十五栋楼。我是独生子。”
李京如:………
要不你还是同情一下我吧。
何骍的脑回路显然和常人不一样,“我爸妈肯定到处说这件事,我也没脸回家了,就在这,挺好的……啊!好想死啊!”他说着说着开始干嚎。
李京如又扶了一下额头,然后说:“单单就因为放不下面子跑这么远?你爸妈又不算什么魔鬼。面子真就这么重要?我还真就理解不了。”
何骍:“当然重要!我是男人!”然后有些扭捏起来:“好吧,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理解。京哥,我说实话,你真的有点娘,你懂不,你那个衣服跟伪娘……”声音在李京如凶狠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李京如觉得开门这个决定大错特错了——哪来的熊孩子!能不能轰回家??
他说:“我尿急上个厕所,你快点回去吧,困了,改天再跟你聊。”他没等何骍回话就嗖地钻进卫生间,然后朝外面喊道:“快走吧,早点睡啊!”
潜台词:快滚吧。
等到外面没动静了,李京如才鬼鬼祟祟走出来,迅速锁上了门,然后三两步倒在床上。他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不懂得男高中生的脑回路了。老了。
是不是关万春平时看自己也是这样幼稚不可理喻啊……
李京如决定以后还是成熟一点吧,不能轻易被娱乐性的东西诱惑,也要听别人的意见。杀马特?更是万万不能碰。
第二天是周六,他被何骍软磨硬泡叫去商场编脏辫,在花花绿绿的发饰中很快就忘记了睡前的自我警醒。
“这条给我加点绿色假发。”
“这里来个带吊坠的环,这里也要,大一点的,这个十字架就挺好的。”
发型师略带为难:“一般大家不会这么花哨的。”
李京如:“你懂什么?给我加。”
【作者有话说】
熬成大哥/熟练工/志愿队长的李京如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志愿服务期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第53章 和脏辫的爱恨情仇
其实李京如想尝试脏辫很久了。
起因是七月份一个偶然的周末,他和玛丽的老公亨特都醒得很早,到餐厅的时候柔丝还在烧奶茶。于是亨特招呼他一起看早间新闻。
看着看着亨特就捏起他的头发说:“你应该尝试*&%@?”
李京如愣神:“*&%@是什么?”
亨特慈祥地笑了笑,为他拼了出来:“D-R-E-A-D-L-O-C-K-S。”又指了指电视里的男人,“看一下他的头发。”
图文并茂,音频加持,教学效果当真很好,李京如一下子就会意了,说:“我会试试的,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他是真想试试这种非洲风格浓郁的发型,只是这几个月里各种各样的事件纷至沓来,什么杰克、琼、出海、火灾……说真的,他都有点忘记这个小插曲了,直到何骍求他陪搞头发求了一个早上。
其实何骍要拉个人一起去市区,无非是因为英语压根出不了门,没个随身翻译不行。幸而李京如也很随和,考虑着头发长长了不少,确实是最好的时机来接假发。
就这样,他踏上探索新发型之路。
出租车经过一片绿茵大道,阳光穿过绿植交错的缝隙铺在他这边,李京如把手肘架在车窗上,手掌挡着紫外线,闭目养神。
然而一道灼热的视线在他身上不停打转,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
李京如从细碎刺眼的阳光中勉强睁开眼睛,发现何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神都要涣散了。
他伸手拨弄拨弄两人间空气。
何骍身体抖了下,然后含糊不清道:“京哥,你长得真漂亮,刚你那个睫毛跟染了天使圣光似的,要你是个女的……”他慢慢回过神,挠了挠头发,眼神躲闪,“我这高低得迷上个三五年。”
李京如拍了下他的头:“我谢谢您嘞,毛头小子。”
不同于他们平日里在贫民窟旁见到的小破理发店,市区理发店的装修风格跟国内完全没什么区别。
不过,差异在其他地方体现了出来:国内理发店美女都在搞层次感洗剪吹,帅哥都在烫发染黄毛,这里顾客做的项目有一大半是软化头发,另一半是拆发编发。
两人很快跟前台沟通好项目,被各自的理发师领走。
李京如的发型师很外向,一开始听他的挑了一些发饰,逐渐聊熟了就兴致勃勃给他科普:
“脏辫是一种信息的载体,慢慢演变成文化符号。很久以前人们靠脏辫来辨别人的阶级与财富等级……到某个时期,奴隶们通过不同的编发路径来传递逃亡路线与指示……到了现代,则成为人们表达自由、叛逆与个性的方式之一。”
李京如上学的时候就是个乖学生,眼神专注不时点头已经是基本操守,发型师看他这样更来劲了,大张旗鼓讲起非洲各国历史——李京如很快就睡着了。
“好了。”发型师拍了拍他的脸。
李京如眉毛动了动,然后缓慢地掀开眼皮子。要不是想起旁边有人,他差点就伸了懒腰。主要是好久没睡得这么熟了。
他看向镜子——然后闭上眼睛。
“去付钱吧。”发型师语气友好,拉他站起来。
李京如腿有点麻,像踩在云里一样飘着移动到收银台前,“A145和A146一起付。”
他边刷卡边往回探,那边何骍才搞了一半,坐着用手机玩游戏。
李京如一个人自己出了理发店,找到另一楼层的公共厕所,左拐右拐坐到马桶盖上,然后坚强不了了,眼泪射了出来。
那个理发师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他多编了八种颜色的假发在头上。
本来编就编吧,颜色好看就行。但荧光绿和土橙色就是不搭,加上玫红和芥末黄……
“呜呜呜呜呜呜呜……”男人绝望又空洞的哭声响彻在厕所间。有没有品味?
这让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他掏出手机给关万春打电话,半分钟后才接通。关那边很安静,“喂?怎么了?”
“啊~~~”
李京如像在外面受委屈的小孩找到妈妈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一顿嚎。
关万春的音量很低,然而语气沉着令人安心:“怎么了?京如,你冷静一下,我在这里,别怕!没事的,怎么了跟我说说,是兰登去找你了吗?”
李京如湿哒哒地说:“不是,我不是今天出来搞头发嘛,然后那个发型师把我弄得好丑啊呜呜呜…”
关:“………”
李京如难过了好一会,慢慢也没什么眼泪了,就拉了点卫生纸擦擦脸,然后问:“你在干嘛呢?”
“在聊事。”
“哦,那不浪费你时间了,晚上视频的时候再说吧。”
“嗯。”
关万春放下手机走出隔间,看向主位上的美艳女人:“早做定夺吧,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耗。”
“丈夫不想做,倒是想做幕僚,你越来越有趣了,要不……”
“请自重。这或许是你此生唯一的机会。”关万春抬手看腕表,随即回身向外走,门一关,伫立在走廊的助理就为他披上外套。
高级会议厅中央,女人目光停留在关离去的方向,裸色指甲敲打在桌面上发出规律的踏踏声,阵阵回音响彻厅堂。良久,女人睫翼低垂,掩盖住眸底昭然若揭的野心。
李京如想着何骍那头发要搞完肯定还要两个小时打底,就打车去了之前关万春带他买衣服的那家商城。
他过了安检,遵循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一家重奢表店前。上次他就注意到了这家,不是旗舰店但应该也是官方授权。
他想给关万春买个礼物,谢谢他这段日子的照顾。
在柜姐的帮助下李京如挑了块表。
暗金色表冠,棕色表盘,做工很精细,在专柜白金色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细腻的光芒,低调中蕴藏着骄傲的高贵。什么都很好,就是价格得是他现在存款的大半了。
李京如比来比去,觉得只有这块表才配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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